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五条佑是个女人。
生于因循守旧的五条家。
生母在此之前已经生下一个女儿，急需要一个儿子来奠定地位，否则妾室们就会爬到她头上去。
所以当第二个孩子出生还是个女儿的时候，她崩溃了，拼了命地想要掐死五条佑。
好在长女五条蜻已经懂事，强令仆从们摁住母亲，自己把妹妹带走了。
而父亲回来后沉默了许久，最终用咒术遮掩五条佑的身体，让她变成了一个“男孩”。
五条当主也需要一个继承人。
五条佑从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子。
她享受了作为五条家嫡子的一切尊崇，直到弟弟出生，她便不被需要了，被赶到姐姐的房间自生自灭。
彼时姐姐已经浑身是毒，连头发都从五条家遗传的银色变成了黑色——这是姐姐的术式，饮下被诅咒之人的血液，吃下他们的血肉，自己的血肉便能解除诅咒，解除毒素。
但长期以来的过度使用让她浑身是毒，根本无法接近五条佑。
而五条蜻面对哭泣的五条佑不为所动，最终告诉她：“如果不想和母亲一样成为母体，就变强。只要你比弟弟更强，你就是五条嫡子。”
然后，五条佑成了六眼神子。
倘若六眼神子是她弟弟，那此时父母必定弹冠相庆。
但她是六眼神子，是无可更改的下一任当主。
母亲疯了一般想要杀死她，但所有的攻击在六眼之下无处遁形。
父亲的叹息传入耳中，她才知道从未有人爱她，只是需要她“暂时”成为嫡子。
不过这不算什么。
她有姐姐，有六眼，有无下限术式，没人能取代她的地位。
隔着无下限术式，她也终于得以拥抱自己的姐姐。
真可笑。
她父亲认命了，她母亲认命了，可是她那个弟弟不认命，试图以她为母体生下孩子取代她。
因循守旧，兄妹乱/伦，似乎都不及力量重要。
她父母默许了。
可是却没能想到，未经过训练的五条佑被弟弟捅了一刀后开了领域，学会了反转术式，成为了咒术师中的最强。
再也没人能对她吆五喝六。
她也终究以“嫡子”的身份成为了下一任的当主。
遮掩身份的咒术不能去掉，五条当主必须为男子。
所以她带着姐姐的遗腹子谎称是自己的亲子，娶了需要她庇护女儿的贵女十六夜。
五条佑，生而最强，无人可比。
……
泷姬醒过来的时候，山洞里只剩下五条九。
但她并不在意，吃过早饭后又挥刀1500下，便跟着五条九出来。
过了年后，天气一天暖过一天，泷姬能听见雪水融化的声音，自然也就知道哪里的雪浅一些。
她精力十足，在前面跑来跑去，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五条九。
不知道五条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所以五条九决定走直线直接去目的地。
大抵不管什么妖怪，走直线都是一个模样。前有泷姬吸引妖怪，后有五条九拔刀斩杀，期间吓死兔子三两窝，砍死冬眠的狗熊一两只，踩死装死的蛇妖五六条。
总而言之，仿佛开着拖拉机，一路横冲直撞。
于是当天晚上妖怪们四散逃窜，冬眠的熊都被他们吓得连夜跑路，可见半妖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有和半妖一起的熊家长。
然而，乐极生悲，过于杂乱的味道遮掩了泷姬的嗅觉，等五条九反应过来时已经退无可退，只得大喊一声：“退下，泷姬！”
被点名的银发女童第一时间跳到树上，月光下，银发金眸的贵公子翩然而至。
“魔族。”贵公子垂眸。
“妖怪。”五条九抬眼。
如果冥加在这里，会第一时间吓得大叫。
可惜冥加不在此处，五条九并不知晓面前的妖怪有多强，唯一能从冥加口中知道的是，这位大妖怪在生父临死前想要杀死生父夺取宝刀。
足以让他警惕。
泷姬不敢说话。
