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上官小凌
神兵城东王府。
上官悯面色沉沉地坐在那里，眼眸之中仿佛蕴含着惊涛骇浪，幽寒，慑人，愤怒与仇恨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一头随时都会爆发的雄狮一般。
上官凌从未见过上官悯这个样子。上官凌年幼尚未记事的时候，他的母亲就不在了，而他母亲的死因，他问过上官悯，上官悯并未详述，因为每次提起上官凌的母亲，上官悯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定。
所以在上官凌心中，他的父亲绝对不是一个只有野心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因为上官悯到现在都对他死去的妻子难以忘怀，上官悯一直都很在乎他那个到老了都玩世不恭到处惹事的兄长上官恪，对上官凌这个儿子，更是宠爱有加。
上官凌心中微叹，开口问上官悯：“爹，现在如何是好？沈青是青虞的孙子青瑨，这几年他背地里肯定不安分，我怀疑这神兵城之中还有与青瑨暗中勾结之人，因为青虞肯定不会只派一个人过来，既然在东王府安插了细作，那么另外两个王府之中，很可能有一方就是青虞的人。”
上官凌并不是真的蠢，只是之前被上官悯保护得太好，所以有些纨绔做派，行事随心所欲，不太考虑后果，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出了什么事上官悯都会帮他摆平。但是最近，上官凌突然意识到，他的父亲已经老了，再强的实力也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他看着上官悯鬓边的白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其实很不孝……
听到上官凌的话，上官悯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紧握着拳头说：“凌儿说得没有错！南城那位神秘的九王，想必就是青虞的人了！”
上官凌神色微变：“爹何出此言？”
“因为九王是女人！青鸾国就是女人的天下！”上官悯冷声说。
上官凌皱眉：“爹，青鸾国是女人的天下，也出过一些不输男子的女人，但如果仅凭这点就断定九王是青虞的人，我觉得太武断了。不是因为我喜欢九王，根据我对九王的了解，虽然之前她一直在暗中挑拨爹和赫连绝之间的争斗，但她的行事作风并不阴险，也不狠辣，只不过她玩的是很高明的心术，爹和赫连绝一直在她的棋局之中，没有跳出棋局之外而已。我去过九王府，九王府的人，怎么说呢，跟我们想象之中的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上官悯冷声问。
“感觉。”上官凌若有所思，“我见过几个九王的属下，性格都很……反正我在九王府没有感受到等级这种东西。我之前没有跟爹说，我在九王府被人打了。”
上官悯神色一变：“谁？”
上官凌苦笑摇头：“一点小伤，九王还给了我疗伤的药，早就好了，爹不必往心里去，当时的情况，确实是因为我口不择言而起。打我的人，是九王的丈夫的兄长，他打我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想跟他的弟弟抢女人。那个人，容貌和气质都在我之上，实力深不可测，性格颇有几分跳脱，但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凌儿你到底想说什么？”上官悯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上官凌神色一正，看着上官悯说：“爹，我也曾去青鸾国游历，在青鸾皇都住过一段时间，对青鸾皇室的男人女人都有所了解。凭我的直觉，九王不可能是青鸾国的女人，如果非说她是的话，我倒觉得她有点像当年那位青鸾女帝的养女叶凝香，实力高强，性格大气，但爹不是说过，叶凝香跟青虞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吗？九王身边的男人，不可能来自青鸾国皇室，那群人很特别，爹如果见到就知道了。”
“凌儿也只是猜测。”上官悯冷声说，“难不成青虞派来神兵城的人是赫连绝？青瑨一直跟赫连绝暗中勾结？”
上官凌点头：“爹，我觉得这个更有可能。赫连绝那个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的小人更像是青鸾国皇室之人。”
上官悯冷哼了一声：“这件事，只要找到青瑨，便什么都知道了！”
“他身份暴露，肯定不敢再出现，爹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上官凌看着上官悯问。
上官悯冷冷地说：“当年为父被他那副可怜的样子给骗过去了，但当他成为为父座下大弟子的时候，你伯父自作主张给他身上下了一种毒，告诫为父，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一旦对为父不忠，等待他的，便是生不如死！”
上官悯从他书房的密室之中，拿出了一根绿色的短笛，飞身上了东王府的最高处。
笛声悠扬悦耳，是上官凌从未听过的一首曲子，他大概猜到了这笛子是专门用来对付青瑨的，他那位伯父上官恪是个手段高明的盗贼，生平最爱收集宝贝，上官恪偷来的东西很多，自己留着的很少，大部分都给了上官悯和上官凌。
上官凌也知道，如果不是他一直玩世不恭，到处游历，什么正事都不过问的话，上官悯也不会那么器重青瑨，因为东王府必须后继有人，上官悯是在为上官凌培养得力的帮手，而上官恪为了防止青瑨实力变强之后生出异心，才专门找来了那种毒，下在了青瑨的身上。
上官悯一直在吹那根短笛，一首曲子吹了很多遍，声音越来越高亢，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而与此同时，躲在神兵城北城一处废弃民宅之中的青瑨，脸色铁青，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话落，而他紧紧地扶着旁边的墙壁，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青瑨逃到了这里，本打算找机会离开神兵城，因为现在的南城九王府不是自己人，而他的祖父生死不明，他在神兵城之中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他只能选择先离开，去向青虞说明这边的情况，再做打算。
