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覆灭（1）

　　青龙塔外，青龙帝与萧帝后已经上了銮驾，众人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庞大绵长的队伍，向着王城内开始移动。

　　青龙帝与萧帝后方才落轿，御医院张院首就神色慌忙的跪在銮驾前，张院首的身子在不断的微微颤抖，“禀……禀帝君……许帝妾……许帝妾流产了……”

　　“什么？”青龙帝眉头微皱，声音宛如一块大石头，砸在张院首的心头。

　　张院首头低的更厉害了，“许帝妾的孩子，没有保住！”

　　青龙帝盯着张院首，不出声，张院首却已经吓的不敢再说话了。青龙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片刻，青龙帝对身边的锦公公交代，“让云景与土芯先去看看，转道长春殿！”

　　锦公公不敢耽搁，立即向着队伍后方小跑过去。在队伍的后面找到了云景与土芯，来不及喘气，交代道，“两位御医，帝君交代，让你们去看看许帝妾……”

　　云景眉头一皱，二话不说，立即背着医药箱，往许帝妾的居住的长春殿去了。

　　还没有进长春殿，云景与土芯就看见许多侍女端着血水的盆子进进出出。云景心中大惊，连忙加快了脚步。

　　长春殿伺候许帝妾的大宫女看见云景与土芯立即跑了过来，哭哭啼啼，“云御医、土御医快来看看罢！”

　　云景带着土芯进了寝殿，还没到床榻前，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土芯又嗅了嗅，微微皱起眉头。云景绕过屏风，看见刘御医正在床榻边，他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床上许帝妾身下，几乎是被鲜血染了个透彻，云景迅速看了一眼，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御医目光有些呆滞，反应了一会才回道，“我……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也不知道’？！”云景又重复了一遍刘御医的话，眼中怒火更重，想再说些什么，被土芯拦住。

　　“救人要紧！现在不是跟他争论的时候。”土芯看着床上的人，嘴唇发白，双目紧闭，身下血流不止，知道是出了大事。

　　云景看着这情况也知道此事耽搁不得，顾不得与刘御医争辩，伸手一把把他推开，冷声道，“你最好祈祷许帝妾活着，不然你也没几天好活！”

　　云景立即放下药箱，抽出银针，掀开被子，撩起许帝妾衣服，在她的肚子上连下了几针，封了许帝妾周身的大穴止血。

　　土芯上前，从兜里拿出一颗造血丹在手里揉碎了，对大宫女说道，“水！”

　　大宫女立即从身边端来一碗水，土芯接过水自己喝了一口，确认水没有问题，立即把手中揉碎的造血丹塞进许帝妾的嘴里，示意大宫女把许帝妾扶起来，然后把水送进许帝妾嘴里。与此同时，土芯手中好像凝聚了微光，覆在许帝妾的喉咙，引导着水把造血丹带入到身体里面。

　　云景已经开始诊脉，此时青龙帝与萧帝后已经到了长春殿，锦公公在屏障外传唤，“刘御医，帝君来了，要问你话。”

　　刘御医一听是青龙帝的召唤，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颤颤惊惊的低着头走了出去。

　　土芯交代身边的大宫女，“去打一盆热水。”

　　大宫女点头，也出了去。

　　云景摸了脉，皱眉不展。

　　土芯似乎是预料到是这种情况，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变成了这样。”

　　云景看向土芯，“你早就知道？”

　　土芯点头，“我前些时日在御医院里药渣里看见芫青。”

　　“芫青！”云景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剧毒虫药！治血淤闭经用的！刘御医居然给许帝妾的药里下这个？！”

　　土芯看着许帝妾，“我也不太确定这芫青是下给谁的，就去翻看了下御医院的医案，发现闭经的正在用药的上殿并不多，只有两位。即便是如此，芫青剧毒，一般来说就算入药也是一到两只，我在那药渣里面翻出来十几只。”说到这里土芯放低了声音，把头凑到云景耳边，“为了确认这芫青是不是真的混在许帝妾的药里，入夜，我让暗童给长春殿里下了迷药……来摸了摸许帝妾的脉象，确实是服了芫青的以后的脉象。”

