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拜见
14、拜见
范雄伟是朝廷亲授的庆丰守备,玉带春把人打走了,难道就能名不正言不顺地驻扎在庆丰?!
“去把范举叫来。”常存理扯开官袍腰带。
范举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府衙经历,除了文书,也常替常存理出出主意。
他一进来就拾起落在地上的扇子替常存理打起来,“大人要淡定,事情会怎样,还得再看看。”似乎知道常存理要说什么。
常存理叹口气,一屁股坐下,“城门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
范举点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常存理压抑着兴奋。
范举自然知道常存理的兴奋从何而起,“自然是妙。”
“你也觉得妙吧。”终于找到了知音,常存理也不掩着盖着,“此事宜成为常态,以后货船就不让再进城,在城门外潘家滩建一个停靠码头,让税兵出城上船收税,填报单据,这样不仅不影响税收,还能及时收集货物信息。”
“好处不仅如此,”范举也掰起手指,“我们可以在潘家滩建立货仓,最重要的是那边就插不上手了。”他挤挤眼。
两人心照不暄地嘿嘿笑起来。
“就怕这些当兵的还想因循守旧。”常存理没有把握,如果他们坚持,他还真没办法。
“我们不急,让货商去急,就比如今天,水到渠成,”范举笑眯眯得示意了一下,“愿意进城,一切照旧,不愿意进城就按新法子,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管谁当守备,难道还会提出异议?非得让船等着,由俭拉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些跑船的吃到了甜头,谁还会干等着,耗时耗力,大人看着吧,这事拦不住的。”
常存理长舒一口气,有些怅惘,“这么简单,为什么早点就没人想得到。”
范举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思变的人不多呀,脑子能够转到这里的人必定不凡,表少爷果真没白受大人喜爱。”说完,他不安地瞥了眼常存理,朝廷就在搞维新变革,连常存理的长子也在叫着变法,这世界真的不同了。
“对了,”常存理有些黯然,“我想让你去和守备军商量商量货船进城的事,只是、、、、、、”
“不可,大人,”范举忙说,“范雄伟的守备军除了他带走的百十来人,其它的都在军营里没动弹,军方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可不知道,现在去捧玉带春的臭脚还不合适。”
常存理笃定了几分,坐下,拿起凉茶也喝了几口。
“不如,我们就不动声色地看着,既不阻止也不提倡,大人放心,口子张开就合不拢,慢慢地形成习惯,到时候我们再把不合法变成合法。”
“说的好。”
常存理彻底放松下来,迟疑片刻,“效白去找玉带春,你说他、、、、、有什么目的?”
“这就是表少爷的过人之处,此事因梅氏药剂而起,他亲自上门赔礼很说的过去,玉带春不仅不会怪他,还会因他的解围而感谢他,他这就算和新军牵扯上关系了。”范举感慨地说。
被常存理心理复杂地没再提起的梅效白此刻正在白楼的花厅。
白楼是当年西方传教士留下的西式花园洋房,因为这位叫詹密的传教士和白莲教扯上了关系被驱逐出境,白楼被府衙收回后一直充做接待上官的官方驿馆。
此时,白楼被玉带春独占。
玉带春原是西南道绿营军副将刘标旗麾下的一个卫队千总,总督编制新军时,刘标旗推荐他带着卫戍江曲的2000人一并整编成新军十七协第三标第七营,而刘标旗则随总督付辛去了云贵,总领云贵旧军的整编事宜。
刘标旗长相俊美,当年他的卫队成员也被称为翩翩公子,而玉带春则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出生世家,精通六艺,却毅然投笔从戎,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研间乎?
梅效白刚端起下人奉上的茶,玉带春就走了进来。果然如外界所传,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虽然已年过三十,却依旧是一副傲娇公子的模样。
他穿着月白色袍服,辫梢坠的黑色熟线练子直达腿弯,一走一摆,很有点京城八旗子弟的纨绔劲。
“玉大人。”梅效白拱手行礼。
“梅老板。”玉带春很客气也很疏离,端起茶小口抿着,并不问他所为何事。
梅效白也不着急,玉带春既然出来相见,就已经证明他对城门口之事的认可。
他又抱拳,口中呐呐致歉,“、、、、、给大人惹了麻烦,实在不知如何补救,故来请教大人。”
“补救?”玉带春也没回应。
“我们梅家经营药材有近百年,庆丰城及周边县镇几十个药铺都是我们供药,船过城门,送药上门这是老规矩、、、、、”梅效白无奈道,“今天若不是迫于薛老太太的威名,我们也不会如此鲁莽坏了规矩。”
玉带春摇摇头,“现在一切都讲究个变字,墨守成规就要被动挨打,我看现在这样很好,把商船交易放在城外好处多多。”
“那大人是不怪我们梅家了。”梅效白诚惶诚恐。
“何错之有。”玉带春咬咬牙齿,侧眸瞥了眼梅效白,自然知道这些商人的嘴脸,他们向你俯首可不是白做的,“你与肖将军可有什么过结?”
