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一千张肖像
电梯里李格跟徐佑林站的很开，李格站在靠门的角落，徐佑林站在对角的地方。
门板是光滑的茶色钢板，李格能看到徐佑林难过的缩在角落揉眼睛。
徐佑林的刘海盖在眼前，他低着头含着肩，拉拢脑袋的样子就像大型犬咬伤了路人被主人痛训了一顿。
李格轻微一笑，腹部一颤就隐隐作痛，他按住被徐佑林推到的地方深呼吸，边等着痛感褪去边看着楼层数下降。
李格全身无力，上车后靠着窗子闭上眼休息。
徐佑林问，“你去画室吗？”
李格闭着眼说，“很累，回家吧。”
徐佑林嘴贱，忍不住接话，“是啊，马上都要去美院当老师了，还去什么画室啊。”
李格微微睁眼，心里想跟他吵一架，浅浅叹了口气，算了，吵架累。
车子往家里的方向开，徐佑林越想越委屈，看了李格一眼，他心里这么难受李格竟然在睡觉？更是不开心的想立刻叫醒他。
“吃个饭再回去吧，我饿了。”
李格没有胃口，这里离画室比较近，于是说着，“那把我送到画室吧。”
徐佑林心里憋着气，猛的调转方向去画室。
开了一段路，徐佑林看了李格好几眼，不满的问，“就这么困吗？”
想着也睡不了多久，李格勉强坐直了一些，侧头看着他等他说话。
徐佑林提气，怨念的看李格一眼，“当初跟我结婚也是想得到什么好处吧，但是我让你失望了，什么都没办法帮你完成，也不能找关系让你进美协，也不能给你铺好路让你当教授。所以你就投靠徐泰民，背着我跟他来往，是吗？”
明明不是，李格却顺着他的话承认，“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对你一直很失望。”
“我就知道。”徐佑林心脏紧缩，眼眶一红泪水掉下来，他赶紧看左边车窗，快速偷偷抹了一下眼泪，“不过你也不爱徐泰民，就算不爱我你对他也不是真心的。”
李格知道徐佑林哭了，勾起嘴角，轻轻回答，“我爱谁不重要，你要想想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我去爱的。”
“我对你很好。”
“什么时候？”
“我对你不好吗？”徐佑林想不起来自己这五年对李格到底好不好，只能重新找理由，“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长得帅。”
“那都是刚认识的时候说的情话。”李格捧着脸有趣的看着他，“长得再帅又怎样，人都是会老的。等你到了四十岁，我觉得还是体院那些二十出头的男生比较有吸引力。”
“你的意思是，物质上你选徐泰民，肉体上你选郑河俊，反正不会选我，我就是个最没用的人。”徐佑林说着说着喉咙都忍不住哽咽，“你他妈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李格轻巧的回复，“又不是我逼你爱上我，是你追的我，结婚也是你提的。现在离婚也来的及，你还年轻，你也可以再去找个比我漂亮的比我小的。”
徐佑林立刻化身为怨妇，“你怎么说的出口这种话？你看不出来我很难过吗，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是啊，就是石头做的。”李格静静的笑，他也曾经在心里说过，徐佑林的心是石头做的。
徐佑林的眼睛红的像兔子，很没骨气的边开车边默默掉眼泪。
李格又加了一句刺激他的话，“早点离婚早点止损，我不可能是陪你到老的那个人，你趁着现在年轻还有姿色，尽快换个人喜欢。”
徐佑林倔强的说，“什么时候离婚我说了算，你可以提一百次，我也可以一次都不答应。我知道你想甩掉我，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弄哭了徐佑林，李格心情舒畅，指指前方，“就停在路边吧，不用拐进辅道了。”
徐佑林看着李格下车，看着他慢慢走远。
李格不在车上他终于可以放声大哭一场，他堂堂八尺男儿，连抽三张纸巾叠在一起捂着鼻子猛擤鼻涕。
他哭着骂道，“李格你个王八蛋，老子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难过！妈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呜呜呜我怎么爱上这么坏的人”
哭累了，徐佑林打开所有车窗，让冷空气吹到脸上，镇定情绪。
李格回到画室，施晏正在洗中午吃完的饭盒。
“白彬走了？”
李格面色惨白，额头冒着虚汗，无力的说着，“我把他辞了。”
“你不舒服？”施晏探李格的额头，“有点低烧。”
“经常这样，没事。”李格打开办公室尽头隔间的门，“我睡一会儿。”
施晏跟着他走，“你吃了吗？”
“不想吃，等会儿再说。”李格疲倦的关上门，往挨着墙的矮沙发上一趴，瞬间就没了意识。
徐佑林一个人去餐厅吃了顿饭，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李格的话，怏怏不乐的也没吃多少，再想多一点眼眶就自动发热。
“从来没有爱过我，我知道。”徐佑林放下刀叉，喃喃自语，他想着刚刚失忆的那几天在医院里和李格的相处，他问李格有没有画过他，那时候李格说，‘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画你。’，其实那个时候李格就已经跟他表明了态度，是他自己没当回事。
如果我真的同意和他离婚，他是不是立刻就会嫁给徐泰民？
徐佑林的脑子里又被新的问题填满了，他根本没办法边想李格边做任何工作。
徐佑林重新回到了画室，施晏见到穿白色羽绒服的男人，眼前一亮，徐佑林也可以打扮的清爽又单纯。
徐佑林问，“李格在哪儿？”
“在办公室睡觉。”施晏跟他一起进办公室，还给他倒了杯热水，“坐吧，等他醒了会出来的。”
徐佑林捧着杯子坐在了李格的工位上，看着施晏，支支吾吾想开口，“那个，那个”
“想问什么？”
徐佑林眼神很真诚，“你跟李格认识很多年了，对吧。”
“嗯。”
“那你知不知道，李格是更喜欢徐泰民，还是更喜欢郑河俊？”
施晏皱眉，“什么意思？”
徐佑林又想哭了，“我想知道，如果我跟李格离婚了，他会跟谁在一起。”
这么蠢的问题让施晏无言以对，他起身拿着教具离开，“我要上课了。”
‘砰’的一声，施晏像是带着怒气，关门关的很重。
徐佑林叹出鼻息，他不知道施晏突然发什么脾气。
办公室里就剩徐佑林一个人，他走到隔间门口，轻手轻脚扭动把手，想看一眼李格睡觉的样子。
一开门，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徐佑林差点跪在地上。
整间屋子到处都堆着素描手稿，墙上挂满了裱着画框的肖像，地上一排画架上是各种表情的人脸，桌上厚厚几摞硬画纸全都是画好的成品。
所有的作品都只有着同一个主题——徐佑林
就像被一千双自己的眼睛盯着看，徐佑林愣愣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迈步，李格安心的睡在靠墙的沙发上，被徐佑林的肖像包围着。
徐佑林捂嘴，潸然泪下，墙上所有的徐佑林都看着他，把他的灵魂拖出体外按在地上，跪拜发出圣光的李格。
李格曾经说，‘我又不喜欢你，干嘛要画你。’
那这些画是不是在说，‘徐佑林，我爱你，我深深深深爱着你，我早已把你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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