可惜，神兵城不好进，更不好出，没有船，哪里都去不了。而神兵城的几个势力，都派人看守着自己地盘的海岸，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说是无人看守的混乱之地北城，事实上也藏龙卧虎。
青瑨还没找到机会离开，就突然感觉到了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然后痛感越来越强烈，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人用火在炙烤一般，疼痛欲裂。
青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上官恪给他下毒这件事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青瑨根本毫不知情。
生不如死的青瑨头脑有片刻的清明，而他只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东王上官悯的御下手段，上官悯已经知道他是青鸾国皇室派来的细作了……
那么如今，摆在青瑨面前的路只有两条，第一，回东王府，去向上官悯求解药，第二，自我了断。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
有些人，不怕死，但最折磨人的，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说的就是现在的青瑨。他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疯魔了，在破败的宅子里面跌跌撞撞地走，站都站不稳。
突然，疼痛感减弱，然后慢慢停了下来，青瑨全身像是水泡过一样，脸色煞白地跌坐在了地上，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青瑨的心情刚刚平复了一些，痛感再次袭来，并且比上次更加剧烈！
青瑨趴在地上，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忍不住痛呼出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活着，他要解药……
第二次折磨过去的时候，青瑨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再清醒了，他猛然飞身而起，朝着东王府的方向而去了。
东王府。
上官凌看着上官悯第二次停下吹笛，微微皱眉问了一句：“爹，有用吗？我刚刚在想，万一青瑨去南城找九王给他解毒呢？”
上官悯冷哼了一声：“这毒唯一的解药在为父手中，便是青瑨去找大罗神仙也没用！况且你不是坚信九王与青鸾国皇室无关吗？青瑨怎么可能会去找她？”
上官凌神色讪讪的：“爹，等见到青瑨，你就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了。”
“哼！看上个姑娘还是别人的媳妇儿，真有出息！”上官悯瞪了上官凌一眼。
突然被亲爹怼的上官凌弱弱地说：“爹，这事儿就别提了。青瑨的事情能解决，苍氏后人怎么办？如果那为首之人真的是害死娘的凶手，我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放心，为父心里有数！”上官悯冷冷地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青瑨冲进东王府的时候，上官悯就接到了禀报。
上官凌目光冷然地看着青瑨在上官悯面前跪了下来，垂着头叫了一声师父。
“不敢当，青鸾国的青瑨公子，真是失敬了。”上官悯冷冷地说。
“师父，我没有别的选择。”青瑨沉声说，“男人在青鸾国皇室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我不听祖母的安排，祖母就会让我的爹娘不好过，我不想看到我父母被人欺负。”
“这么说，你全都是为了你的父母，被逼无奈才欺骗本王，出卖本王？”上官悯看着青瑨冷声说。
“是。”青瑨低着头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法弥补我的过错，但我只是想让我的父母好好活着，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上官悯目光幽寒地看着青瑨，突然伸手，缓缓地拍了两下手，冷笑连连：“很好！真不愧是青鸾女帝的亲孙子，很会说话，骗人的功夫一流！青瑨，事到如今你还在装孝子，因为你知道本王重父母亲情，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心软，会放你一马？真是可笑！”
青瑨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师父，弟子所言句句属实，请师父明鉴。”
“你一个处心积虑混到本王身边的细作，跟本王说，你说话句句属实，让本王相信你？”上官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青瑨，本王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你也成功骗了本王好几年，但是现在，你怎么变蠢了呢？你回来，自然只是想要解药，你好好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再给你一次机会，本王不想听废话！”
青瑨沉默了片刻，开口沉声说：“师父，事到如今，我再隐瞒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如果我死了，一切都是枉然。我可以把什么都告诉师父，只求师父饶我一命，让我有生之年能回到父母身边。”
“好，你说。”上官悯冷声说。
青瑨开口，低声说：“神兵城南城九王府的人，都是我祖母派来的。”
上官悯目光一寒，上官凌神色微变：“说清楚！”
上官凌不相信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在他看来，南城九王府那群人，不可能来自青鸾国皇室！
青瑨垂头说：“那位身份神秘的九王，是我不为人知的一个表妹，她从小被我祖母暗中培养，是我祖母手中最得力的一颗棋子，一直在帮着我祖母谋算整个神兵城。先前师父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会暗中传信给那位朱雀护法。”
上官悯看了上官凌一眼，上官凌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并不相信青瑨的说辞。
