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万人迷光环（十三）

车里的陈朗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被车子远远抛在后面的警局，建筑上面硕大的警局标识已经缩小到几乎看不清，可陈朗还是能在脑中清晰地勾勒出它的形状。

        商场纵横多年，进局子还是头一回。陈朗垂下眼，虽然警察对他都客客气气的，但他绝不会忽略对方眼中隐藏得很好的怀疑，尤其是一些年轻点的警察，几乎把他当作犯罪嫌疑人来警惕了。

        这倒不算什么，从父母双亡的孩子成长为陈家的核心支柱，陈朗被质疑、被忌惮甚至被攻击的次数多了去了，警察的态度顶多让他有点不舒服，真正让他情绪低沉的是那个助理被扣在了警局。

        助理知道的太多了……陈朗不确定警察会不会从助理口中撬出更多秘密，似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助理的忠诚。

        最好的结果是警察没有查出别的事情，助理一人扛下了所有罪责，这样陈朗还是华海市首屈一指的富豪，但即使是最理想的结局，陈朗也会损失一员心腹大将！

        烦躁地按了按额头，陈朗拿出手机准备发号施令。助理是在公司被警察带走的，很多员工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而警车从陈朗家里驶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遮掩，根本没法儿保密，恐怕他和助理双双进警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上流社会。

        想到随之而来的会是各种不怀好意的试探，陈朗眼中阴云密布，要是某些人以为有机可趁的话，他不介意剁掉他们的爪子！

        打开手机，冒出了无数未接电话和未读短信，陈朗粗略扫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穆晨曦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穆晨曦很少主动联系他，这是怎么了？

        原本准备回拨给合作伙伴的手指一顿，陈朗转而打给了穆晨曦，电话响了不到两声就被接通了，穆晨曦焦急中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陈朗，你没事吧？刚才你没接电话，我好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陈朗沉默了一下，到底不愿意告诉心上人他被警察请去喝茶，便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没事，刚才开了个很重要的工作会议，所有人都关机了。”

        穆晨曦吸了吸鼻子：“嗯嗯，那你工作处理好了吗？我跟你聊天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陈朗立刻说，“你永远不需要觉得你对我是打扰。”

        “那……你能来陪陪我吗？”

        陈朗喉咙里的“好”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他想到现在不同以往，他刚刚才从警局里出来，需要安抚下面人的心、提拔新的助理、收拾不听话的人、防止出现谣言、检查以前的事有没有扫尾……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容拖延，和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比起来，穆晨曦未免有些渺小了。

        “……晨曦，我最近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没时间陪你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陈朗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

        穆晨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是陈朗第一次拒绝她，她该怎么说？

        陈朗误以为穆晨曦的沉默是在不满，又补充了几句：“晨曦你放心，等我忙完，绝对第一时间去找你……晨曦，你刚才说话的时候鼻子有点堵，是感冒了吗？”

        穆晨曦听出陈朗是在转移话题，但不得不说他问到了她的心坎上。既然陈朗已经决定了不见面，那她胡搅蛮缠只会惹他厌烦，还不如顺着他的意开启另一个话题，更何况她的声音是故意装出来的，就等着他问呢。

        她压下被拒绝的不开心，用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声音说：“我刚才、刚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杜非……他把手伸到我的裙子里，就和一年前一样，我吓坏了，醒过来之后心脏怦怦地跳……”

        陈朗如遭雷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刻意忽略了的事实：绑架案、进警局、丢手下……这一串连锁反应的起源，正是穆晨曦对他的哭诉！

        他在内心疯狂地摇头，他怎么能把自己的失败怪在无辜的穆晨曦头上？可是在穆晨曦的哭声中，他除了感到心疼，还有一丝丝怨怼悄然缠绕在他的心脏上，虽然微小却不容忽视。

        陈朗定了定神，不去想穆晨曦为什么又要对他说起杜非的事情，只用理智分析：警察已经盯上了他，他却不知道警方查到了什么地步，如果警方早就注意到了杜非的存在，他再次对杜非动手无疑是自投罗网，而且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去处理……

        “那只是梦而已，晨曦，你可以试着向前看。”

