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一件件的来
明朝的言官分为科道两类，科指的是都给事中之下的六科给事中，道则是都察院十三道监察御史，这些人的品级不高，权利却大的吓人，不光可以随时向皇帝打小报告，也就是所谓的风闻奏事，说话不需要负责任，前者甚至还能封驳圣旨，以致于朝中各部尚书侍郎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
起初，明朝言官们的形象大多都还是很正面的，就如同那时期的大多数士大夫一样，不管怎么还坚持着读书人的立场和底线；到了明朝中期，言官们的初衷发生了转变，不再纯粹的只是为国建言，他们开始注重民望与官声，甚至不惜为此触怒皇帝以骗取廷杖，博一个耿直的名声；直到万历末期，以顾宪成为首的东林党挑起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党争，言官们也彻底变成政治斗争之中相互倾轧的急先锋。
崇祯在位十七年，杀了不少大臣，致使他背上了刻薄寡恩的骂名，但他却极少对言官动手，那就是个马蜂窝，捅了就不得安宁，他也很想看看太子会怎样应对，甚至在心底还隐隐有些期盼。
“太子，你与列位臣工说说吧。”
“是。”
朱光明神态自若地从御座旁走出，先对崇祯施了一礼，转身望向一众御史，心中冷然发笑，这帮人不知收了几家山西豪商的什么好处，趁着宫内操办周后丧礼，以为没人约束他们，私底下串联了好几次，若不是朱光明特意嘱咐李喜不要妄动，情报处早让他们与那些不知死的蛀虫在诏狱团圆了。
“既然父皇下旨令本宫出来自辩，那本宫便一件件与诸位分说清楚。”
杀人不难，只要朱光明狠得下心，在场这一百多文武顷刻就能杀个干净，可他若真那么干了，往后就得顶着暴虐与滥杀的帽子，搞不好还会被一些愚人说成是妖孽附体，至于笼络人心什么的恐怕是想也不用再想了。
朱光明要杀人，却更要诛心。
他的目光从那班御史身上移开，落到了文臣最前方的魏藻德身上，问道：“国朝遭逢大难，父皇坚守宫中，令本宫抚军，首辅及几位阁老以为此举是否合乎情理？”
魏藻德不知道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偷偷瞥了眼高高在上的崇祯，见崇祯脸上并无波澜，但他却深知这个皇帝的尿性，大庭广众旨意崇祯的决意，眼下或许无事，过后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迈前一步，说道：“监国抚军乃我大明储君应有之责，太祖高皇帝曾谓懿文太子曰：‘尔生王宫，为首嗣，天意所属，兹正位东宫。其敬天惟谨，且抚军监国，尔之职也……’，故老臣以为，陛下令太子殿下抚军乃遵从祖制，合情合理。”
朱光明没想到魏藻德连这都能扯到祖制上面，倒是让他省了不少功夫，也不再问其余几位内阁大学士的意见，对最后站出来的那位御史说道：“本宫奉旨抚军，蒙父皇受以军国重任，临危之际征调文武入东宫听用，有何不可，你口口声声称本宫有违祖制，那你说说，祖宗何时说过太子抚军之时不许设官？”
那位御史被朱光明绕得有点晕，矢口否认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想欺本宫年幼么？”
那位御史没想到太子会倒打一把，要是坐实了欺凌太子的罪责，他的九族都要受到牵连，这时候求饶恐怕也没什么作用，倒不如一硬到底，说不定还能将自己摘出去，于是梗着脖子说道：“太子殿下设三司，任用阉宦为内务司长官，有违太祖之令。”
“本宫令李喜为内务司长前，已革除其内侍身份。”朱光明早有预料，淡然作答。
“便是去了内侍之职，区区阉货岂可为官？”
“太史公受腐刑后升中书令，照你这么说，司马迁亦是不可为官的阉货？”朱光明脸上带着冷笑，不等那御史反驳，继续说道：“本宫麾下八百亲卫，皆是由内操勇士营中筛选而出，身体虽残，却能在临危之际上城杀敌，你倒是大好男儿，闯贼攻城之时怎不见你踪迹，你先欺本宫，又肆意谩骂东宫属官，还折辱有大功于国之将士，本宫既为抚军，又岂能饶你，来人，剥去此獠乌纱官服，押至一旁听候发落。”
朱光明话音刚落，侍卫领班张耀文闻声出列，带人扑了上去，一拳打掉那御史的下巴，又一巴掌扫落了他的官帽，连拖带拉将他押到了角落里。
“接着说第二件事，”朱光明用手指点了另一名御史，“你说张伯鲸不顾百姓死活强征青壮，那他强征了何人，拿户籍图册来，你指出一个，本宫立刻令他放人。”
“微臣，微臣身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举证核查之责当在三法司。”
朱光明轻拂衣袖，说道：“既无实据，先退到一边。”
那位御史被朱光明苍蝇似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有心想要争辩几句，又怕头上的乌纱不保，权衡了片刻，还是退回了朝班之中。
朱光明见那位御史面带不甘，也没有当即发作，反正都要收拾，也不急在这一时，他望向还站在朝班外的几个御史，问道：“方才是哪位说顺天府差役无故捉拿士子？”
“臣河南道御史许志。”
“你是河南道御史，那王章也是河南道御史，他年过四旬还敢提剑上城杀敌，你二十几岁身强体壮，怎不见在贼军攻城之时挺身而出？”
许志并未被朱光明的诘问难倒，答道：“臣是文官，不通武事。”
“好个不通武事。”朱光明都快被他给气笑了，也懒得在这事上继续浪费时间，说道：“你只说顺天府差役捉拿士子，为何不提那些士子听信谣传阻扰外务司办差，别跟本宫说甚么他们想要为国分忧，祖制唯生员不许建言，你且说说，他们违反阻制，该当何罪？”
“殿下息怒。”许志浑身一个激灵，也不知是被朱光明突然提高的音量给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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