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体检
燕朝二十二年正月初五，司马飞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他怔怔地站在风雷寺的大殿中，只听见耳边议论纷纷：
“司马飞居然是普通人？！他不是黄金血统吗？”
“可能这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看到司马无忌拥有六节道骨，阿游也遗传了他的这种基因，就觉得这一定是黄金血统。可事实上谁都没有真正见过黄金血统——或者，那仅仅是一个传说。”
“可司马飞也不至于一节道骨也没有吧？”
“只要不是黄金血统，都有可能，只不过概率低的问题。”
“可是掌门人现在还以阿游是黄金血统继承者的名义，四处造访江湖上幸存的同胞，要是日后被人知道真相，岂不是贻笑大方？”
“哼，让他们知道了又怎样？现在江湖上还有哪个道术师聚集点有我们湖光山派的规模大，由我们来领导整个道术界本来就合情合理，以阿游黄金血统的名义去游说他们，只不过是给他们找一个听从我们号召的理由。”
正议论间，大殿的正门这时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一名美貌少妇钻了进来。这少妇虽然朴素打扮，穿着一件绿衫，却更衬气质清丽脱俗，容颜也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女模样，根本想不到她已经三十二岁，还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她就是司马飞的母亲江玲。
江玲随着这些道术师的视线，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江玲来到司马飞的面前。这孩子正站在原地噙着眼花、生着闷气。她似乎早已知道真相，对此并不诧异。
“阿飞，我们回家吧。”江玲柔声道。
司马飞把头一偏，不理她。
“待在这里多不好啊，被这么多人看着，你说是不是？”江玲知道这孩子性子倔强，不喜以软弱一面示人，所以采取迂回战术，委婉地劝说他。
知子莫如母，司马飞果然吃这一套，乖乖地伸出小手让江玲牵出了这间大殿。
风雷寺位于月牙湖的正北方，而湖光村在月牙湖的西南方向，他们的家在湖光村的村尾附近，靠近月牙湖，所以他们从风雷寺回家，只需走环绕月牙湖的一条石路。
回家的路上，司马飞郁郁不乐地走在前面。
江玲在后面看着他失落的背影，也感到惋惜：
这孩子一直以他父亲为榜样，去年的夏季，蓝眼白应龙袭击湖光村的邻村——平岭村，他父亲为抗击蓝眼白应龙，保护大家的安危而牺牲了。自此，这孩子心里面就好像缺失了什么，做什么事都没像以前那么有动力了——以前他在家里面可是混世魔王。好不容易培养起他“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的理想，有了前进的目标，可现实的差异又将他这希望狠狠拍下。
或许，早点让他知道自身的情况，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进入湖光村村口时，街旁的巷口内突然飞出一个藤球，猝不及防地打在司马飞的脸上。
司马飞捂着脸蹲下。
随后巷口内跑出一个身穿脏破棉袄的干瘦男孩，看到司马飞这个样子，非但没有愧疚，还放肆地大笑起来，道：“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怎样，不是很痛吧？”这句问候说得就跟嘲笑一样。
司马飞积压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捡起那藤球用力掷了过去：“你说呢！”
那干瘦男孩却一把接住藤球，嚣张地扭着屁股：“那就过来打我呀！”
司马飞当即兴致大起：“狗仔你给我等着！”追赶过去。
江玲在后面叫道：“阿飞，你还没吃饭呢！”
原来司马飞早早地就过去风雷寺那里体检，早饭都没吃。
司马飞犹豫下来。
但狗仔在前面接道：“阿姨，我也没吃呢，我们准备去牛仔家吃。”
司马飞一听，就再也没有顾虑了，回头跟江玲道一声：“妈，我走了！”没等她同意，就跑了过去。
江玲知道司马飞平时跟狗仔还有牛仔这两人玩得最好。尤其是牛仔，比他们两个稳重得多，跟他在一起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乱子，便放下心来。
正要离开，这时背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江玲！”她回过身，只见那正站着一名仪表堂堂的清俊男子，粲然一笑。
江玲也报以微笑：“好久不见了，殷大哥！”
已经半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只听说他被应伯伯派去外面考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只见殷长天手上正提着一大串大包小包的东西。
“好巧啊。”
“是好巧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正准备去风雷寺汇报工作情况。”
“去风雷寺不是走那条路吗？”
“我是专程过来看你的。”
见江玲脸色有变，殷长天忙解释道：“我在外面带了一些土产，想给那两个孩子送一点，来弥补我这个做叔叔的、没能在过年那天给他们送红包的过失。”
江玲嫣然笑道：“你太客气了。没事，那两个小家伙可没把这个当回事呢。”
“没关系，东西都买回来了，你就代他们收下吧。”说着将手上的东西往她手里塞。
江玲本欲拒绝，但殷长天一再坚持，两人推拒了几下，江玲觉得这样下去要是被别人看见怕是会误会，只得接下。
“谢谢。”
殷长天还想要说什么，可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叮嘱她最近天气比较冷，要多注意保暖，然后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开。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江玲此时也是思绪万端。
谁能想到，他们曾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恋人，到头来却发展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境地。
而此时，司马飞和狗仔一路上相互推搡，嬉笑打闹地闯进牛仔的院子中。
那是一座青石块堆砌的院落，有两间茅屋，其中一间里面正飘出袅袅炊烟。
“牛仔！牛仔！”司马飞一进院门口就大喊大叫。
一位少妇从灶间的窗口探出头来：“哦，是阿飞和狗仔啊。牛仔他一大清早就跑到竹林那边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你们过去看看吧。”
“哇，好香啊！阿姨你这做的是什么呀？”两个机灵鬼像哈巴狗一样凑到窗口前。
“我在蒸鱼肉香饭，准备让牛仔给他等会儿就去打渔的阿爸带去。”
湖光村距离大海约二十里路，但沿途有野兽出没。以前打渔需要结伴而行，自从道术师入驻这里后，派里每隔三天便会派遣指定的道术师护送他们过去。由于一般都是早上去，明天中午才回来，需要备齐足够的干粮。
“你们吃饭了没有？”牛仔妈问道。
“还没呢！”狗仔答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没吃，我们家牛仔也跟你们一个样。”
司马飞和狗仔“嘿嘿”地呲着大白牙。
牛仔妈用一块抹布裹着手，从蒸笼里摸出三个鱼肉香饭：“来，一人一个，小心烫，顺便也给牛仔他带去。”
司马飞用衣服下摆接住竹筒，和狗仔欢快地道了谢，往院外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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