　　云景也压低了声音，“你居然夜探长春殿！被人发现，你就完了！”

　　土芯挠了挠头，“这不是没事嘛……哎呀，云景哥哥，我们先来解决眼前的事情罢。”

　　云景摇摇头，拿土芯没有办法，想他也是为了救人，才出此下策，就不再追问，神情严肃说道，“止血的方子好开，但是芫青的毒怎么办？”

　　土芯眨了眨眼睛，“我来。我虽然心法不如叶姐姐，但是逼这种小毒，还是不成问题的。帮我拿个碗来，我一会把毒血逼出来接着，这可是证据，不能丢了。”

　　云景点点头，转身去找碗。

　　土芯闭上眼睛，手中凝聚微光，开始从许帝妾的肚子处逼毒，心法一路牵引着许帝妾体内的毒素往下至脚趾，云景拿来一个碗，土芯用银针在许帝妾脚趾上扎了五个血洞，立即有大量黑血从脚趾流到碗里，不会碗里就盛了小半碗的黑血。

　　“好了，云景哥哥开药方罢。先止血，然后再调理。许帝妾服了造血丹，应该不会气血有亏，逼出毒，止住血应该就没事了。”土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好，我去开药方。”云景说罢就背起药箱，就往外走。

　　土芯则端着碗，来到大堂，一眼便看见刘御医满头是汗的跪在地上。

　　青龙帝见土芯出来，忙问，“如何？”

　　土芯微微欠身，“云御医去开止血的方子，血已经被银针止住了。毒也被逼了出来，许帝妾人没有什么事的，但是孩子，没了。”

　　青龙帝听到这个消息，目光一转看向刘御医，“毒是怎么回事？！”

　　刘御医连连磕头，“下官不知道啊，我开的药方里怎么会有毒呢！药方都记在医案里的啊！我没有下毒啊！”

　　土芯把手里的碗放到刘御医的面前，“我刚用心法从许帝妾的身体里逼出来的毒血，你说许帝妾没中毒，那这碗血水也没毒了？好啊，把这碗血水喝了，证明你的清白！”

　　刘御医看着面前的血水，微微发抖，“怎么可能有毒，我有医案为证！若是真的有毒，也是别人的来陷害我的！”

　　土芯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土芯转身对青龙帝欠身一拜，“既然他想拿医案，我就来用医案来证明，请帝君允许。”

　　青龙帝眯着眼睛，对张院首说道，“去拿医案。”

　　“是，下官这就去拿许帝妾的医案……”张院首刚要走，被土芯拦住，“张院判，我不仅要许帝妾的医案，我还要朱帝妾与任帝妾的医案！”

　　刘御医一听土芯点名要拿朱帝妾与任帝妾的医案，不由的一哆嗦，但是也不敢说话，只能继续跪在地上，低着头。

　　张院首皱眉，却没说什么，就去御医院拿医案去了。

　　土芯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御医劝道，“在我没有跟帝君解释之前，你最好先认罪。不然等医案来了，坐实了你的罪证，没有人可以帮你。”

　　刘御医低着头，鬓边的汗水直流，但是他依然不改口，“下官冤枉！下官没有下毒谋害许帝妾！”

　　土芯无奈摇头，这个人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不一会张院首就拿来三本医案，土芯走过去，接过医案，翻了几页，低头问刘御医，“刘御医，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认不认罪？”

　　刘御医低头，“下官，冤枉！”

　　多说无益，土芯吐出一口浊气，“前段时间天凉，朱帝妾与任帝妾都得了风寒，招刘御医去诊治，医案上记得清清楚楚。”

　　土芯把医案反过来，展示给众人看，然后继续说道，“刘御医分别给这两位上殿开了药方，朱帝妾的药方里知母过量，任帝妾的药方里夏枯草过量。”

