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沙蛹车~
车？
什么是车？
——是运输、旅行工具。
——是每副象棋棋子中的两对。
——是姓氏。
——偶尔还可以是动词、量词。
猜想：最初人们用个能滚动的结构，甚至都不一定圆，支撑木板，上面放货、坐人，叫车。人力的独轮车，马拉的马车，牛拉的牛车……
文明进步后出现更多：以火烧煤为动力的，火车；烧汽油、煤油、柴油的，汽车；比旧式人力更方便、骑上走的，自行车……林林种种。
顾倩倩含糊归纳：不会飞，陆地行驶，主要功能无论载人或者运货……大概都能被叫做车？
那么，以巨大虫子作为动力（看起来，整个外观直接就是放大蚕虫！）的……虫车？
“沙蛹车啦。”老妈纠正用词。
“我们坐哪儿啊？”虫身看起来巨大，且难以攀爬，像米其林轮胎人样分节，横截面浑圆、外突。顾倩倩站在地上用力昂头，后脑勺几乎碰脖后梗。
“肚子里。沙蛹腹腔内中空，地方不小。”老爸应一句，便与老妈同去找人交涉询问。
天然黄沙地，站台、告示牌、售票窗之类设施……全无，人更稀少，目力所及，密度甚至不足三十平方米一人，跟前世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真心没法比。
空旷，温度低，干风呼呼吹，偶尔夹点微粉状细沙砺，刮脸。
顾倩倩捂口鼻。
“去水云泽的吗？”
“不去。”
“这车往哪？”
“向北，xxxx。”陌生的地名，水云泽在南边，夜明埠贴着水云泽。
爸妈边问边走，距离渐渐拉开。
间中，老妈不忘回头叮嘱：“倩倩，原地站着别动，别走开！”
话说，他俩怎么分辨的，谁“工作人员”、谁乘客？
顾倩倩缩着脖子，眯眼，静静观察。出声应答的以男性居多，没行李，大冷天早上穿得特单薄，仅再或披或套一件厚重外衣。更多的……看不出来了。
不一会，爸妈已离开好远。
顾倩倩莫名地，有点心慌：“哎，那啥……妈！”要不要跟过去？
老爸回身喊：“站在那。”打手势比划。
顾倩倩用力点头，示意听见了。
呃，不过……
回身看看地上三件，呈“品”字将她围在中间的大行李：横插纸伞的长方木箱，一灰一蓝两只躺着快赶自己高的滚圆包袱——在功能类似火车/汽车站的地方，把随身财物就这么随地丢，真的好吗？
不怕偷？
顾倩倩赶紧拽着其中一只包袱，靠另一只，还想去够木箱，但立马意思到自己动作实属多余：现在身板这么小，就算遇到抢包的，她再拼死抓住，还能怎么样？难道指望力夺吗？万一因为挂在包上被顺带揪走，就搞笑了。
也许……根本没贼？
往与爸妈相反的方向望去，一马平川，空气能见度极好，天透透的蓝，尽头遥远地平线，没山、没树、没房子，什么都没有，看得人心情都轻盈起来。
这样荒芜空阔、打眼就能望尽的地方，即便抢夺财物，徒步要怎么跑才能躲过失主？除了沙蛹车和背后那片围起的黄色矮房，基本就毫无遮拦。
估计是想多了。
顾倩倩松开包袱，揉脸、哈气，手指冻得有点疼。
最近这只沙蛹，巨大身躯以微弱频率左右摇摆，成列肉足迈着碎碎小细步，排浪状一波、一波，带动节环状粗壮身躯涌~涌~涌……向前。过了好阵子，整个身躯才终于从眼前缓缓走完。
正面视野于是豁然开朗：依旧一望无际黄沙地，(⊙o⊙)哇！远近却横耽着大大小小沙蛹十数条，有正缓慢爬行，有静止不动。模样大同小异，小脑袋，身子肥嘟嘟菜虫样，浅土黄色，仿佛泰坦版加长蚕宝宝。
地面无轨，每只沙蛹身后都留下条颜色较深的爬痕蜿蜒。咋眼看去，仿佛黄色底板上，随意勾勒的抽象纹线。
这速度……好像挺慢啊。顾倩倩疑惑，真坐它，穿越大漠？
右前方大约两公里开外的地面，眼瞅着忽然上升，涨出个沙丘，突兀成小山包模样，顶端由内翻开，形成个小沙喷泉，紧接着，深色、略尖的虫头出现，随即是身子，一节节秉承波浪状节律蠕动，长蛇样游出——沙蛹从地底钻上来。
吔？原来这东西还能在地下走！
顾倩倩大为新奇。
因为沙蛹活动，远处风卷起大股扬飞的沙，劈头盖脑过来。
“咳咳。”她赶紧捂脸，侧对风面，移开两步，好看得更清楚。
这巨虫似乎兼顾了蚕、海肠子、蚯蚓、菜虫……特性，有够神奇！
