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师尊（十四）

白玉楼的目光扫过刚刚试图偷袭的那人，终究没有出手。

        小徒弟自己会料理，他现在插手，只会影响徒弟的战斗体验。不要紧，机会还很多，等到战斗结束，再把这人的神魂抽出来慢慢折磨，总归不会让徒弟白白遭受一次偷袭的。

        比起这几个不值一提的出窍期长老，白玉楼更在意躲在暗处的人。

        寻仙宗的这群傻子该精明的时候不精明，这会儿倒是补上来了。对付一个他们认为只是元婴期的魔修，出动了十个高两大境界的长老不说，还派了个渡劫期的大能偷偷过来盯梢。

        此刻，渡劫修士正准备动手击毙薛轻雁。别说他们已经判断薛轻雁并非仙丹之体的小师妹了，就算她是，已经入魔的仙丹之体毫无用处，直接杀了了事。

        偷袭大约是他们寻仙宗的优良传统，便是实力高强到渡劫期的长老，也鬼祟至此，不敢正面迎敌。他并不知晓有人正盯着自己，眼见着十位长老联手都压制不住一个小丫头，顿时不愿再等。

        他皱皱眉，压下心底涌起的一点烦躁与不安，断然出手。含着雷霆之势的攻击顷刻间倾泻而出，渡劫期的威压同步放出去，企图将魔修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那攻击刚刚离体一瞬，忽地又被反弹回来。却是白玉楼遥遥对着那边微动了一下指尖，仿佛将刚刚滚出来的珠子拨了回去一般，轻描淡写到了极致。

        与之同时反压过去的，是远高于渡劫期的威势。对方想用这一点叫薛轻雁无法避开攻击，如今倒是自己先尝到了眼睁睁看着攻击袭来的滋味。

        法力重重轰击在身上的那刻，渡劫修士终于回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既然这里存在须弥空间，那么必然有一位至少渡劫期的修士存在，经过他的观察，战场中心的薛轻雁显然不到渡劫期，所以附近肯定存在同伙。

        那人是谁？他在哪里？为什么一直被自己潜意识忘记了？！

        攻击的反噬原本不算严重，毕竟渡劫期击杀出窍期根本不需使用全力，那一掌自己承受也顶多落下一点轻伤。奈何白玉楼不愿让他轻松渡过此劫，回击时额外附加上一道神力，险些轰碎了对方的神魂。

        渡劫修士面色惨白地趴伏在地上，眼里充满了恐惧。他顾不得其他，连忙用最后的手段向掌门和宗内实力最强的大乘期仙君传讯说明此地情况，让他们务必小心魔修背后的大能，免得阴沟翻船。

        以他的判断，对面那个藏在暗处的魔修至少也是大乘巅峰的修为，实力恐怕不比琢玉仙君差。他们宗门唯一的希望便是仙君，决不能让仙君也吃了他之前忽略此人的大亏。

        做完这些，他就准备舍弃这尊肉身，以元神逃脱出去。渡劫修士神魂强大，无论是夺舍一名资质上佳的孩童，还是用别的手段重塑肉身，都能活下来。

        然后，他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元神出不去了。他被强行关在了躯壳中无法脱离，只能随着身体一起死去，然后无知无觉地投入轮回中，重新开始。

        转世后的自己还是自己吗？渡劫修士不愿接受这个后果，他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仓惶四顾，想要寻个脱身的办法。却不想救星没看到，意外看见了自己送给琢玉仙君的传信符。

        那传信符不曾像给掌门的那一枚般，冲破须弥空间的阻碍回归寻仙宗，反倒留在了这里。并且不带一丝停顿的，直接飞向了战局后方的某个人。

        直到此时，渡劫修士才终于看见了那个消失在众人关注里的魔修大能。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空间一角，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接住传信符，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

        那个笑容太熟悉了，是每次去雪峰拜见仙君时都能见到的笑。那个人也万分眼熟，不是琢玉仙君又是谁？

        渡劫修士猛地瞪大双眼，无法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可他此时已经无法再给宗门传第二道消息了，躯体的生机彻底断绝，他的神魂也在下一刻被人粗暴拽出，塞进装了业火的琉璃瓶中，开始承受无穷无尽的炙烤。

        白玉楼轻咳一声，压下涌到喉头的腥甜。他微微阖眸测算了一下寻仙宗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对自己与小徒弟秘境之后的行程大致有了些成算。

