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模仿你的字
崔荺在班级群里找到借她笔记的男生，发送了好友申请，备注上:“打扰了，我的笔记是不是还在你哪里呢？(笑脸)”
发完后，崔荺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
很快她又坐起来重新看那道题，上网查了查题，隐约明白了一点。在她搜索时，男生通过了好友申请，回复:“是的，我下周一还你，不小心给忘了。”
崔荺也猜到了，其实也是自己没留心，不能全怪人家。她叹了口气，继续解题。
再过不久就又要考试了，得好好准备了，像上次考试那样的结果……崔荺捏了下卷子一角，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
“荺荺啊，快十一点了，早点睡啊！”妈妈在门外喊。
崔荺应了一声，连忙道:“我等十一点半睡，你们先睡吧，不用管我了。”
把手机抛到一边，崔荺抓紧时间写剩下的题，到了十一点半，她把房间灯关了后，偷偷把小台灯打开继续写。
到十一点五十几分，崔荺总算写完了卷子，她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想着明天再检查卷子，拍了拍台灯，爬上床倒头睡过去了。
到周一早上，崔荺终于拿回了自己的笔记本。她翻看她做卷子记忆模糊的那一块，却意外发现本子里夹了一张并不属于她的纸，旁边是她曾经标注问号的一道题。是那个男生顺便做的草稿纸，忘记拿出来了吗？
崔荺好奇看了眼，白纸上字迹有些莫名地熟悉，很清楚地写着解题的办法，她忍不住跟着这个思路再看了一遍题，觉得明白了许多。
崔荺把纸取了出来，走到教室后面还给那个男生，男生正在算着数学题，接过纸道了谢就随手塞进抽斗里。
崔荺也没有在意，在走回座位时正好班长搬着作业回来，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周围人比较少，于是上前帮忙分一些作业本来发。出于一些隐蔽的心事，她多拿了一些。
一本一本作业发了下去，她看着作业本封皮上每个人写下的名字，好像透过这些名字看到了本人。
没有他的啊，崔荺发完最后一本作业想。
崔荺回了座位，突然想起来那张草稿纸上熟悉的字迹是谁的。她忍不住回头看，男生依然在低头写字，那张纸……是他的吗？是男生拿题去问了他吗？他看了她的笔记吗？崔荺回头，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笔记本上颇有些潦草的字迹，“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拿出其他课本来看。
顾洵的字很漂亮，考试时的卷面也叫老师觉得赏心悦目，曾经特意在年级走廊里张贴出来给大家做个榜样。彼时她并不曾留意卷子的主人，只是觉得那样的字格外好看，所以常常在午时无人，站在走廊看着那些字，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她喜欢那些字，每每走过都情不自禁停留，直到有一天卷子被收起，她怅然若失。
后来到了这个班级，她在一次发作业中再次看见了熟悉的字体，她想，原来是他啊。
怎么会有人的字那么好看呢？原来是他啊。
不知为何，有些开心。
崔荺看着课本旁边自己批注下的字，那些字在某些地方的书写习惯其实是模仿了他的字。她的字小而方正，看起来很拘谨，只能道方便识别，却算不得好看。所以每每当她看见好看的字便不禁去模仿，试图从其中学到一些东西，使自己的字变得潇洒漂亮些。然而事实上，她好像邯郸学步一样。
什么时候，能写出像他一样的、那么好看的字呢？崔荺用笔尖轻点纸页，合上书，在草稿本上默写。
今天下课有些早，崔荺顺利而快捷地打到了午餐。她看了看表，预计今天能更早一点回到教室。
时间比往常更充裕一些，崔荺心情也好起来，她本来还计划着回了教室要写些什么，却在上楼时意外撞见有人在楼道口亲吻。令她更震惊的是，两个人都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她高一时同班的女同学，另一个是她现在班级的男同学，季理。
两人也看见了崔荺，崔荺保持镇定，低着头，若无其事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打招呼，恨不得当自己是个瞎子好了。
崔荺觉得非常非常非常尴尬，摸摸鼻子，觉得是自己回来太早打扰了人家。她不敢回头看，快步上了楼去。
崔荺发誓绝对不是她泄密，何况她没有说那些话的人，但是班上就是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住，没过多久，许多人就知道季理和外班的女生谈起恋爱了，季理的朋友冲他挤眉弄眼，在课间闹出不少笑话。这样全班笑闹的场面，在学习之余倒是放松了神经。
季理本人倒是不介意被打趣，坦诚交代了，没有半点扭捏。后来老师也猜到了些，在课上学生们发困时，说些“打比方”的话，学生们一下就清醒了，振奋不已，课也就听进去了。
这一周实在欢乐，语文老师也回来了，但还拖着带石膏的腿。语文老师笑笑说:“我这算爱岗敬业吗？”
大家都齐答:“算!”
