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挥刀自宫
黑衣保镖将乘风扛在肩上，一路狂奔到停车场。他将车门打开后，直接将昏迷中的乘风扔进了车里，开车就跑……
昏迷中的乘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诗慧与他渐行渐远……她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想不起来诗慧究竟长的什么样子……乘风睁开了双眼，那双时刻充满宁静，沉稳的双眼，此时却被绝望，冰冷，凄惨所占据。他浑身无力的躺倒在车坐上，一动也不想动的凄迷的望着秋的凉意……
车，沿着公路蜿蜒盘行，车窗外是美丽的上帝指纹——梯田。在其他人看来，这指纹是如此美丽，令人叹为观止。可是，这美景此刻在乘风的眼中，是何等的凄凉。因为这指纹，他认为是上帝按下他即将被处决时的判书。对于死亡，他已经不在乎了，毫无畏惧，他已经不在乎一切了，包括他皮囊下，缓缓流淌着地血液……
多么天真的官二代啊！每当看诗慧时，乘风那双眼神是如此热烈而又纯真。爱人死了，如果，他能忘记这段，让人心碎、神伤的感情，那么，凭他的背景，可以让他风风光光的享受余生，如果，他的内心不起波澜的话，也许他会活得更潇洒吧！但他却忘不了，忘不了，她逆行在狂风中的足迹，那凄凉无助的背影，倔强的样子……这一切，让他无法忘记……
他忘不了，她孤独寂寞时，一个人负手而立在湖边，颤抖的背影不断流下泪滴；忘不了，他偷看她的日记，被世界上竟有那样悲伤的字迹所感动到泪流不止；忘不了，忘不了她在他心里划过的痕迹；忘不了；他悄悄跟在她身后，走过的小径，穿过的树林，漫步在湖边……
诗慧是他的初恋，他很爱她，非常的爱。他面对近在咫尺的爱情，如此高贵的他，把卑微和乞怜勾刻的淋淋尽致。从小他就有着大梦想，因为，对于一个被家庭从小灌输，国家复兴、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官二代来说，大义——就是他的信仰，也因此成为了他骄傲、自豪和希望的本钱……
他努力学习、拼命学习，为实现国家的伟大复兴而献出自己的力量。
那一刻，他恋上了爱上了她，并疯狂地无休止的追求她，可是，他认为像他这样的书呆子，对爱情毫无经验的愣头青来说，他的爱情失败就是败在了这些从小被灌输的知识上，现在，这对于他来说，毫无用处。当然，人在迷茫的时候总会怪罪一切。
一个在感情上，零基础的人，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对爱的虚与委蛇、忍气吞声，他在爱情面前已经做的很卑微了。可是，这样单纯的人，现在，却受到了生不如死的打击……
车，停在了一幢别墅前，黑衣保镖打开后车门，将乘风扛到了肩膀上，大步朝着别墅走去。
乘风被放到了卧室的床上，黑衣人说了一句：“乘少，我在客厅，有事您叫我。”说完，轻轻关上了房门，离开了。
乘风将双眼睁到最大，紧紧盯着卧室的天花板呆。他的鼻腔里依旧充满了一股股的血腥味。他累了，很累，身体瘫软的使不上一丝力气。此时此刻，他很想从床上爬起来，把这该死的血腥味洗掉，可是，身体尽管挣扎、再挣扎，但却依然平静的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丝都动弹不得……
魂牵梦绕的女子像蝴蝶一样，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乘风的眼前。女子在空气中，翩翩起舞，微笑起来非常好看。看着看着，他竟慢慢的从柔软的床上坐了起来，微笑着伸手抓向这虚无的空气，被他一抓，浮现在眼前的人影飘散而去，而他脸上的微笑也一下凝固住，瞬间，从梦境回归现实……
乘风抬眼望去，一百多平方的大卧室里，挂着近千张诗慧的照片。这些照片是他花重金聘请的专业摄影师，在几年时间里照的几十万张照片中选出来的。
时光一年一年的流逝，墙上的照片，将诗慧最美的一刻留了下来。他看着这些照片，眼中浮现出了爱恋和心疼。这些照片各有特色，韵味不凡，他几乎除了跟踪诗慧，以外的时间里都待在这里，盯着这一墙的照片呆。
看，诗慧穿着一袭雪白的连衣裙，静静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看，诗慧撅着屁股弯腰系鞋带；
看，诗慧进女厕所时，扭头看摄影师那鄙夷的神情；
看，诗慧失恋时，痛苦、幽怨的眼神；
看；诗慧不服输倔强的样子；
看诗慧流下泪水时的悲痛；
看，诗慧……
外面的世界不属于乘风，但这里的一切却是他一个人的。每一张照片记录着每一个瞬间，这些都是他的回忆，这些瞬间，能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当时自己是多么的开心、多么的悲伤。这也许就是时光逆流回到从前的最高境界吧！此刻，他就沉浸在这种美好的瞬间里，他非常希望就这样一辈子沉浸下去……
每次，乘风看完满墙的照片，都笑的前仰后合，这一次，依然，但却满含着泪水……
