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耗传来
收到四戒出事的消息时，二毛正在江城一个文学论坛活动的答谢酒会上。
他在电话里冲花花吼道，“别TM开这种玩笑，会死人的。”
周围所有人瞬间诧异地看着二毛。这毕竟是一个文学论坛的答谢酒会。过去几天，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文质彬彬、有礼有节的形象。
而现在，二毛居然当众爆了粗口！
“我没有开玩笑，四戒已经死了，而且……”花花没有说出死无全尸四个字，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二毛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感觉到天旋地转，手机直接从手中脱落，掉到餐厅的地毯上。
灵魂出窍那么几秒钟之后，二毛捡起手机，冲出了酒店！
继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二毛生平第二次感到绝望！
……
二毛，锦城《东安湖畔》杂志的编辑。二毛是他的笔名，用这个笔名差不多有两个原因：一是向他的偶像，作家三毛致敬。二是他确实叫过二毛，不是外号，是小名。
四戒，二毛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兄弟。
只是，少年时候学着武侠小说中的桃园结义，到底还是没有在长大后实现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
坐上深夜最后一班从江城飞锦城的航班，二毛顾不得周围乘客的异样眼光，掩面抽泣。他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和四戒相识二十年来的每一个瞬间。
回忆一个人，总是习惯从第一次相见开始。
2000年9月1日。
那一天，二毛正式成为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嘈杂的教室在班主任领着一个同龄男生进入后安静下来。
“恭喜大家升入小学六年级。同时，今天还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
班主任老师指着站在他身边的小男生，向大家介绍。
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了一点掌声。
鼓掌的人不包括二毛，因为二毛正忙着抄暑假作业。
这一幕没有被老师发现，但是被四戒注意到了。
四戒和二毛成了好朋友之后，四戒给他讲过这个细节，二毛表示完全没有印象。四戒说，你当时坐在教室第一排，就在我眼前，但没有鼓掌，我记得清清楚楚。
二毛说，好吧，你打我呀。
然后，四戒就给了二毛一拳。“我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如此奇葩的要求。”
然后二毛还了四戒一拳。
接着，两人就来了个熊抱。
“兄弟，你好！”
“你好！兄弟。”
他们说，这叫不打不相识！
四戒有一点说的是对的。二毛当时确实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不是因为他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可以享受好座位。也不是因为他的父母给老师包红包了，老师安排他坐第一排。
真正的原因是他还没有开始二次发育。
这样说会稍显委婉和含蓄，直接一点就是二毛当时很矮，一米四。
在那个年代，学生的座位排列组合没有学霸区、休闲娱乐区、养老区之分，只有一个原则：男女搭配、前低后高。
当时，二毛已经有暗恋的女同学了。她叫二丫，就坐在他的身后。
根据前面提到的原则，你们可以推断出二丫比二毛高那么一点。是的，只是一点点，二毛模糊的记忆里一直是这样写的。
那个时候，同学之间互相起很多外号，但二丫坚持叫二毛海尔兄弟。
二毛问她是不是觉得他像海尔兄弟一样勇敢，可以乘风破浪。
二丫说不是，你只是和他们在身高上比较一致。
二毛说还有一点非常一致，她问是什么，二毛说我也穿三角内裤。
然后，她就会骂二毛流氓，再给二毛后背一拳。
对于二丫的埋汰，二毛并不生气，因为他相信自己会长高，长到比她高。
他还要娶二丫，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来看，二毛的这些想法有的确实实现了，比如要长到比二丫高。有的可能实现了，比如二丫成了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有的永远实现不了了，比如他要娶二丫。
对于二丫的埋汰二毛并不在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经常从电视剧里听到一句话，“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
他相信，二丫就是那个女人，因为她就在二毛身后。
至少，小学那几年是的。因为，他抄的正是二丫的作业。
“下面请新同学作自我介绍。”
掌声结束后，老师让四戒作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秦朗，很高兴可以来到实验小学，和大家一起学习。”
二毛抬头看了一眼新同学，他的头发上有锃亮的发油。
那是二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四戒给头发打油。后来，有那么几年，四戒的生意做得很大，经常出入高端会所，但他从不给头发打油，只是把皮鞋刷得锃亮。
秦朗，多么诗意阳光的名字。他的爸妈应该是个文化人，最不济也有高中学历，二毛想。
“秦朗，你就坐王大春同学旁边吧。”
说着，班主任老师指了指二毛旁边的空位。
听到二毛的名字，你们就知道二毛为什么当时会推断四戒的爸妈很有文化，最次也是高中学历。
他的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小学都没有毕业。
在他们当地，插秧季叫大春，种麦季叫小春。二毛是插秧季出生的，所以叫大春。他爸姓王，所以他叫王大春，跟隔壁邻居没有关系。
二毛旁边本来是有一位同桌的，叫花花，比二毛还矮，估计不到一米四。
她和二毛不一样，她不需要为身高发愁，因为她留级了。
这样，旁边的座位自然空下来了。
在二毛模糊的记忆里，当时的四戒大概已有一米六，明显不符合坐第一排的要求。一向崇尚公平正义、公正廉明的他并没有站起来挑战老师的权威，因为老师已经让他站起来了。
“王大春，你又在抄作业。你给我站起来！”
后来，四戒告诉二毛，说那是报应。因为他没有鼓掌欢迎，所以遭到了报应。
花花的留级和四戒的转入，让二毛结束了和女生同桌的日子。在青春懵懂的季节，女生会跟男生划下三八线，拉起防护网，男生也会在和女生相互拉扯的过程中，碰到一些酥软，看到一些脸红。
那些，都是童年生活里纯真的记忆，跟下流无关。
午休的时候，男生可以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然后偷瞄女同桌的胸部，时间看久了，眼睛会困，然后会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口水已经流满了整张课桌。
二毛看过花花，但直到把她看留级，也没有看到变化。
四戒在二毛旁边的座位坐下来。
二毛被班主任老师叫到讲台上站着。这一次，二毛有看到四戒偷偷地鼓掌。
后来，四戒否认自己当时鼓过掌。一如二毛否认自己当时没有鼓掌欢迎四戒一样。
不过，俱往矣。每个人都会记住对自己有益的部分，就像留下的历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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