        穆晨曦的哭声停住了，陈朗听起来并没有怜惜她或者为她的遭遇愤怒，她有点拿不准他的想法，他会为了她对付杜非吗？

        她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我这一年来经常梦到杜非当时恐怖的嘴脸，我又不敢跟别人说，一直憋着憋着都快出毛病了……只有你，陈朗，我只有对你才能这么信任，把我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任她说出个花来，陈朗也不可能再次针对杜非，至少在打消警方的怀疑之前不可能。

        陈朗掌握着华海市的经济命脉，他骨子里是个强势的人，当他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尤其是这种牵连甚广的事情，他绝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想法，所以穆晨曦的哭诉在他听来似乎是想用怀柔的手段让他改变主意，好像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试图操控他的意味？

        大概是在警局时的紧绷消耗了陈朗大部分的精力，他有点控制不住感性的冲动，也不愿意控制——以往在穆晨曦面前伏低做小是他心甘情愿，但是现在他为了给穆晨曦报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自然会想要问个清楚：“晨曦，你希望我报复杜非吗？”

        “怎么会！”穆晨曦惊得嗓子都劈开了，尖锐的声调刺耳得让陈朗皱眉，但她还在辩解，急得连装哭都忘了，“我真的只是太难过了承受不住，才想着找你说一说，没想到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要不我以后不说了……”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随后似乎是意识到这样和她刚才的哀哀哭泣对比太过鲜明，语调又放缓了下来，听着颇有几分伤感。

        陈朗不知道他应不应该相信穆晨曦，他只知道他现在非常想要去处理工作：“晨曦，对不起，我要去忙了。”

        那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因为他要去忙工作，还是因为他刚才突兀的提问。

        “啊？啊、你去忙吧，我没事的。”穆晨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或许赶紧挂断电话不是一个坏主意。

        她盯着暗淡下去的手机屏幕，心乱如麻，陈朗为什么会问那句话？他发现什么了吗？怎么发现的？她回答的对吗？他会相信她吗？她是不是应该干脆承认自己就是有私心？

        陈朗也盯着手机看，但他可没有任由屏幕暗淡，他上下划动着挑选应该首先给哪个合作伙伴回电话，心中不知为何冒出一点后悔：时间这么紧急，刚才不该浪费时间给穆晨曦打电话的，应该先联系商业上的队友才是。

        温渺渺回学校上的第一堂课正好遇上了小测验，声乐老师让学生一个个地唱一段戏，每个人唱完都会得到老师专业认真的建议，说是考试更像是帮助学生成长。

        偌大的教室里，班上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只有温渺渺是独自一人，但她心满意足，因为她想象中的冷嘲热讽、故意针对都没有出现，同学们只是不远不近地站着，偶尔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已经比她想象中的画面好很多了，看来一年过去，大多数人都淡忘了那些事，也可能是觉得她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温渺渺这么想，完全猜不到那是因为她体内的万人迷光环。

        即使姬回把光环的效果压制到最低，也足够让别人对温渺渺产生好感，这点好感和因为听信谣言而对她产生的恶感相互抵消，最终造成了同学对她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局面。

        一堂课下来，班上还有一半人没来得及唱，老师也不着急，反正下节课还是她上。宣布课间休息之后，温渺渺去了厕所。

        她从隔间里出来，却看到班上一个女生重重地摔上了厕所的门，这下厕所里只有她和那个女生两人了。

        女生对温渺渺的恶意似乎很大，万人迷光环产生的那点好感完全不足以让她放下心中的恶念，她冷笑着说：“温大校花，这几天删留言删得很累吧？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手速呢？”

        温渺渺苦笑：“我早就不是什么校花了，笑话还差不多……还有，那个不是删留言，我是把一些词语屏蔽了。”

        女生也是经常上网的人，稍微琢磨一下就知道了温渺渺说的“屏蔽”是什么意思，却依然没有放弃攻击：“厉害呀，校园网还能这么玩呢？温大校花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找了哪个男生帮忙啊？”

        姬回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温渺渺不是说她不是校花吗？为什么这个女生还是坚持叫她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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