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玉良言

　　六月上旬的天气，天空明净没有一丝杂色，纯粹的湛蓝。明媚的光线透窗进入，落在文无忌身处的房间及其隔着窗户的庭院。
房间中有小型宫殿，高不过三四尺，曲折微妙，小巧玲珑，巧夺天工。庭院内有沉香假山，池台林馆，雕琢细致。有大缸满水，水画盖上圆桶，缸下钻孔，通于桶底形成水喷，水打木球，木球盘旋。
这些物件，文无忌是第一次目见，但就有关介绍朱由校的历史资料中却多有记载，文无忌不算陌生。
确确实实，自己所处区域为朱由校以往木工陈列作品的地方。
人没有走动，保持了一个姿势仅以视线的移动观看，内心也赞叹。
这种水平放在四门寨墨社，也算是登峰造极。
如此想着的时候脚步声落下，文无忌还没有回头，一个极力保持镇定但又情绪失控的声音响起。
“先生”
文无忌转身；
朱由检交织了兴奋、感动、期盼等各种情绪在内的五官进入文无忌眼帘。
文无忌也略微动容；
“皇上”
文无忌不在朝堂，但如今朱由检是大明皇帝。
下跪的动作直接被朱由检制止。
拉着文无忌手，朱由检说道：“这是皇兄木工的房间，不会有人打扰，不会有人看见，河间府的时候我说过，带你如兄弟，朕金口玉言，先生便不要拘礼”
比战事之前所见，朱由检消瘦了一圈，五官更加黝黑，却也更加的壮实，拉着文无忌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带着情感的声音响起：“河间府的时候是同你说及过皇兄，战事结束，想着的第一时事情就是将你带入宫内，看看皇兄这些木工。有人说皇兄是沉迷木工荒废朝政，但朕知道不是，皇兄只是走的谨慎，在等待时机，但皇兄终归没有看到战事大捷。朕出征之前，皇兄说要杀一个女真王爷或者主将便能堂堂正正去见列祖列宗，也是先生帮皇兄完成了这个心愿，所以更加想着将先生带到此处。是先生协助朕完成皇兄心愿。”
看着文无忌，朱由检说道：“如果不是先生谏言，香河阅兵，定然是要先生陪同在朕身侧”
文无忌没有插话。
就那样保持了神情聆听着朱由检重要的、无关要紧的话语。
直到曹化淳送来糕点，朱由检适才稳定住情绪。
食盒内放置的食物也体现了朱由检用心良苦。
糕点是和文无忌第一次遭遇去香山赏春时的品类，增加了的是红薯。
曹化淳退下，文无忌和朱由检对向而坐，也不客气，朱由检此时要权有权，少了的或许就是畅所欲言。
对于朱由检这种性格，文无忌了解透彻。
先是给朱由检去皮的红薯，随后自己。
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味道如何？”朱由检问。
“很独特，但不是河间府时那种味道”
朱由检眼睛发亮，文无忌第一句话就说到了自己心坎上。
还是和河间府一样，吃着红薯、糕点，话题也在继续，详细的了解朱由检香河大营时的会议内容及其军事改制层面想法。
文无忌先是将宋秦歌制作方案递交到朱由检手中；
“遵化到通州的春耕算是彻底被女真破坏了，自开春以来始终未有下雨，但区域因为河道交错却是土地肥沃，为主要产粮区，因为北方红薯推广，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用，所以战事期间便安排了人手实地查看，这是补种的方案，时蔬、红薯都可以，方案中罗列了可以耕种的作物、生产周期还有施肥方法，朝堂精通此方面的是大有人在，皇上只需要就此方案局部调整便可是实施。
“还有便是推广红薯的考评计划及其抗旱方案，皇上先了解，随后交由朝廷相关部门商讨完善，皇上只监督。知道皇上回召见，想着的还是军事和改制层面事宜。有一个针对盛京的方案也需要汇报皇上”
朱由检看着文无忌说道：“孙承宗、诸葛子贤也在宫内”
文无忌“啊”了一声，有点惊讶。
乾清宫；
明明晃晃光线落了进来。
房间内的孙承宗眼观鼻鼻观心。
诸葛子贤神气定神闲。
一个是朝堂重臣，一个是活跃在暗中，孙承宗从未交往过六扇门，两个是没有多少话题。
孙承宗堂堂正正，但想着还是和六扇门少接触为妙。相互恭维，客套数句，房间内气氛便冷了下来，
孙承宗想着的还是军事层面改制问题，和文无忌的交谈话题足够深入，香河会议结束又同卢象升秉烛夜谈。
此时孙承宗意识中就军事层面改制已经相当具有系统化和完善度，孙承宗还通过和文无忌之前交流想到了在顺天府开设以兵法韬略为主的学堂。