“好久不见大家了，今天这节课也是我回学校的第一堂课，同学们，我们先来个轻松一点的开头。我问大家，喜欢过人吗”语文老师温柔地问。
“吁————”底下人起哄，窃窃笑着，互相张望，季理当然也受到同学们的注视，有人低声在下面喊“季理有!”引起一片大笑。
语文老师微微笑着说:“听这声音，看来大家很想发言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啊，那我们来看看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呢？季理，你来说说看好吗？”
季理站了起来，脸有些发红，苦笑了下，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
“没有关系，随便说说就好，你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也可以用一段话，只要真实地表达你的内心就好了。”语文老师鼓励道。
季理停顿了几秒，说:“自惭形秽。”
“自，惭，形，秽。”老师一字一顿，慢慢重复了这个词，她看向这个大男孩，目光如同湖水般轻柔地触及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点头示意他坐下。
“有没有人解释一下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呢于婷姝，你能帮我解释一下吗？”语文老师点起语文课代表。
于婷姝站起来推了推眼镜说:“是觉得自己不如人的意思吧，因此感到惭愧。”
“非常棒!请坐。”语文老师两只手都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好像对幼稚园的小朋友那样。
自惭形秽，崔荺想，是类似于自卑的感受吗。她支着头，思索“喜欢”的标准答案究竟是什么。所有的题目都有标准答案，就是语文这样主观的科目，也都会给出一个答案，而有时，他们的回答与答案相差甚远。
喜欢是自卑的，无声的，孤独的，退缩的，害怕的。
喜欢是无处不在，无时无刻，无法自拔，无人接听。
喜欢是避而不谈，羞于启齿，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我们再来听听其他同学的想法，有没有人想和大家说一说呢于婷姝，再请你起来一次吧？”老师说。
解释起各种词语有条有理的语文课代表，此时有些词穷了，她想了想说:“如果是喜欢人，那应该是对一个人有好感，觉得和他待在一起很愉快。”
“愉快。”老师笑着点头。“还有谁来说一说吗？”
崔荺突然紧张起来，有了一种莫名的预感。果然语文老师看向崔荺，鼓励地念她的名字:“崔荺”
崔荺条件反射般猛地站起来，原本的想法都化作烟雾飘散得无影无踪。
“是……”她什么词也想不出来，脱口而出:“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
“嗯。”语文老师点头，“想要变成更好的人。”
崔荺说话时，季理没有看崔荺，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好似走了神。顾洵和大多数人一样看着崔荺，听到她的答案，他眨了眨眼，好像思索着什么。
崔荺坐下了，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着，烧得她热烘烘、软趴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的，也没有办法看到，只能抬手摸了摸耳朵。
喜欢就像追逐光明一样自然而然，他什么也不用给你，只是站在那里就照亮了你，你自然就会想朝他走去。
会自卑，会悲伤，会迷失，也会努力，会大笑，会找到方向。
几只麻雀飞到走廊的栏杆上，晃晃脑袋，逛上几步，转眼又扑腾飞走了。语文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林黛玉的“情情”和贾宝玉的“情不情”，他们在下面听得入迷。
那一天并没有点到顾洵。她唯一的、最想知道的关于“喜欢”答案，也许再也不可能知道了。
听着课，崔荺在书边写上“情情”，竖心旁的两点学他写的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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