“此话怎讲,”梅效白正色道,“我们可是真正的亲戚,他的大哥是我的三姨夫,我自小就认识他,也崇拜他,怎么能说有过结。”
“那是与他麾下官员有过结?”玉带春脸上的笑意更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梅效白无奈地抹着额头的汗水。
玉带春没有再追问下去,“听说梅老板的中药剂和别的不同。”
“药效没什么不同,只是用法不同而已。”梅效白说,“不用熬药,用法方便快捷。”
“西药的好处也不过如此。”玉带春仿佛谈兴正浓。
“不,西药的好处还有很多。”梅效白的神色却不象闲聊。
“噢,”玉带春不解,“我记得梅家可是中医世家,难道梅老板也不看好中医。”
梅效白心里一笑,只一句话,玉带春就露陷,他把梅家的船押住不放果然是在等着他。
“中医讲究整体辩症论治防微杜渐;西医讲究针对病灶快准狠;对于气血凝滞,阴阳失调导致的全身病症自然中医独占鳌头,对于患处明显脏腑损伤,西医更加直接,如伤口发炎,及导致的高烧肠痈等。国人现在心浮气躁,什么事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防微杜渐;尤其是军中,多见的是刀伤枪伤,自然西医更受大家的欢迎;所以我断定短期内西医必将取代中医。”
玉带春吸了口气,收起试探敷衍的态度,“这也是先生放弃中医的原因么?”
梅效白心头倏地一松,玉带春对他如此了解,必然关注他很久,只不知这次他冒然闯进万氏医馆,与玉带春送进的伤员是完全巧合,还是仅仅偶遇。
“不,我对中医情有独钟,我认为医学的方向最终还是中医,中医的衰落西医的盛行也仅是一时,西医迟早会走到中医的道路上来。但这需要时间,中医繁盛几千年,西医也不可能短时间就被击垮,我不知道我这一生是否还有机会看到这一天。”这些话原本藏在心里,突然间寒暄出来,他的心不由地瑟缩不已。
“这么说梅老板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了。”新军是完全照搬西洋的玩意儿,如同西医,管用,却让人耿耿于怀难以释然。
“中医有很多古方,并不亚于西药的优点,我们梅氏现在专制中成药,希望能弥补中药的不足,不敢说压住西药的发展势头,却也希望能保住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为将来中医的再度撅起尽一份心力。”
“好好好,”玉带春颇为感慨,“你这番话与夏都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顿了一下,“梅老板也是、、、、、革新派?”
“那时政治,我不懂,”梅效白忙摆手,“我是商人,看到的也只是身边与生老病死相关的小事,岂敢称派?!”
“我适才问你是否与肖将军有什么误会,你还没有回答我?”玉带春岔开话题,“今早他特意派人来清求扣住你的商船不让进城。”
梅效白佯装没有领会他的试探。
“不过误会,不值一提,家里有病人,我就不耽误参将的时间,告辞。”他起身抱拳告辞。
“这个人不简单。”从屏风后袅袅地走出一位美貌妇人,葱绿长袄,白色绉纱长裙,桃心髻处露出碧玺翡翠蝶恋花扁方,一把轻罗小扇遮住下颚,似笑非笑的眼睛追着梅效白离开的方向。
“他是什么意思?!说了一大通废话,不过我倒是欣赏他的态度,不急不躁,当今天下有几个可以做到如此淡定的,不是叫着维新,就是嚷着革命,连老佛爷都同意派人去学洋人的玩意儿。”玉带春拍了两下椅背蹙眉不展。
“他是个明白人,”妇人并不理会他的晦涩,“他来告诉你,他除了生意外不会关注任何人任何事,让我们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一个不入流的药商而已。”玉带春睃着眼不看那妇人。
“你不也说很欣赏他么,他们梅家二房两兄弟虽然均未入仕,却都不简单,老大梅效尤不仅和洋人合办西医院,还是玉昆将军的保健医生,与他十分交好,除此外梅效白的前大舅子孟仕堂是哥佬会的二当家,梅效尤与其是莫逆之交;而这个梅效白虽然不如他大哥亮眼,却是极有想法,他专门筹建了一个制药社,短短三年手上有了十多个中成药方子,药丸已经卖到了京城,你也听说薛老太太对他的白喉丸的信赖,一天都少不了。”妇人取下罗扇,嘴角一粒殷虹的朱砂痣顿时让她的浑身上下被一种难言的妩媚罩住。
“苏妩,你煞费苦心地不惜赔上彦寻攻进这庆丰到底是为什么?!”玉带春有些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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