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万人迷光环（三十）
自视甚高的人总是很容易遗忘自己做过的蠢事，陈朗就是如此，要不是穆晨曦用那两碗汤的下落来下套设计王助理，陈朗已经彻底忘了这件事。
穆晨曦有些遗憾，她故意说成是“服务员是怎么处理的”，不在现场的王助理就会下意识去想“服务员做了什么”，而不会往“陈朗做了什么”这个方向上想。以正常人的思维，都会认为服务员为了止住她的哭泣，肯定第一时间把汤拿走了，而想不到陈朗喝了两碗汤。
再说，光凭常识也猜不出陈朗当时会把她的汤抢过去喝掉吧。
多好的拆穿王助理谎言的机会，可惜被陈朗打断了。
但穆晨曦相信警方绝对会在调查黑珍珠餐厅时问问那两碗南瓜汤最后怎么处理了，毕竟陈朗还是头一次在询问室这么失态呢。
只是有点遗憾她不能当面打脸陈朗了。
陈朗依旧维持着攻击性十足的姿势，他一言不发，两个助理和律师也不敢说话，穆晨曦欣赏了一会儿四个男人强作镇定的样子，见他们一动不动，就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转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警察：“警察同志，我可以提供我和陈朗每次约会的时间、地点、具体细节，还有每次联系的聊天记录，如果助理先生拿不出同样详细而又真实的情报，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在撒谎？”
警察公事公办地说：“这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判断。”
停顿了一下，这个警察有意无意地看了律师一眼：“穆小姐放心，我们不会允许做假证这种事情发生的。”
穆晨曦笑得灿烂极了：“真是辛苦警察同志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做笔录吧？”
她正大光明地看着两个助理讽刺道：“我可不想我提供的约会细节被根本不认识的男人拿去编造一些无聊的谎言。”
陈朗转过头盯着穆晨曦离去的背影，掩下眸中滔天的恨意：她居然把他的打算猜得一清二楚，还耀武扬威地向他挑衅！
她怎么敢，她忘了他进警局都是被她害的吗？！要不是她的教唆，他怎么会阴沟里翻船？！
穆晨曦感受到背后刺人的视线，心中的怨愤一点儿也不比陈朗少：他还有脸怪她，还不是他先不仁，她才不义！
他怎么敢把她推出去背锅，他忘了她进警局都是被他害的吗？！要不是他无能，她怎么会被牵连？！
同时穆晨曦的心里还有些许畅快：陈朗自以为能把她当成无用的棋子随手抛弃，却没想到她可不是好惹的！她和他拉扯了一年，甚至可以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女人，就算他在她面前总是有所隐瞒，她还能看不出他是个什么货色？！
合格的海王肯定会研究鱼儿的性格特征，再加上认识了一年，只要冷静下来推理分析，穆晨曦多少能猜到陈朗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既然陈朗想利用她，她对挑破他那点小九九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
穆晨曦离开后，陈朗和两个助理同样是被警方隔离起来单独录口供，但跟穆晨曦坦诚地分享了她和陈朗熟识的过程不一样，这三个人对大部分问题都保持沉默。
做完笔录的警察聚在一起讨论，有人感叹：“好一出大戏。”
“一群人互相指证，我连眼睛都不敢眨，就怕错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的反转。”
“我倒觉得算不上反转，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猜到了吗？陈朗和穆晨曦都不单纯。”
“也是，他们还想把罪名全都推到对方头上——拜托，我们警察讲证据的，又不是光靠他们的骂战来抓人！”
“等调查黑珍珠餐厅的人回来，就知道谁说的是真的了。”
“其实已经都猜出来了吧？这两个人啊，就是俩馒头互相踩一脚——谁也不是个好饼！”
警察纷纷露出认同的表情，刚才那混乱的场面，跟养蛊似的。
姬回认为他应该进入下个世界了。
但是万人迷光环上仍然缠绕着些许怨念。
当徐陆被警方控制住时，姬回就飞出了温渺渺体内。
飞之前，他严谨地回想了一遍：泼硫酸的徐陆被抓住了，不用再担心徐陆攻击温渺渺；温渺渺身上的谣言被徐陆澄清了，黄橙橙没了针对温渺渺的理由，所以也不用再担心黄橙橙用言语伤害温渺渺。
总结：他可以解除万人迷光环对徐陆和黄橙橙的精神影响了，也就是说，他不一定要继续附身温渺渺了。
于是姬回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温渺渺。
不过怨念虽然因为徐陆被逮捕而少了一部分，但还是有一半左右缠绕在万人迷光环上。
姬回觉得，可能是因为罪魁祸首穆晨曦和陈朗还没有受到惩罚？他跟着警察回了警局，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在陈朗、穆晨曦进入警局后，姬回一边看着他们之间上演的情感大戏，一边感受着怨念的急速减少。
