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在姜娴的视线里，池晏半跪在地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拎着那人的衣领，一拳一拳地往地上被血糊着脸，已然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身上亦或是头上挥，旁边地上还有破碎的酒杯残渣。
尽头明亮的壁灯照得这个场面十分可怖，光的映照在玻璃残渣中反射着光芒，但旁边的血红得扎眼，直接昭示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池晏抬头时更是让她不自觉的微微颤抖，黑沉沉的眸扫过来，视线锋利，没有姜娴惯见的温和浅笑，黑色帽檐下只有满目的冷漠狠厉，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杀气，像个杀神。
这样的池晏让她害怕，也让她陌生。
但这样的池晏才是圈子里人人都害怕的存在。
而池晏此时感觉脑子不会转了，刚刚他在自己的情绪里，满心满眼只有狠狠挥拳这一个念头，根本想不到一抬眼，小姑娘会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他松开郑远杰的衣领，木木地低头，看到自己手掌满目的血，再望姜娴已然一副愣住的模样。
她……都看到了。
她被自己吓到了。
她会……厌恶自己吧。
谢周和陆行昊对视一眼，在心里叫苦不迭。
今天他们知道郑远杰在这里玩才过来，没想到这男的满嘴污言秽语，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辱骂姜娴来刺激池晏。
谢周不过是上了个卫生间的功夫就出了血，急急忙忙过来，又发现姜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这简直比什么都可怕！
看到晏哥打人，连他们有时候都害怕，更何况姜娴。
谢周二人想到的，池晏也想到了。
他的喉头艰难地动了动，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往姜娴那里走。
短短的距离，池晏感觉走得好难。
姜娴现下心里很乱，乱得像一团麻，她看到的场面给她带来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还在怔愣中，眼前投下了阴影，熟悉的木质香窜入鼻中。
可姜娴却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离池晏远了些。
池晏看着姜娴闪躲，他的身子僵了僵，姜娴的动作让他的心仿佛被钝刀子用力割了一下又一下，很疼很疼。
池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没有下一个动作。
他缓缓地，有些艰难地对姜娴发出有些发涩的声音。
“你，你先等等。”
随即越过姜娴往卫生间去。
姜娴此时已经稍微恢复了点精神，谢周看到池晏离开，觉得事情必须说清楚，不然他们晏哥媳妇儿都要没了，踟蹰了几下走到姜娴旁边，而陆行昊趁机把地上已经意识不清的郑远杰拖走。
姜娴察觉到谢周的动作，戒备地往一边躲了躲，抬眼，谢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个，学妹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别怕。”
“刚刚那个……地上的人是常恒的兄弟，你还记得常恒吧。”
提到常恒，姜娴的睫毛颤了颤，抿唇不作声，而谢周假咳了几声继续说道。
“之前那什么，不是有帖子说你吗？这男的嘴巴最不干净，满脑子废料。晏哥他去查……去上课的时候偶然知道他就是那个在论坛上四处恶心人的家伙，而且他上次篮球赛把我撞倒了，今天碰到了就，就稍稍教训一下。”
谢周怕坏了池晏的事，把自己也拉出来当了借口，对于他的话姜娴表面上没怎么样，但听了以后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不知道会是这么个原因。
她刚刚才看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起阮舒妍和陈晨说过的话，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话，所以避开了他靠近自己投下来的眼神。
地上的血还是很可怕，红红一片，刺激着她的感官，有些令人作呕，谢周察觉到她的目光，快速闪身挡到面前，堵住那个场景。
谢周观察着姜娴的反应，发现她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更急了。
正着急的时候，看到池晏从卫生间里出来，就递给他一个眼神赶紧跑走，顺带拉走了陆行昊。
姜娴低着头，看着脚下的瓷砖出神，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帽子，池晏拍了拍帽子，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珍宝一样地戴回到姜娴头上。
他刚刚就注意到了，本想俯身帮她捡帽子，手心里濡湿的触感却在提醒他，他的手很脏。
不可以用这么脏的手去碰姜娴，即使是个物件。
所以他去洗干净了，干净了就可以了吧。
池晏看着眼前依旧没反应的姜娴第一次这般手足无措，他怕小姑娘害怕他，从此远离他，让他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姜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姜娴虽然没说话，但是也跟着池晏出去了，酒吧的人比刚刚多了，奢靡热闹，池晏在姜娴身侧悄悄伸出手虚环着她，帮她隔开了人群。