上官悯冷哼了一声，看着青瑨说：“既然如此，想必你那位亲表妹不会不管你的死活。你现在立刻写信给她，让她亲自来东王府救你，只能她一个人来。如果她明日没来，本王便把你大卸八块，送到南城九王府！”
青瑨眼底闪过一道幽光，垂着头低声说：“师父，我那表妹的行事手段您已经见识过了，我现在身份暴露，她非但不会管我死活，恐怕都不会承认与我有任何关系。”
上官悯冷笑：“既然如此，那本王留着你还有什么用呢？”
“师父，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师父原谅，但弟子这里有很重要的消息可以告诉师父，只求师父为弟子解毒，饶弟子一命。”青瑨沉声说。
“让本王听听你的消息有没有价值。”上官悯神色冷然地说。
“神兵城九王座下的朱雀护法，她的真正身份是天冥国北堂大将军的嫡女北堂灵素，师父对此女应该有所耳闻。”青瑨对上官悯说。
上官悯若有所思，上官凌神色有些怪异：“北堂灵素？就是天冥国那位极少有人见过她的阵容，但凡见过她的男人，都会为她神魂颠倒非她不娶的北堂三小姐？”
“没错！就是她！”青瑨点头，“师父，我一直怀疑北堂灵素在我那表妹身边，是另有图谋，师父可以利用这一点，挑拨九王与北堂灵素之间的关系，削弱九王府的实力！”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上官悯微微点头，只是垂着头的青瑨并没有看到上官悯眼底无尽的冷漠。
“师父，弟子绝无虚言。”青瑨赶紧开口，再次表忠心。
“放心，你中的毒不会影响性命，接下来，你就留在东王府协助为师对付你那表妹吧，你想起什么重要的信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为师。”上官悯看着青瑨说。
“是，师父，多谢师父饶命。”青瑨点头。他心中难免失望，因为上官悯并没有要给他解毒的意思，但现在至少上官悯不会再诱发他体内的毒，让他生不如死。而他只要能够留在东王府，就有机会自己暗中找到解药。青瑨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活着才是一切的根本。
青瑨被上官悯派人带了下去，送回了他原本住的院子，有两个弟子看着他，行动不自由。
“爹，你真相信青瑨所言？我怎么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上官凌皱眉啊看着上官悯说，“南城九王如果真的是他的表妹，他绝对不会直接回东城，肯定会去南城找九王给他解毒，并且那九王的毒术我们都见识过。”
上官悯冷哼了一声：“凌儿你还是很聪明的，记得以后遇事多用脑子！”
再次被亲爹怼的上官凌神色有些尴尬：“爹，青瑨在这个时候还在算计我们，他越是说南城九王与他有关系，就正好说明他们是敌非友，更不可能是自己人，否则他不会冒着被杀的危险回东王府，因为他别无选择。不管赫连绝是不是青鸾国皇室派来的人，反正九王肯定不是，我的猜测是对的。”
上官悯冷冷地看了上官凌一眼：“你是对的，因为你觉得你看上的那个有夫之妇什么都好，不可能来自贱人成群的青鸾国皇室是吧？”
上官凌扶额：“爹，我知道我错了，咱们能不提这件事了吗？”
“哼！”上官悯冷哼了一声，“留着青瑨还有用，现在他不敢做什么，或许他打算暗中找解药，可惜，那解药在你伯父手里，你伯父在九王手里，为父这里根本就没有解药！”
“那苍氏后人怎么办？”上官凌问上官悯。
上官悯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今夜，为父就去北城会会他们！”
“爹，要不还是从长计议？或者找九王联手？我怕爹再出什么事。”上官凌皱眉说。
“不用担心，你娘死了这么多年了，为父现在很有耐性，不会冲动行事！既然他们像老鼠一样躲了这么久，今夜，我就烧了他们的老巢，看他们能往哪里躲！”上官悯冷声说。
“那爹和九王的约战？”上官凌问上官悯。
“照旧！”上官悯冷声说，“为父倒是想看看，你看上的女人，到底能有多强！”
“爹，九王是我看上的女人，但是人家看不上我，这件事能不能别再提了，每次爹说起的时候，我都觉得很伤心。”上官凌弱弱地说。
“你敢做还不能说了？”上官悯冷冷地说，“为父就是让你长个记性，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人家能看上你才有鬼了！以后好好修炼，脑子放清醒一点，为父护不了你一辈子！”
上官凌神色有些羞愧：“爹，我知道了。”
上官凌从上官悯那里离开，回了自己的凌云轩，一进门，神色微变。
背对着上官凌站在不远处的萧月笙转身，看着上官凌笑容灿烂地说：“小凌，哥哥又来找你玩儿了。”
上官凌神色怪异地看着萧月笙，忍不住捂着胸口后退了两步，眼神戒备地说：“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按照你们的吩咐做了，但你们应该了解我爹那人的性子，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天元大陆第一高手，向来骄傲，从不肯低头，这次肯用公平决战的方式与九王分个胜负，已经是他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了，你们不要得寸进尺！告诉你，这里是东王府，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敢对我怎么样，我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萧月笙呵呵一笑，大步走过来，揽住了上官凌的肩膀说：“小凌，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哥哥只是来找你喝杯茶，叙叙旧，顺便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星儿弟弟，出来吧。”
上官凌眨了眨眼睛，面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子颀长，面容绝世，让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感觉惊艳不已，并且突然有种自己长得好丑的感觉……
“这是……”上官凌冷冷地问。
“九王的王夫。”萧星寒开口，看着上官凌神色淡漠地说。
上官凌确信，他从面前这个绝世好看的男人语气之中听出了满满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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