他喜欢看这些照片，喜欢看诗慧的阳光、倔强、天真、幼稚、优雅、悲伤、哀怨……看着，看着，他又笑了，这一次，他笑的是那么的凄凉……
稍许，乘风步履款款的走到镶嵌在墙体里的白色欧式大衣柜面前。他打开柜门，衣柜里面，除了信还是信，没有多余的任何物品。
三万六千八百七十二封信，这是乘风仔细数过很多遍得到的准确数字。这些信，是乘风追求诗慧这几年写的所有情书。每当写完一封情书，他都会悄悄的塞给诗慧，然后，快跑掉，躲得远远的。这些信，被诗慧一次次的退回，不留情面的扔给他。当然，他知道诗慧看过信里面的内容，因为，信封都被打开过，有几封信上面还被诗慧很特别的回复了几句话。
当然，那些被诗慧回复的情书里的内容，都是他从一位情场高手面前讨教来的。
信里面写了很多污言秽语，色情不堪的语句。那位情场高手在一旁说，他在一边写，并一脸高深莫测地告诉他：“女人，一般都喜欢听这些。”情书终于被回复了，这是他写这么多情书之后，第一次被她回复，他高兴地叫来了很多朋友，兴奋的喝着酒，唱着歌，直到天亮。虽然，回复的内容是：“流氓，色狼，肮脏的东西。”但他依然为了这几个字高兴的不得了。
这些看得见，摸不着的照片、情书，是他的希望，希望着爱情能够从天而降……
对于爱情，他就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在无数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幻想着冲破黑暗，获得光明。虽然这样的日子很煎熬，但总比，在绝望的日子里看不到希望来的更真实。他用他细嫩的根茎摸索着钻出头，（细嫩的根茎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件）顶那相当于重一万多斤的，让他不可抗拒的像钢铁一样的坚硬土地时，他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而来，这种疼痛，就好比自己的身体被肢解般分裂开来，浓乎乎的血浆慢慢的从身体里一点一点的外溢着，不过，他没有因为疼痛而放弃他的信念，他还是拼着命顶破千斤重的土壤，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这一次，他看到了光，不过这光是如此的炙热，她点燃身体，烘烤着第一次看见光的他，直到将自己燃尽……
现在乘风非常的不甘心，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为什么？人，可以死的这么直接、干脆。他更想不通，这么多年来，追她的艰辛，她就能视若无睹。
乘风认为，他这种对爱的追求，连钢铁都被融化了吧！但为什么融化不了她。他泪眼婆娑，仰天狂笑……
稍许，他愤怒的拿起墙上的照片，从相框里把相片抽了出来，撕成粉碎，接着就是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直到将屋子里的所有照片都撕成了碎片。
接着，他拉开柜门，疯了一样怒吼：“诗慧，你个王八蛋，大傻逼，王八蛋……”边吼边将柜子中的所有的信封也都撕成了粉碎。他的眼泪很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照片碎了，情书碎了，他的心碎也跟着碎了一地……
乘风趴在碎了一地的照片情书之上，在这满地都是碎末之中游起了泳，他像疯了一样傻傻地狂笑，边笑边骂：“有个傻……逼……叫诗慧，千年王八万年鳖；有个屎壳郎叫诗慧，吃屎长大臭气熏天；诗慧她妈是傻……逼……，她全家都是……”他骂累了，于是就扬起脖子大声的吼起来……
房间里，一地的碎纸削上，一个神情萎靡的人，像一件雕塑品一样坐在那里，着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他就好像真的雕塑一般，从白天坐到了晚上，再从晚上做到了白天……三天了，他就这样不吃不喝，一连坐了三天时间。这天他终于动了，他缓慢的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拖着脚步，来到了卫生间。他神情萎靡的拿着指甲刀，将自己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他将手打满了香皂，一遍一遍的清洗着，虽然，他的手已经很干净了，但他还是一遍一遍清洗了无数次。这是一双男人的手，但看起来却非常的滑稽，因为，这双手很白皙、细腻，甚至比女人的手不知还要美了多少倍。他右手拿着剃须刀，将这几天长出来的胡茬剃掉。他给自己的头喷上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型后，这才走出了卫生间。他来到更衣室，衣服、手表，占据了几十平方的房子，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格不菲，甚至，一条皮带都要让一个白领省吃俭用，不吃不喝，攒上四五个月才能买得起。他在这间屋子里挑了一件他最喜欢的天蓝色毛呢西服，穿上西服，打好领带，登上皮鞋，映入眼帘的是，修长、笔挺的身材，俊美的脸庞，他收拾的很干净，当然，他的装扮消散了他这几天一脸的萎靡。