　　土芯说道这里，面向青龙帝解释，“帝君，在中医里，知母与夏枯草都是大寒之药，给女子用的时候，都会格外注意药量，如果这些药草量太多，就会让女子体内积寒。体内积寒则，经气不通。所以不出意外的，这个月朱帝妾与任帝妾的月事都没有来。”

　　土芯把医案往后翻了几页继续说道，“经气不通自然是要开调理经期的方子，从医案上来看，朱帝妾经气不通是因为气血两虚，可以处方八珍汤，用党参、茯苓、白术、当归、桂枝、川芎、熟地、鸡血藤、制附块、干姜、炙甘草，一日三次的服下去，自然就会痊愈。

　　”而任帝妾则是因为气滞血瘀导致的经气不通，可以处方活血汤，用桃仁、红花、归尾、泽兰、白芍、香附、陈皮、牛膝、益母草、丹参、柴胡、甘草，一日两次服用，就会痊愈。“

　　土芯说到这里，垂目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刘御医，他几乎已经快跪不住了，土芯冷笑着，抬头继续说道，”但是刘御医没有这么处方，他给两位上殿开的方子里面，居然都有芫青这一味药。

　　“芫青，是毒虫，功效是玫毒、破瘀、筑水。哪怕是入药口服，一日也不过一两只。”土芯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手帕，把手帕展开，里面有一堆黑色的东西，“这是我在御医院药渣里面捡起来的芫青药渣，哪怕是朱帝妾与任帝妾一起用芫青，一日最多不过四只，两位上殿用药才不过五日，这里就有三十多只芫青药渣——这还是我能捡到，我捡不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土芯看向刘御医，“孕妇若是服用芫青，就会活血化瘀，保不住胎，大量服用就是会如今日许帝妾一般，不仅胎保不住，还会流血不止——敢问刘御医，若这毒不是你下的，还能是谁下的？

　　”大约二十多日前你就利用药性导致了两位上殿闭经，然后你顺理成章的开出了使用芫青通经期的药方，便于你在许帝妾的药里投毒，浑水摸鱼。这样就算御医院里的药渣里被人看出来有芫青，你也可以说是朱帝妾与任帝妾闭经药方所用。任何人也想不到你会给把这芫青下给怀孕的许帝妾。

　　“但是你终究不经常使用毒药开方子，对毒研究甚少，没有把控好药量，导致今日许帝妾滑胎之后大出血。这种大出血，张院首与你都无法处理，张院首怕御医院、怕自己担责，就去禀报了帝君。如果今日许帝妾没有大出血，你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关，但是今日你差点害了两条人命！你还想做何辩解？！”土芯质问之声宛如一道闪电，劈的刘御医浑身僵硬，无话可说。

　　土芯把手上三本医案丢到刘御医的眼前，“刘御医不是说医案可以证明清白吗？现在你倒是证明给我看啊？”

　　张院首在旁开口，“说不定是药司弄错了……”

　　“张院首！”土芯目光宛如一把利剑，扫过去，“若是没有前面这些功夫，你此时此刻把责任推给谁都行，但是刘御医在用芫青毒害许帝妾之前，利用其他上殿做了将近一个月的铺垫，三本医案、三十多只芫青的药渣与一碗毒血在此为证，你还有什么话替刘御医辩解？”

　　确实，面对土芯毫无破绽的分析，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毒杀！毒杀之人手法及其隐蔽，若不是荀药谷平日里对医术与毒术研究甚广，此时说不定真的就让刘御医蒙混过关了。

　　萧帝后的手此时已经紧紧的蜷在了一起，用力的连关节处都开始发白。

　　她没有想到，她与刘御医如此精心谋划的毒杀，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这个少年给破解了！荀药谷！又是荀药谷坏她好事！

　　青龙帝沉闷的声音响起，“刘御医！你还不认罪？！”

　　“帝君，饶了下官这一次罢！下官不敢了！下官……下官……”刘御医此时辩解都没有理由了，本来他以为土芯就算发现他用芫青入药，他也有托词。但是没想到，土芯居然会往前翻看之前的过往病例，缜密的分析出他之前用药的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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