第19章 时间都坏掉了

　　姚毅接下来的故事越来越接近痴人说梦，可是孟阶没有打断他。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哪怕是一个疯子在外面世界的幻觉，也是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只是孟阶根本没想到，这仅仅是一点开胃小菜，而姚毅接下来说得脑洞大开的可怖故事，才是真正令人毛骨悚然却又无法理解的不可名状之见闻。

　　“我当时真的饿疯了。真的，你们没有体会过那种饥饿的痛苦，是绝对感受不到的，只要给我点吃得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就算是人的尸体我也会吃。

　　“在意识到高空不断掉落人类尸体之后，我感到的根本不是害怕和好奇，而是更加恐怖的饥饿感，当时满脑子唯一想到的是，要是有办法能截住一具，不就可以补充蛋白质了。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情况下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我想了个办法，将墙壁对面装空调的破旧铁框拆了下来，临时搭了一个……拦截器。挂在墙壁外围，也算是天不灭我，现在想想这万分之一的概率竟然发生了，又是一天之后，一具新的尸体从高空坠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搭建的简易拦截器中，被我逮了个正着。”

　　说到这里，姚毅脸上忽然露出又是兴奋，又是诡秘的笑容：

　　“这具尸体已经腐化快半个月了，但是从他的穿着和面孔，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其实这个人你们也全都认识，给你们猜猜看，他究竟是谁？”

　　孟阶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姚毅的精神状况真的出现问题了，和一个疯子对话是最累人的，因为他根本不讲什么逻辑，你不知道他说得那些话是真的，那些话是假的。

　　“快猜啊，混蛋！！”

　　姚毅重重一拳墙壁，面目扭曲怒吼道。

　　看来没人猜的话，他是不会讲下去了。压抑的3班幸存者们，有人只好顺着他的心意，试探性问道：“邓……邓云？”

　　邓云是第一个死在“海誓山盟”游戏中的同班同学。

　　“不对。”姚毅遗憾地摇了摇头。

　　李宇开口了。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张老师。”

　　“也不对。”姚毅露出不耐之色，“你们真是太蠢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竟然连续两次都答错，看来我会没有把这个故事讲下去的必要了。”

　　只剩下一次机会了。可没有人能给出濒临崩溃的姚毅满意的答案，就在众人小心翼翼、苦思冥想的时候，孟阶开口了。

　　他的答案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姚毅。

　　“你自己。

　　“你看见了你自己的尸体，落在了你面前。”

　　几个女生震惊地看着孟阶：

　　“你疯了！”

　　“不知道也别乱回答啊！”

　　她们生怕这个扯淡的答案会彻底激怒此刻精神不稳定的姚毅，让他做出一些更加疯狂事情。

　　可是孟阶没有理会她们。虽然他对自己的答案也没有自信，但是既然和疯子对话，不妨试着顺着对方的思路走。姚毅看到了姚毅的尸体，这回答很姚毅。

　　没想到，在听到这个近乎梦话的回答之后，姚毅污浊不堪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不愧是你。孟阶。果然有你的。”

　　无数人发出了低低的呼声。就连李宇都皱起了眉头：

　　越来越扯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怕作为一个翻阅过无数第五类灾难资料的资深调查员，他也无法相信姚毅口中这个逻辑崩坏的诡异故事。

　　而姚毅也不顾及其他人的内心想法，只是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没有犹豫，吃掉了他，哦不对，吃掉了我自己。恢复了不少力气的我又可以沿着窗栏爬到附近的墙壁，继续拆掉了第二个空调框架，建好了我的第二个拦截器……

　　“这一个半月时间，我在这一段墙壁上密密麻麻修建了无数拦截器，来捕捉那些天上掉下来的‘我’。

　　“我开始了漫长且惨痛的食人之旅，吃掉的‘我’加在一起可以绕地球一圈。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捕捉到了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我’，在准备开动之前，他，不是，那个‘我’忽然睁开了眼睛，很明显没有死透。在‘我’看到我的面孔的一瞬间显得十分惊愕，想必哪怕是其他姚毅，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在墙壁上看到另一个姚毅吧。

　　“我没有理会他的哀求和疑惑，还是弄死了他。因为我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原初就是混沌和不可名状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逻辑，也没有任何理性可言。”