不愧是可以修仙的世界。
这时，一群孩子大声笑闹着嬉戏而过，五六个，都单裤加厚棉袄、浑身破旧打扮——本地小孩？顾倩倩猜。毕竟旅途中，大人们通常不允许自家孩子随意成群玩闹得太欢腾，若住这，则不同。
为首的俩大男孩，约摸七、八岁模样，选只静静停着的沙蛹，在其中段腹下放了点啥，随即呼啸着撒腿往回跑，大家一起捂耳朵，几个小的更尖笑出声，极兴奋。
“哃！”一声大响，伴随烟雾升起，隐约硝烟的气味顺风而来。
鞭炮？！“二踢腿”、或者“窜天猴”那类！
他们故意往沙蛹底部塞鞭炮。
呃……这么做好吗？沙蛹应该是活的吧？不会受伤吗？
响过之后，孩子们立即一拥而上，围着沙蛹足部查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顾倩倩看明白了，这估计是某种熊孩子玩法，类似“铁轨上搁硬币，想看压成小饼饼”、“没事按邻居门铃”……之类
如此以往，好几趟。
突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秃顶中年人，半披半穿件漏絮长棉衣，挥着根大铁棍，吆喝吼叫着冲过去——看着怪吓人。
孩子们尖叫，哄散。
中年人骂骂咧咧，弯腰查看下沙蛹足部，站了会儿，提着棍子走掉。
顾倩倩：“……”
大家都走了，再次安静下来。
她转头望望，爸妈找车不知道找到那里去，看不见。
风呼呼，挺冷。
即便早上洗过脸、被老妈擦了厚厚面油，仍挡不住皮肤干生生、微痛。
眯眼，缩脖子。
瞬间有点百无聊赖，注意力飘回刚才被鞭炮炸过的沙蛹上。
那虫子完全不带动弹，仿佛石头雕刻还是什么别的无生命物体般，无论刚才还是现在。真是活物吗？
即便再用力瞄，奈何太远，隔着百多米实在无法看清被炸处局部的状况，只隐约见些黑。
完全没有被炸伤？还是太迟钝？或者自身无法反应？
顾倩倩好奇，想凑近看看。
走过去。
这边的沙子更松软，每一步都陷入大半鞋面。
沙蛹多足，这条体量偏小、短，但短时间也数不过来，到底多少对。
每只虫足，光体积就约摸跟她等身，形状都上大下小，像三寸金莲或者芭蕾舞者的立脚。肤质与虫身处一致，也圈圈环环布满环状节纹，也往外圆突起，仿佛皮下的肥肉挤出来。
方才统共响了四下，离地不高处虫皮上，四个相互重叠、向上尖起、发散的浅浅黑影——炮仗印。
丝毫不见破损。
好结实！顾倩倩伸手摸摸。
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冰凉，甚至不是皮革类手感。所触之处尽是沙砾样粗糙，算不上暖，但绝不冷。就像……就像反向辐射热量的花岗岩表层。
以掌面细细摸索着。
好奇怪的，嗯，昆虫？这应该算昆虫？算吧？
她甚至用力抠了抠，指甲痛，纹丝不动。
死硬，难怪不怕炸……
闻闻，抠过虫皮的指甲缝，几乎没残留气味，硬要说有的话，沙土味。
顾倩倩正研究，突然遭人一把捂住嘴巴，“拿东西！拿东西！”口音奇怪的男声在耳边大呵嚷嚷。
顾倩倩：“！！！”被粗鲁扯起、横抄腰抱，身体甩出个半圈，刚好看到俩身影正直扑自家摆在地上的三件行李而去。
有贼！！
想大叫，她却意外发现自己不但发不出声，连手脚都瞬间软绵了，无法动弹！
眼角瞥见什么东西红光一闪，刚摸到木提箱的贼人惨叫着被猛然弹开，倒飞出去数米。三件行李上隐隐出现个淡红色半圆形光罩。
“别拿东西！别拿东西！”抱着顾倩倩的人改口，气急败坏喊：“不要了！”边撒丫子跑，手上力道捏得她脸和腰都疼。
靠，突然顿悟，妈嘱咐的“别走开”——不是说这里很安全、没有贼，所以行李可以随便扔！而是：“别走开”，跟行李呆在一起才安全！行李可以保护她！
脑子麻麻乱，瞬间晃过无数念头：教育小朋友不要乱跑的故事是什么来着？小红帽？三只小猪？两辈子年龄加起来奔四的人，居然犯了幼儿级荒谬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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