虽然五条九平日里经常打架，但他若是切磋，他会提前给自己做个拇指斜向上的手势，而此时他拔刀之前拇指向下，意思是……快跑！
泷姬在树上大喘气。
对面的这个妖怪，哥哥打不过。
会死。
哥哥会死。
她不知道自己因何笃定，但她绝不能走。
只要等到父亲回来，只要……
然而她的小心思仿佛被树下的妖怪看透，对方不过嗤笑一声，翠绿色的光鞭席卷而来。
不能被打到，会死。
她在树上连环跳跃，身后停留的树轰隆隆倒下，而哥哥的闷哼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他的咒具被打断了。
轻而易举。
泷姬不敢停留，自腰间摸出肋差，用力扔过去：“接着！”
本来不过她用着正合适的长度到了五条九手中便有了太刀那般长短，比他的惯用刀长了两寸，但也不是用不了。
“杀死妖怪，还是要用妖刀。”五条九说。
刀在他手中染上了如墨的黑色。
杀生丸并未停留，狂风般的妖力卷成大型龙卷，攻击的中心便是五条九。
五条九单脚后退半步，妖刀竖起，只一线，便看见了对方妖力之间的间隙。
我是魔族。
只会重伤。
不会死亡。
五条九被妖力旋风正面击中，浑身鲜血淋漓，但手中的动作丝毫未乱，甚至隔绝了杀生丸的妖力挥出十二击连斩。
不过一瞬。
他被杀生丸穿胸而过。
犬妖手上的毒素侵蚀他的身体，内脏在妖毒的作用下一点点融化。
他要死了。
但杀生丸也不能轻易活！
他挖出自己已经断掉的肋骨刺入犬妖的腰腹，对人类来说致命的毒素在犬妖身上蔓延，顷刻间已经遍布他的半身。
该死的杂碎。
杀生丸拦腰一脚，五条九被他直接踢飞出去，撞断了三根树干才堪堪停下来，站也站不起来。
泷姬从树上跳下来，没哭，而是捡起五条九掉落的妖刀，它又重新在自己手中变成肋差的模样。
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杀了那个妖怪。
“跪下。”五条九抓住她的衣服，已经没什么力气，“你杀不了他。跪下表示臣服！”
“可是……”
“跪下！”
说话间，犬妖腹部的毒素已被压制下去，成为他淬炼自身的基石。泷姬颤颤巍巍拿着刀，站在五条九面前，摆出防御的姿势：“我们并没有招惹你，妖怪！”
很好。
杀生丸气极反笑。
他杀生丸的妹妹，唯一的手足，被魔种豢养成家犬，居然对她的亲生兄长拔刀相向。
“杀生丸。”五条九的眼角流出血来，“她被我养得不像妖怪，你应该带她走，告诉她妖怪怎么活。”
“哦？你在指点我杀生丸？”
五条九没说话。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
血液流到他的喉咙里，连咳都咳不出来。
杀生丸一鞭子打飞了泷姬手里的肋差，单手拎起对方。手短脚短的泷姬挣扎不得，拼尽了全力也不能扑到他身上。
但没哭。
杀生丸看见她的眼睛，听见她的声音：“你最好杀了我，妖怪。不然我会杀了你。”
很好。
这才像他杀生丸的妹妹。
“你尽管试试。”
杀生丸说。
死去之物没有价值。若是再晚几年，这个魔族未尝不能和他一战。但是现在，这个该死的魔族连基础的妖力都不会使用，刀术再精，眼睛再明也不过是个人类。
可就在他拎着泷姬走出第六步的时候，本应该断气的五条九重新站了起来。
柔顺的银色长发膨胀起来，左眼下出现复杂的妖纹，暴涨的妖力撕碎了五条九的上衣，□□的上半身隐隐约约出现数道妖纹。
气势完全变了。
“杀生丸。”他说，声音沙哑恐怖，“你胆敢杀死我的儿子。”
不是那个豢养半妖的魔族。
这股气势，这股压迫力，他在一百年前深切体会过。
“雷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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