果然是需要让做错事的人得到报应，才能消除怨念吗？姬回若有所思。
他有点想飞走了，穆晨曦、陈朗、两个助理还有律师都蛮吵的，而且是恶意满满的那种吵闹，要不是为了探究如何消除怨念，姬回根本不会踏进这个屋子一步。
终于穆晨曦离开了讯问室去单独做笔录，姬回默默享受着久违的安静。
他不太了解人类的司法机关是怎么处理犯了错的人的，本以为今天穆晨曦和陈朗就会受到惩罚，没想到听警察的语气还要等一阵子？
那就等吧，姬回看着万人迷光环上稀稀落落的怨念想。
只是……无所事事的姬回感到有点无聊。
他想了想，索性去看看温渺渺，或者杜非吧，说不定也能找到一些消除怨念的规律。
温渺渺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黄橙橙的电话，她刚摁下接通，急促的女声就传来：“温渺渺！你没事吧？！”
温渺渺愣了下，自从那次厕所谈话之后，黄橙橙还从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她呢。
“……我没事，橙橙你怎么了，听起来好着急啊？”
黄橙橙那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你看到徐陆今天发的帖子了吗？”
“嗯？我没看过呀。”不过他是当着我的面发的。
想到警察说事情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最好不要向无关人员透露消息，温渺渺咽下了后半句话。
“是这样的，”黄橙橙不疑有他，语速飞快地解释，“徐陆今天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怎样，居然主动发帖澄清了关于你的谣言，说他是被穆晨曦勾引了才会……目的就是让你退出校花竞选，好讨穆晨曦的欢心。”
黄橙橙的声音里带上了厌恶：“穆晨曦大一大二都是校花，还蛮有名气的，我也远远见过她几次，没想到是这种人……徐陆也很恶心，出轨了还帮着小三|反过来害你，他和穆晨曦怎么不百年好合呢，他俩蛇鼠一窝多配啊！”
要是以前温渺渺听到有人义愤填膺地帮她骂徐陆，肯定会在心里偷偷高兴；不过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她现在听到徐陆这个名字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黄橙橙骂人的样子有点搞笑又有点可爱。
她笑着劝道：“为他们两个生气不值得，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他们早晚会遭报应的。”
犹豫了一下，温渺渺还是没告诉黄橙橙她打算起诉徐陆和穆晨曦的事情，毕竟到时候官司的重点肯定是硫酸，她又暂时不方便跟黄橙橙说硫酸的事儿。
黄橙橙觉得温渺渺有点包子，明明那两个人害得她休学了一年，背负了无数污名，她却连骂一骂他们都不曾！大概就是因为这种性格，她在被徐陆和穆晨曦欺负的时候才会毫无还手之力，只能选择逃避吧。
不对，黄橙橙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想什么呢，穆晨曦和徐陆做了错事，和温渺渺的性格有什么关系？不管温渺渺是懦弱还是强硬，都不会改变她是受害者、而错在施害者这一事实。
难道一个比较弱小的人受了伤害就是活该吗？明明人类已经远离了丛林生活，怎么还会有所谓的“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在文明社会里大行其道呢？
总会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对受害者指指点点，嫌弃受害者不够机敏、不够聪慧、不够果断、不够潇洒……并得出结论：“要是ta聪明/厉害/强大一点，不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嘛！”
什么狗屎理论！
按照这种说法，人类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无法摆脱被欺凌的命运，因为“强大”是分许多维度的：强壮的身体、聪明的头脑、雄厚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可能有人在每一个维度上都是最强大的，即使有，ta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变得不再强大。
如果说弱者被欺负就是活该，那么所有人都会陷入一边伤害别人，一边被别人伤害的怪圈。
所以说，明明错误都在施害者身上，怎么会有人对施害者宽容大度，却对受害者要求严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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