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意若明
繁花似锦、绿茵如毯的小院里，时不时响起银铃儿般的笑闹声。
只见院子里几个粉衣女孩儿，和一个素衣女子围成一圈。一颗叮铃响的竹球儿，在她们脚边传来传去。
突然，竹球跳了出来，带着叮铃声，顺着白石板铺就的小道，一路滚到人脚边才停下。
钦奎低身捡起叮铃球，来到云九戈面前。
英儿与她几个姐妹瞧见这状况，捂着嘴偷笑几声，悄悄退了下去。
云九戈脸上没了笑意，警惕地看着钦奎。她能对英儿这些小妖放心，但对这个以往的宿敌，可不敢松懈，一直戒备着。
“你又来干什么？”
无怪乎她这么问，这几天钦奎总会找各种理由，来她这里邀她出去。云九戈唯恐多生事端，一一拒绝。
现在钦奎过来，绝对没什么好事。
果然，钦奎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发出邀请：“五弟得了几坛好酒，请我们兄弟几个过去，你要不要来？”
云九戈实在没想明白这和她有什么关系，直言道：“不去！”
说完便从钦奎手中抢过叮铃球，转身看去。“英儿”两字才出口，她就愣住了。身后空荡荡的，大家早跑没影了。
钦奎赶紧过来献殷勤：“你看，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屋里也无聊，不如出去走走吧！”
云九戈撇下他，向屋里走去：“那也不和你去喝什么酒！”
“没事儿，我喝就行了！”钦奎打定主意，要带她过去，直接走过去抱起她。
“喂！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放我下来，我不去!”云九戈挣扎几下，怎料钦奎纹丝不动，丝毫不愿松手。
她反倒做了番无用功，最后气得冷着个脸，决计接下来无论钦奎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洛澍真身是一只黑蛟，寓所在一方碧潭之上。此潭绵延千里，近看翠镜微皱，遥望烟波浩渺，潭深幽暗不见底。
而那烟云迷蒙处，是巍峨错落的宫宇。自潭而生，临潭之上，栏上梁上都刻着曲浪水纹。
云九戈看着这地方，觉得洛澍和水神在审美方面，一定能成知心好友。反正她是欣赏不来，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这倒不假，原来这宫宇本是在水下，但钦奎不喜水，洛澍便将宫宇抬到水上了，所以总和陆上的景致不搭。
钦奎两人来得不算太晚，就符惕和洛澍在。
云九戈一看到他们，就赶紧让钦奎放自己下来。等他们过来时，她急忙闪到一边去，希望这些妖族圣君能忽略自己。
但事与愿违，符惕过来和钦奎说了几句后，便朝她看来。一张狐狸脸笑得很是狡猾：“简筝姑娘，你也来了？”
云九戈慌忙垂下眼眸，正思索该怎么回他时。钦奎就过来搂住她肩膀，颇为自豪道：“自然！筝儿是随我来的！”
“喂！是你硬拉我来的好不好！”云九戈生怕别人误会，赶紧反驳他。
钦奎紧跟着一句：“没有！我是抱你来的！”
他说得平常又认真，让云九戈心里大声呐喊：我怎么会遇见你这种，不要脸的人！
等她暗自感叹完，再一回头，又看见符惕那了然窃笑的表情。脸色不知怎么就红了，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连忙盯着其他地方。
后面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这样做，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钦奎。扒下他的手，远远站开。
怎奈钦奎跟个磁石一样，立马跟过来搂着她。
云九戈推不开，看着符惕别有深意的微笑，又气又恼，只想拔下银簪和他打一场，以消心头之怒。
当然也只能想想而已，她现在可是一个柔弱的人族女子。
那边洛澍觉得不耐烦，便说了一句：“二哥，四哥，站那里吹什么风！”
云九戈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却看到了洛澍眼中的不屑。
不禁生出一股无名业火来，把这位圣君暗骂了几句。
随即，她又想起来，洛澍为黑蛟，最喜争斗，比钦奎还莽撞。
这样看来，这趟出行倒是可以放心一下。钦奎、洛澍不足为虑。
至于符惕，除了喜欢拿自己开玩笑，也没有怀疑过自己。
云九戈现在就希望，郁离子和妖皇不要来了。可是钦奎他们三人都在，郁离子他们没有不出现的理由吧……
正当她独自苦思时，一道黑影突然落下。云九戈猛然回神，下意识出手抓住那道黑影。
等到凝神一看，却是钦奎的手。她连忙松手，不悦道：“你干嘛？”
钦奎笑笑，没有丝毫在意：“筝儿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符惕看着云九戈，她刚才出手时，眼中那种淡然机警，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而洛澍显然和钦奎一样，没有想那么多，不耐烦道：“二哥，不是说要和我切磋吗？理她做甚？”
云九戈反应过来，问道：“你要和他比试？”
“嗯！筝儿不用担心的！一直都是我赢！”
谁担心你了！
云九戈顿时明白，自己没必要问那么一句。直接转过身去，瞥向路边一块青石：“算我多嘴！”
钦奎正欲开口，一道虹光袭来，横在眼前。
洛澍一拳砸向半空，凭现出一个光阵，他从光阵中抽出一把黑鳞戟，严面相视：
“二哥，你既是来和我讨教的，又何必与她废话？”
“那还请五弟请教了！”钦奎从云九戈身上收回目光，骤然爆出周身妖气，朝洛澍奔去。
云九戈站在下面看着。天上两人缠斗甚紧，下手之重，妖气涤荡碧空青云。