        薛轻雁尚且不知师尊已经提前帮她收拾掉了一名仇敌，无人打扰的情况，她越战越兴奋。

        魔修都是好战分子，无论男女。且女魔修一般都能无师自通领悟幻术，交战时动不动迷惑一下敌人，叫他们分不清敌我和方位。对于心志不坚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这些长老们能修炼到出窍期，本不该轻易着道，奈何以前吃过薛轻雁的肉，早就受到了她体内魔气的侵蚀。是以当薛轻雁动用幻术时，他们便会更加难以自控，动辄互殴。

        刚开始薛轻雁用的还不是很顺手，她以往打架很少主动施展这个魔修天赋。可敌人太多，不用点其他手段打起来实在困难，她又不是爱为难自己的性子，干脆将幻术拉了出来，临场锻炼熟练度。

        于是长老们便从一开始的神志清醒，到后来越发分不清真实与虚妄。一时周围全是友军没有敌人，一时又全成了薛轻雁的分身没有队友，叫人头疼万分。

        白玉楼见徒儿玩的开心，也不催她，任由她一点点磨蹭。

        小丫头仗着对面敌我不分，这里割块肉，那里放点血。偶尔和人正面对打练练身手，打累了又躲到后头看他们自相残杀，非常调皮。

        一直玩了两个多时辰，长老们才终于摸索出了一点应对的方法，不再时时中招了。可这会儿薛轻雁早已经玩腻，见他们清醒过来，干脆直接下了杀手。

        “且慢。”白玉楼拦住了她，手把手教她怎么将仇人的神魂抽取出来，关在容器中时又该使用哪些法诀和符文才能保证魂魄无法逃出。

        薛轻雁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会儿，迅速掌握了这些技巧。她意外地发现琉璃瓶多了一枚，挨个看过去后，挑出那个看起来格外不同的神魂。

        “这不是……”她有点惊讶，不知道师尊手里怎么有这人的神魂。

        白玉楼便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小徒弟，薛轻雁这才知道原来有个见不得人的家伙躲在背地里偷窥。

        她不齿地对着那个琉璃瓶唾弃一声，因着瓶子完全透明，里头的渡劫修士自然能看见外头的景象，见状怒发冲冠却无能为力。薛轻雁可不想留着这家伙在跟前碍眼，反手就塞进黑漆漆的储物戒里去了，叫他跳脚也跳了个寂寞。

        这一批的长老全部收拾完，薛轻雁感到了一阵空虚。不过随即她就想起来还有一整个寻仙宗等着她去摧毁，而且转头看见师尊温柔注视自己的目光，她便重新有了动力。

        哪怕日后复仇完毕，她也不是了无生趣的。仇报完了，日子还得继续过，有师尊在，活着就是有意义的。她还要陪师尊好多好多年，和师尊一起飞升到魔界，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薛轻雁轻轻摸了摸心口，感受到心脏在怦怦跳动。那是对未来的憧憬，她想早日解决烦心事，与师尊一同过上崭新的人生，不再为过去的仇恨所束缚。

        “此地之事已然解决，接下来不如随为师走一趟凡尘？”白玉楼牵起她的手，带她撕破空间离开。

        薛轻雁迅速明白师尊的意思：“我需要去历练心境了是吗？不能每次都依靠炼心室的幻境，还是得亲自走一趟凡尘。”

        “不错。”白玉楼赞许地点头，“修士的七情六欲相对淡薄，唯有对力量的渴求之心最强。历练心境不可厚此薄彼，自然是凡尘俗世最佳。”

        薛轻雁如今距离渡劫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需要历练的时长较短，够她升上渡劫期就可以了。等她完成了全部的复仇，再接着进行历练，那时就得静下心来一点点去体味人生百态。

        站在凡间的边界处，白玉楼给了薛轻雁两个选择。

        第一种，伪装成凡人混入其中，不动用法力，靠着自己的本事谋生。需要她多走走，去不同的地方见识不同的人间。

        这个方法见效比较慢，渡劫期没那么好升，运气不好的话可能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第二种，将薛轻雁变回婴孩状态，暂时封锁记忆，送到凡间某对夫妇手中，充当他们的孩子养大。她将体验一个普通凡人的一生，从幼儿慢慢长大，直至她的心境达标，才会解锁记忆。

        这个方法见效会很快，一般最迟到“老死”的时候，就能达标了，也就是顶多一百年。

        薛轻雁犹豫了片刻，最后问他：“如果选第二个，师尊会一直跟着我吗？”

        “会。”白玉楼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为师会一直看着你，或者，你想让为师陪你一起当凡人也可以。”

        薛轻雁听罢立刻露出了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那师尊可要说话算话，不能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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