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所谓人心

众多目光汇聚过来，说话的乃是冰蓝。说完这一句，她越众而出，回望刚刚围拱着她的那群少年：“你们也一样，大家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拼死拼活。若不是他们，我们又何须付出这么多的牺牲？同伴的死，都是因为他们……”

        “住口，无耻贱婢。”一声厉喝打断了冰蓝的话，说话的是剑归来。剑归来冷眼望着冰蓝，怒不可遏：“嗜血王战，本就是火中取栗，来参加王战就该有生死的觉悟。只因为敌人一句话，就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好一个玄冰堡的圣女。”

        “不错。”问天机接住剑归来的话，也开口了：“说那只雪兔本来是为了引诱风过雪，且不说这是否属实。就算是真的，风过雪会像你这样只顾自己的利益，枉顾同伴的安危吗？利欲熏心，自身涉危也就罢了。连累了同伴，不知愧疚反而推脱责任，你这个玄冰堡的圣女，枉披一张人皮。”

        “说得好，大家不要被妖兽挑拨，自己乱了分寸。”马上，有其他弟子出头声援他们俩。不少人纷纷附和，更有不少弟子对着冰蓝破口大骂。生死关头，也没人再去注意什么风度，什么难听骂什么。

        冰蓝脸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这情景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她本意为，在这种绝境中，既然对方答应留下一线生机，只要自己站出来振臂一呼，必然群起呼应。到时候，借妖兽之手除去问天机等人，就算妖兽反悔，那时候自己也可以集合众人之力殊死一战。

        没想到，就连刚刚站在自己身边的那几名裙下之臣，此刻也都没有动，只是没有开口辱骂罢了。

        玄狐小眼珠子一转，悠然开口：“冰蓝圣女，你果然识时务，你过来我自然保你安全。至于他们，路是自己选的，怪不得你。”

        冰蓝大喜过望，此刻她众叛亲离，玄狐的承诺已经是最后一根稻草。她急忙飞快的朝着玄狐那边跑去，完全不再顾及风度。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刚才还坚定的和她站在一起的那群少年，有几个人脸色灰白若死。他们望着仓皇的冰蓝，和自己心目中圣洁、完美的圣女再无丝毫联系。

        但是，也有几个人目光闪烁，两相顾盼，似乎一时间难以下决断。

        很快，冰蓝到了玄狐身边，盈盈一拜：“多谢……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似乎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称呼玄狐，毕竟对方是一只妖兽。不过，玄狐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目光闪烁，望着那边：“我知道，你们有人不信任我，担心我们会出尔反尔。那我就立下血誓，只要你们脱离他们，我绝不会伤害你们，如何？”

        这一下，果然有不少人神色动容，显然已经有所动摇。毕竟，千古艰难惟一死。生死关头，真能保持镇定、从容的，能有几人？若是无路可走，也就罢了。可是绝境中突然出现一线生机，要说完全不动心，的确不太可能。

        玄狐见此情景，微微一笑，朝身边几名妖兽使了一个眼色。马上，这几头妖兽越众而出，朝着双方阵营的中间地带走去。

        “站住，你们要做什么？”剑归来眉头一皱，深知不能再放任对手这样下去。毕竟，这些宗门弟子都是些未经世事的少年，凭着一口血气之勇，或许还能坚守本心。一旦被对方一点点瓦解胸中决然之气，恐怕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到那个时候，再想凝聚人心，可就难了。

        “呵呵，怎么剑归来，你自己死还不行，非要拉着众人为你陪葬？”玄狐得意的大笑：“他们几个，只是为了布置血誓，你怕什么？”

        玄狐脸上露出讥讽之色，目光有些鄙夷。

        “哼，你们大家看看，这就是所谓云州的领袖宗门。你是要阻止大人布置血誓？是因为，一旦血誓完成，你们再也无法利用大家保全自己了吧？”冰蓝突然开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还看不清他们几个的真面目吗？”

        冰蓝这个时候说这话，可谓狠毒无比。本来有些人，此刻正拿不定主意，进退维谷。一方面，一线生机谁也不想放弃。另一方面，对于玄狐等妖兽，众人也不敢真的相信。但是这时候，冰蓝出来说这种话，可谓在悬崖边上狠狠推了一把。

        “问兄、剑兄、风兄，并非小弟真的相信你们会利用大家，只是……唉，小弟这条命，还不能死在这里……”刚刚和冰蓝站在一起的一名少年，犹豫再三，终于走了出来。他脸色惨然，显然内心极为挣扎，但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忽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再无退路，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用选择。

        有人带头，就会有人跟上，尤其是本来就和冰蓝站在一起的那些人。一个、两个、三个……一条条身影，拖着沉重的步伐，铁青着脸缓缓走向冰蓝。他们心里清楚，今天做出这个选择，此生再难回头。但是，实在又不甘心……

        问天机冷眼旁观，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越来越冰冷。最初，是原本与冰蓝一起的，但是终于有战阵中的弟子颤巍巍的走了出来。这名弟子，与现在站在冰蓝身边的一名少年，乃是同门。他同样担心，自己这样做，是否会招致剑归来他们的惩罚。不过，很快他就放心了，剑归来对他只是投来冰冷的目光，却并未有任何行动。

        “几位师兄，小弟并非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只是……我真的不想死啊……”这名弟子，走出战阵后说了一句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知道我混蛋，我知道我没种，我知道我是懦夫……可是我真的不想死啊……”

        一面哭喊着，他一面连滚带爬冲向冰蓝那边，那里是唯一可以给她安全感的地方。冰蓝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好看起来。那种俯视众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渐渐回到她的身上。回望众人，她忽然有种自豪感：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才保住了性命，而不是跟着那三个无耻之徒陨落在嗜血战场。

        问天机看看身边，只剩下不到四十人，但是归化宫的弟子，一个没走。他越众而出，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行动。冰蓝脸上隐有得色，所谓天才也跨不过生死，不过如此。

        “一天前，对于此次嗜血王战之行，我与剑师弟、风师弟有一点小小争议。”问天机缓缓开口，脸上古井不波，眼神空明：“我认为其他弟子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行动，但是我们几个必须渗入战场核心地带。因为，这一次嗜血王战妖族必有图谋。无论付出和等代价，我们也必须破坏他们这次行动。若是不能，至少也要获得第一手资料，好在未来有所准备。”

        这时候，不少人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原来对于行动他们也曾有过分歧。不知道，剑归来他们原本是什么打算。

        问天悠然一叹，失落的摇了摇头：“但是，两位师弟拒绝了我的提议。他们明言，若是其他归化宫弟子选择退出，他与他们共进退。”

        这话一出口，四周一片惊叹之声。没想到，哪怕面对人族大义，剑归来他们居然依旧选择与同门站在一起。再看看归化宫那些弟子眼神中的坚毅，恍然中，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初我不理解他们的选择，现在我懂了。”问天机昂首向天，回望身边的那些人朗声而笑：“连同门都可以弃之不顾，再去说什么苍生大义，不过玩笑。”

        剑归来大踏步走出来，站在他身边，豪迈的大笑：“有问师兄如此，剑归来虽死无憾。”

        风过雪身影一飘，在他身边悠然开口：“你若死了，倒是遂了那些东西的心愿，好好活着才对。”

        “妖狐，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好了。”剑归来鄙夷的望了一眼那边：“用不着弄这么多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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