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万人迷光环（三十二）

那是校园网。

        温渺渺登上校园网，有点出乎意料但又不是特别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主页里堆满了道歉的留言，打眼一看全是层层叠叠的“对不起”。

        温渺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长久以来围绕着她的谣言终于退散，她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者快意，更多是平静。

        休学的那段日子，她经常做噩梦，但偶尔也会做美梦，关于真相大白的美梦。梦里的她流着泪接受众人的道歉，满心都是苦尽甘来的喜悦。

        现在梦中的景象成为了现实，她却完全没有流泪的冲动，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一切来得都太快了？

        温渺渺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在乎别人的评价了，虽然还没到荣辱不惊的境界，但至少不会再因为别人的话而大喜大悲了。

        假如说以前别人的谩骂或者夸赞就像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一块块石头，那么现在别人的看法就像一道道微风拂过湖面，她的心会被风吹起阵阵涟漪，但也仅此而已。

        风过了就过了，别人的话在她心里留不下太多痕迹。

        就算回想起以前别人留下的难听的言论，温渺渺也不会再感到痛苦，甚至可以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角度去看待。

        她默默在心里表扬自己：成熟了不少，勉强算是因祸得福吧。

        当然她还是有点小爽的，不管是看到穆晨曦和徐陆被众人唾骂，还是看到那些以前对她评头论足的人满含愧疚地道歉，温渺渺都会感到痛快。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所以温渺渺放纵自己在快活的情绪中沉浸了一会儿，才给辅导员打了电话。这位曾经给予温渺渺关照的女性似乎误以为她出去旅游是想要避开校园里过于火热的舆论，没多问就同意了她的请假，只是问了一句：“温同学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这倒不好说，得看警察什么时候抓到犯人呢，温渺渺只能硬着头皮敷衍过去。

        辅导员再次误会了，以为温渺渺是想等舆论冷却下来再回学校，这就不好预估时间了。她想了想说：“我先给你批一周的假吧，时间到了可以再批。”

        温渺渺连忙说：“好的，谢谢老师。”

        警方调查的速度很快。

        可能是因为牵扯到华海市的首富，可能是因为案子的性质过于恶劣，也可能是两者兼有，总之在温渺渺的假期还没用完的时候，警方就告诉了她调查结果。

        穆晨曦教唆，陈朗派助理动手，徐陆则是冲锋陷阵的炮灰，这几人一个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温渺渺听到陈朗的名字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她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的人物居然会专门来对付自己，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皇帝背地里和乞丐勾心斗角一样。

        送走这几天负责保护他们的警察后，温渺渺不禁和父母说了自己的感想。

        “都什么年代了，哪儿还有皇帝？渺渺你可别开历史的倒车啊。”温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温渺渺想了想，认真点头：“就是，管他是不是首富呢，犯了法就得认罚。”

        温父倒是眉头紧皱，不确定地问：“咱们之前商量好的要连幕后黑手一起告，现在……还告吗？”

        温家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对小康家庭的他们来说，和首富打官司这事儿多少有点难以想象。

        温渺渺抿了下唇：“我听警察说，这个硫酸案性质恶劣，就算我们不告任何人，那些犯了法的也不会有好下场，但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又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发泄不出来——陈朗先不说，穆晨曦和徐陆传我谣言的事儿，我还没让他们付出代价呢。”

        温母和温父也是这么想，告吧，既费时费力费钱，又好像不是很有必要；不告吧，就老觉得自己没能亲自给女儿报仇，心里有个疙瘩。

        就连温父也只是从务实的角度出发才问还要不要告，而不是真的放弃了用法律的武器回击仇人。

        “要不我们去问问警察同志的意见吧，”温渺渺说，“如果真要告的话，说不定还要麻烦警察同志给我们提供证据呢。”

        “儿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徐陆的母亲看着玻璃后面瘦削不少的徐陆，泪眼婆娑地说。

        徐父也是眼眶微红，恨恨地挥了下拳头：“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徐陆泪流满面地喊：“爸，妈，我这都是为了给妈治病啊！我也不想的，但是那个人他给的太多了……”