酒吧外的凉风一吹，把两个人都有些发蒙的脑子吹清醒了点，池晏和姜娴就这样在路上走着，汽车鸣笛声和光亮都插不进两人之间的沉默。
姜娴怕舍友们担心，拿出手机在微信群里发了个她晚点回来的消息。
从姜娴的角度可以看到池晏锋利的下颌线以及他精致的侧脸，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黑色外套的池晏仿佛让姜娴看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但又跟那时完全不一样。
姜娴想起，当时论坛帖子热议的时候，她收到的微信消息。
［池晏学长］:你还好吗？我相信你。
就是这样的人，在她还没澄清的时候，就说相信自己，而且他今天打的人还是一个很坏的家伙，虽然姜娴觉得他更多是为了谢周，但也是给自己出了气。
姜娴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相信了谢周说的话，也没怀疑什么，即使谢周嘴里的稍稍二字和真实情况根本不相符，亦或是池晏周身的气势并不会让姜娴觉得他是个好相与的，虽然池晏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从来没什么脾气。
池晏插着兜走在姜娴左边，而现下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全身有些发凉，他甚至在说完那句话以后不敢对上姜娴的眼神，不想看到她眼里的厌恶和惊惧。
她美好得如同世间最纯粹的那颗钻石，又像那最灿烂的太阳，耀眼夺目，如天上星，高不可攀；她像蔷薇一样纯粹，是池晏想要抓住的，也是池晏想要囚禁的爱。
而池晏也知道自己，看似高高在上，里子却是无法丢弃的偏执冷漠。
她越是美好，池晏就越害怕自己内心像那沼泽里见不得光的存在一般的狠戾会变成推开她的利器。
即使姜娴不能说话，但池晏也只有满满的怜惜，而不会把自己对她的喜欢当做一种施舍和理所应当。
他知道，姜娴很好，有很多人喜欢她，这次那个什么任子行就是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类型，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看到那个场面，会害怕他很正常。
但是，他就是想要她！
这个绝对改变不了！
池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即使他的衣角被拉了一下也没感受到。
姜娴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纤眉，再稍微用力地拉了拉他。
池晏这次感受到了，帽檐下平静无波似古井般幽深的黑眸微微动了动，扭头垂首看过去。
只见身侧的小姑娘站定，递出手机。
池晏呼吸有些沉重，他不敢看，怕看到自己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姜娴手伸着，却发现池晏没反应，轻轻跺了跺脚，把手机往他前面一探，动作中透着一股她都不曾注意到的娇矜。
池晏到底还是看了，随即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打了这么一大段字。
【刚刚谢周学长说了那个人做的事情，他活该。你不用这样，我刚刚看到的时候确实吓到了，因为我见过你好几次，但是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这样的你，而且你也是有帮我出气，是我不对。】
池晏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落下，看着这一大段坦诚直接的话，不禁再次发问。
“那，万一谢周没说……你，还会害怕我吗？”
两人并肩走着，姜娴能感受到身边人的低气压，但对她并没有恶意，所以姜娴想要安慰池晏，让他开心点。
而后听到这个问句，微微歪头思索了一番，池晏看着她的模样，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吊在了悬崖上摇摇欲坠，很是煎熬的感觉。
【会，我会害怕你。因为你打人的样子让我害怕，而且都是血，我不喜欢这个场面，这种害怕是不论我看到谁都会有的，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但是我也不会因此觉得你在欺负人做坏事。】
池晏喉咙微微哽了一下，黑眸闪过异样的光芒，但还是盯着眼前的女孩。
“为什么？”
【我觉得你很好，虽然你真的动手了，但我觉得不会无缘无故，你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对上姜娴的明眸，纯粹得好像能够照出他内心深处最不可见人的想法，池晏生平第一次说出了那一句。
“对不起。”
吓到你了。
【我没什么的，但是还是不要那样了，自己也会受伤的。】
姜娴没想到池晏会跟自己说这三个字，感觉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大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谢谢你。】
这已经是池晏不知道第几次帮她了。
这声谢谢不仅是谢他为自己出头，更是谢他那一句直截了当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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