她看得太过专注，丝毫没注意符惕来到身边。
“你担心他？”
这突然的一句话，令云九戈蓦然回首，惊疑地看着符惕。
领悟其意思后，她又回过身去，低声道：“没有，只是不理解。”
这的确是她心中的一个疑问。神族中，几乎没有斗法比试的。
就连他们武神，也只有在封擎带领出征下，才会与敌人动手。而武神之间，更从没交流比试。
云九戈很珍惜这些武神，他们一同走出虚灵海。大家虽然不怎么说话，彼此却能交托性命。
其他神总说武神银甲银面，沉默寡言，都分不清谁是谁。
但武神们自己心里却清楚，每一张面具下都是谁。这世间再没有比他们更熟悉彼此，更在乎彼此。
所以云九戈一直觉得，只有关系恶劣的两人才会打斗。而今看着上空的两位圣君，她开始怀疑妖族之间也不算和谐。
不料，还没等她想个清楚，符惕那边突然爆出几声大笑：“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云九戈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道：“不是关系不好的人，才会打起来吗？”
符惕收了笑意：“若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不计较得失输赢了，也会相互切磋的。以武会友，只为痛快！”
云九戈看着天上打得激烈的两人，突然生出一丝不舒服来，不悦道：“这有什么痛快的！”
符惕盯着云九戈，试探道：“你在担心二哥？”
“谁？没有！”云九戈断然否决。
符惕移下目光，看着她攥紧的双手，别有意味道：“从二哥比试开始，你就一直看着他。”
“就那两人比试，我不看他还能看谁！”
“那你手攥那么紧做什么？”
云九戈突然恍悟，连忙松开双手，就连眼睛，也不敢再往天上瞄一眼。
她干脆别过眼去，无意瞥到符惕打趣的笑容，又觉得自己太刻意了，心虚地慢慢看向前面。
不过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心又飘到天上，连眼睛也徐徐看了上去。
云九戈在心中默默说服自己，她才不是担心钦奎，只是钦奎若出事了，那她也不好隐瞒了。
然而这种荒唐缥缈的理由，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的借口，能信服的也只有她自己。
符惕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有继续戳穿她，只是一笑，看向天上：
“简筝姑娘，为何不敢面对自己的心呢？”
“我问心无愧！”云九戈面上风轻云淡。
许久，天上那两人的打斗还未停歇，另一股妖气突然出现，如轻风扑在两人身上。
地上云九戈也感受到了这股妖气。温和轻柔却余威撼心，其主人正是妖皇。
云九戈最不想见的两人还是来了，钦奎他们也停止了比试，相视一笑，齐齐前去迎接。
若说云九戈不想见郁离子，是因为他总怀疑她。
那妖皇就是比郁离子还危险的存在，妖皇掌控整个妖界，只要他在妖界，便能感受到妖界中的任何异常。
更不用说云九戈这个武神了，但凡云九戈稍微泄露一丝神力，妖皇马上就能知道她在哪儿。
看到妖皇过来，云九戈赶紧低下头，提心吊胆转到另一边，满心希望妖皇和郁离子能忽视她。
奈何符惕是个话多的，看到钦奎过来，就站在云九戈身边，戏说了一句：
“二哥，你是打得痛快了，却不知底下人揪心得紧！”
云九戈一听这话，生怕别人误会，赶紧出来解释：“我可没说担心他！”
符惕得趣，忍笑道：“简筝姑娘，我还没提是谁！”
云九戈这才发现自己又着了他道，正气愤呢，忽而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隐身计划无疑是泡汤了。
她一边在心中悔恨不该多言，一边慢慢回身，继续扮个隐形人。
显然后一个想法是不能实现了的，钦奎挡到她面前。
那巨大的存在感，令云九戈不得不抬起头，问一句：“你有事吗？”
钦奎立了半天，只是笑着，最后才说：“我以后不会让你担心了！”
“都说了，我没担心你！”云九戈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冷静，脱口反驳。
临了，又觉得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连忙收了忿色，恢复淡然之态。
郁离子看在眼里，揶揄道：“简筝姑娘的脸色，变化得可真快！”
洛澍显然没明白郁离子话中的意思，跟着抱怨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云九戈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寻思着将来一定要在战场上，让洛澍看看女子究竟有多“麻烦”！
至于现在，她就一个字，“忍”！
妖皇眼看气愤不对，连忙站出来：“对了！五弟，你不是要请我们喝酒吗？怎么只顾着和二弟切磋？”
洛澍心大，听妖皇这么一说，又开心起来，邀请几人进去。
云九戈立在原地，指望他们能忘掉自己。谁知钦奎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想要带她一起进去。
谁想去呀！
云九戈一动不动。
钦奎回首，了然一笑：“我忘了，筝儿伤还没好！”
一听到这句话，云九戈再顾不得什么，连忙向前走去。生怕慢一步，钦奎就过来抱她。
钦奎微微一笑，牵着云九戈的手，一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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