都拿捏好了名字“汉武堂”，所以人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诸葛子贤看似气定神闲，人却想着另外事情。
能猜测到朱由检此时此刻召见的人是谁。
十有八九是文无忌。
文无忌、自己、孙承宗入宫。
这是一个信号，在不同层面皇上所依重的人，军事上十有八九便是孙承宗、卢象升及其孙传庭，当然还有秦良玉以及满桂、秦佐明、黄德功等人，特殊机构为六扇门，除此之外就是文无忌。
这个自己都没有看透，皇上却绝对信任的人。
至于内阁什么的那是朝堂体制内和架构中的事情，和此次召见无关。这种安排体现了未来的三个发展方向以及自己、孙承宗、文无忌等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文无忌独一无二。
宫廷另外庭院内；
曹化淳看了看天空，日影已经西移，皇上和文先生的交谈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按照文无忌未穿越之间时间换算，是两小时。
曹化淳想着要不要送一些食物过去。
对于文无忌，曹化淳是有相当大的好感。
被特赦自应天府前往河间府，曹州时就被文无忌安排的人员接应，那时的曹化淳还算是戴罪之身，情绪忐忑，文无忌却和信王关系深厚，但自见到文无忌，得到的始终是信任和肯定。
因为这种经历，曹化淳是将文无忌当做了自家人。
如此想着，曹化淳走向御膳房。
也就在曹化淳离去之后，“啊”的一声震惊从房间落入庭院。
一个时辰很短，从再一次分析格局到改制，文无忌尽可能简化言语，此时也仅仅谈到了所设想的行动方案。
朱由检惊呼；
出击盛京。
惊呼不是因为害怕，没什么可怕之有，计划方案，成功了就成功，失败了便也失败，大明和女真形同水火，又不是两军数十万的出击。
失败也不过损失几百人。、
惊呼是因为这种计划远远超出朱由检意识范畴。朱由检想象中正面战场的对垒之外，锦衣卫渗透打探信息，或者在特殊时刻点几把火就已经是虎口拔牙的事情。
那知文无忌的方案竟然是如此的惊天。
“能行么？”朱由检问。
意识中早反反复复盘算过，文无忌说道，“皇上一分为二的看待这次行动，军事层面的，后续效应的。军事层面，不管成功与否，狠狠打击盛京士气这是肯定的，也是对女真摧毁我朝兵仗局的以牙还牙。关键是后续效应，第一，会分化女真和我朝境内私通女真的世家门阀相互信任，也会打击那些蠢蠢欲动的。朝廷强大，试问谁还能以身犯险。再次就是改制，赈灾期间，皇上是切身体会到了实施阻挠的地方力量庞大及其同州府、朝堂官员的错综复杂，改制压力重重，而拿世家下手，但凡有查出便绝对会波及到大小官员，这部力量是阻挠最为坚决群体，也容易抱团，对方理由可以千千万万，但皇上之要抓住一条，私通女真。”
“适当利用宣传，便足够回击一切的阻挠力量。当这种针对改制阻挠群体的打击力度扩大时军事层面的行动又成了一种表态。成功与否已经无关要紧。成功。加大力度宣传，满朝欢腾，百姓鼓舞。失败，同样利用宣传，释放出的也是皇上的决心和气节、傲骨，不管从任何角度筹算，都是有力而无一害。”
“我是能打探到盛京方向诸多信息，锦衣卫、东厂还安排有眼线，就像关村之战，只要情报准确，内外结合，方案就能执行，唯一思索便是如何将人员、装备输送进去。皇上您也说过，已经安排六扇门调查私通女真的世家门阀，既然如此，就扩大规模，只要调查得出结果，世家门阀是没有选择余地，唯有配合，商队便是运送人员、物资进入的最好载体，方案确定，在特殊区域按照盛京城市结构和周边交通选择适当地点集中训练，锦衣卫、东厂少量补充人员，我还能抽调一部力量加入。成功不难，关键是撤退，但皇上您想想，关村之战、您领军出征，我们都是在精密计划中取得了最终胜利”
稍微的控制节奏，给朱由检一个缓冲时间，文无忌又继续说道：“女真渗透进入，试图举兵，失败之后又制造了兵仗局爆炸，赈灾期间粮价的突飞猛涨也是由女真在背后出手，战争是全方面的较量，女真能做到的，我朝定然也能数倍力度回击过去”
“但先生已经损失了太多人手？”朱由检说道。
朱由检内心实则早就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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