乘风难道真的放下了？放下了他内心逃避不开的罪恶，决定重新做人了吗？不，他没有。他没有下这种罪恶，三天时间，痛苦的内心，折磨着他，把他从人间拖回了地狱。当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决定了他要面对这一切，用他的方式。他亲手制造了这种后果，用这么多年来积累起来的，无法压抑的情感，制造了这样的局面。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不会用可笑的情感，将自己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现实是，他没有重来的机会。虽然，机会没了，但他也决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让美丽的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当然，一个人如果走入绝境，总会把罪怪于任何人，乘风也不例外，他现在想要杀人，想要杀了设计逼死他所爱的一切人，包括他自己。他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脑子里翻来覆去一直都在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让他的内心知道，他已经痛改前非了……
乘风优雅而又缓慢的走下楼梯，来到餐桌边，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喊了一声：“生哥，我饿了。”……
十分钟后，餐桌上摆满了乘风最喜欢的鱼香肉丝、香辣土豆丝还有可乐鸡。和普通人一样，他喜欢的食物，不复杂，不奢侈。他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恨不得将整个盘子放到嘴里，咬碎……
“生哥，你过来，陪我一起吃。”乘风说。
寒生拉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乘风走到厨房拿了一个空碗，从一整盆米饭里，盛出了一小碗，放到了生哥的面前。
“生哥，你跟了我多少年了？”乘风说。
“从你五岁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你，”寒生仰头想了想说：“已经十六年了。”
“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你认为，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乘风笑了笑，拿起筷子，继续往嘴里塞着食物。
“你是一个好人，不做坏事，很听家里人的话。”寒生说。
“老土，你就不能说一些富有潮流的形容词。”乘风撇了一眼寒生，说：“这次的事情，你认为我是不是做的大错特错。”
“乘少，你别想太多了，谁这一生，还没做过几件错事，”寒生说：“把它憋在心里，时间一久，自然忘得一干二净。”
乘风自嘲的笑了笑，说：“那是你认为的，可不是我认为的。做错事情是要还的。”乘风一脸轻松之色，他用平静的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说道：“寒生哥，你走吧，今晚我想一个人待着。”
“好，”寒生站起身将餐桌上的餐具收拾到厨房，一个人开门离去。
这天夜里天气阴冷的像乘风的眼神一样，冷入骨髓。他孤独的依旧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一切……他手中的刀，在月色的照亮下，正在散着阴冷地寒光……
稍许，乘风出手的那一刻，丝毫没有犹豫，寒光一闪，血浆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喷涌而出。他疼的靠着墙半蹲着，蜷跼着身子，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从头上滚落下来。瞬间，他的脸色蜡黄，没有了一丝的血色。此时，他双手环抱在一起，使劲地挤压着，疼痛写满了整张脸。他咬着牙，捡起那个罪孽深重的东西，扔进嘴了，咀嚼着……他一脸冷酷地对着天花板，一字一顿的说：“从现在开始，欠你的我一点点的还。”
寒生并没有听乘风的话真正离开，而是，躲在了别墅的外面。现在他听到惨叫声，风一样闯进别墅，当踢开了乘风卧室门地时候，他惊呆了，他的一生，只有一个面孔——冷酷，此时，面对一地的鲜血，他竟流下了泪水，他抱起乘风，往楼下的豪车奔去。在车上，他颤抖着手，拨出去了一个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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