　　“我的故事到这就讲完了。随后便是漫无目的地在墙壁上行走，忽然又莫名其妙找到了那扇打开的窗户，才得以回来。”姚毅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对了，差点忘了，还要给你们看一样东西。那个谁，把你手里的美工刀借我一下……我在墙壁上发现的事物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艾雪的闺蜜任元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艾雪，一只手拿着从教室带出的美工刀，原本准备拿着防身。在姚毅说了两遍之后，她才意识到对方说得是自己，赶紧从人群中跑了出来，不待有疑地递到对方手上。

　　拿着美工刀，姚毅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神色，最后看了孟阶一眼：“靠你了，兄弟。带着这帮傻子一路活到这里，也不太容易吧。”

　　孟阶忽然生出了一丝不祥预感，他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姚毅平静地用美工刀刺向了自己要害，随后倒在地上。

　　他没有给任何人救活他的机会，断气的干净利索，直接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首。

　　抱着他还残留着余温的身躯，孟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能撑着说完在墙壁外的见闻，已经是姚毅对这个班幸存者最后的贡献了。

　　或许，死，对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解脱吧。

　　众人无声沉默着，走廊之上宁静了良久，只剩下窗户外的风声在低低呻吟。不知道这沉默是对又一个死亡的同伴的哀悼，还是羡慕前往了另一个世界的姚毅不必再忍受这非凡的折磨。

　　直到李宇浑厚的声音响起，才将不少红了眼眶的学生的思绪稍稍拉回现实：

　　“姚毅在墙壁外面的经历，我大概明白了一些。这并不都是他的幻觉，而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任元回过头，用尖尖的声音第一个质问道：

　　“李队，你和姚毅一样也疯了吧？这样一看就是疯言疯语你也会相信？我们全班这么多人还能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闭嘴。蠢女人。不信任的话你可以一个人滚。”孟阶一手抱着姚毅的尸首，一手拎着斧子，冷冷说道。

　　这个任元就和她的闺蜜艾雪一样愚蠢。姚毅死后每个人的心情原本就很压抑，这个时候还跳出来带节奏，要不是李队在这里看着，孟阶真想一斧子劈死她算了。

　　李队没有理会这小小的争执，而是看向了孟阶，继续叙说自己的推论：

　　“孟，你之前说过这个教学楼已经变成了‘无限楼层’，其实这个名字起得并不合适。根据姚毅在墙外的所见所闻，我推测，这里不仅空间是无限的，就连时间都陷入混乱和崩坏之中。

　　“人类所习惯感知的时间，是一条无限向前延伸、只会前进不会逆行的射线。可是这条法则在这里并不是适用。这里的时间就和空间一样混乱，完全处于不平行、随机状态。

　　“所以更准确地说，这里应该叫做‘混沌空间’。”

　　“混沌空间？”孟阶呢喃着，细细品尝着这四个字。

　　看着众人一副痴愚的样子，直到他们无法理解，李宇又继续解释道：

　　“说得更加通俗一点，这里每层楼的时间都不一样。

　　“比如当我们来到五楼时，处在11点这个时间点；但是来到四楼时，时间点又退回到了8点；再往下走来到三楼，时间点又变成了第二天的凌晨1点。

　　“时间就像是一个骰子，随着我们所在楼层的改变，也在随机改变；不同的楼层无法共享同一个时间，假如有人如果此刻从我们上方经过，从理论上来说那也可能是三个小时之后的我们经过，正好被下方的我们听到了。

　　“未来的我们，现在的我们，过去的我们，都在这幢楼之中。”

　　在孟阶之外，方轩算是第一个大概听懂的，随后，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可怕的悖论一般，露出一丝悻意：

　　“那从理论上来说，我们现在在这座教学楼，岂不是可能遇到其他时空的我们？

　　“我有可能遇到第二个方轩、第三个方轩、第四个方轩。”

　　“你说得完全没错。我在进入其他楼层后，也可能遇到一小时后的李宇，两小时后的李宇，三天前的李宇，一年后的李宇。”见对方确实理解了自己的意思，李宇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姚毅在外面墙壁看到无数尸首坠下，且每一具尸首都是自己的原因。

　　“因为这是不同楼层（也是不同时间点）的自己，在死亡之后坠下了墙壁的结果。

　　“从我们的视角看来，只有一个姚毅爬出了墙壁，但是从整个混沌的教学楼视角来看，是无数个楼层的姚毅在不同时间点爬出了窗口，有的姚毅仅仅刚刚爬出窗口五分钟，也有的姚毅已经在墙壁上呆了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有的姚毅活了下来，而有的姚毅在死后成为其他姚毅口中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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