        徐母听了失声痛哭，徐陆看着哭得一抖一抖的母亲，发现她的头发短短时间内花白了不少，顿时心如刀绞。

        徐父轻轻抚上徐母颤抖的脊背，看向徐陆：“就算再怎么为你妈好，你也不能……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一时半会儿困难一些，慢慢地总能把日子过好，可你这样、你这样让我和你妈以后怎么活？！”

        徐母被徐父最后一句话刺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徐父连忙给她拍背顺气。

        徐陆看着父亲眼角滑落的泪水，好像第一次发现父亲的眼角有那么多皱纹，这些皱纹又是如此深刻，再听到父亲的质问，他悲从中来：“爸，妈，是我畜生，我给你们丢脸了，我没法儿给你们养老了……”

        说着说着徐陆就“呜呜”地哽咽起来，他的声音勾起徐父徐母心中的无限悲凉，顿时一家三口隔着玻璃哭成一团。

        嗓子都哭哑了，徐陆才停下，盯着玻璃外面的父母说：“爸，妈，我想过了，我的事情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徐家父母的哭声一顿，双双抬头盯紧徐陆：“儿啊，你说真的？”

        徐陆点头：“你们也知道，是那个傻了吧唧的有钱人雇佣我去泼硫酸，也就是说我只是个从犯，判得肯定比主犯轻。如果我还能拿到温渺渺的谅解，说不定还能再少判点！”

        在一旁看守的警察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徐陆一眼，心想这个人真是想屁吃。

        可是徐家人沉浸在虚无缥缈的希望中，完全没注意到警察关爱智障的怜悯目光。

        徐陆见父母的眼中亮起了光芒，再接再厉道：“我和温渺渺再怎么说也谈过一年多的恋爱，她对我不至于一点儿情分没有吧？再说了，她根本没受伤啊，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伤到，还不是因为我迷途知返，她才能安然无恙的？”

        “真的吗？”徐母听了后半部分不禁追问，“这么说，温渺渺她应该感谢你？因为你临时放弃了泼硫酸，她才没有受伤的？”

        要是别人问这话，徐陆绝对会认为那个人是在阴阳怪气；但问话的是他母亲，徐陆就坚定不移地点头。

        “没错！那个神秘人用金钱来诱惑我，我又背负着母亲的医疗费用，在这种情况下，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我虽然一时走错了路，但却及时醒悟、悬崖勒马，难道我不配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如果幕后黑手找的不是我，而是别的丧尽天良的人，温渺渺哪里还能好端端地活着？也就是遇上了我这个弃暗投明的人，她现在才能——”

        “徐先生，”负责看守的警察实在听不下去了，冷酷无情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徐陆，“探视的时间到了，请跟我回去吧。”

        徐陆越说越兴奋，甚至幻想起了自己被无罪释放的场景。即使已经被警察半拉半扯着站了起来，他也努力把头转向徐父徐母的方向，嘴里喊着：“爸，妈，一定要去找温渺渺说啊！”

        他的眼睛爆发出不正常的亮光，在昏暗的小房间里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睛，看着有些瘆人。

        徐家父母是不会觉得儿子吓人的，他们像是溺水的人扑向一根浮木，扑到玻璃上喊：“儿子，你放心，爸妈一定把你救出来——”

        警察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还“救”呢，这是警局又不是龙潭虎穴。

        自从那天之后，徐父和徐母天天到警局附近蹲点，他们不知道温渺渺家在哪，警察也不可能告诉他们，只好用这么个笨法子。

        其实他们也想过，可能温渺渺不会再来警局呢？但人总是需要希望的，徐家父母就把“获得温渺渺的谅解”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锲而不舍地守在警局外面。

        当温家人来到警局时，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徐父徐母对比了一下从论坛上（论坛也是徐陆告诉他们的）保存下来的温渺渺的照片，一个箭步冲进了警局。

        “温小姐！”徐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是徐陆的妈妈，求你原谅徐陆，这孩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温家人和警察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知道徐父徐母一直在蹲守温渺渺的警察一时间控制不住，还泄露了几分厌恶。

        周围人的视线刺得徐父脸上火辣辣的，但想到儿子的未来，他也忍着羞耻跪了下来：“温小姐，我是徐陆的爸爸，求你原谅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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