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墨画相思（一）

　　“新货？”相留醉用宽大的袖子遮了面，抓住了罗方话里的重点。

　　“没有新货，刘醉，你别听他瞎说。他说的是瓷器....”段成玉瞪大了一双眼恶狠狠的看了眼罗方，语无伦次更显得欲盖弥彰。

　　“原来还没拿下啊，哥的错。就当我没说。”罗方尴尬的笑笑，“不过看情形也差不多了吧，不如现在告诉他也一样，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这位哥做上首席，这杏香斋下一年的席面我全包了！”

　　此话一出，地下的人开始起哄。矮个子名叫曾朔，从屋里慢吞吞走出来。“那我加码，如果这位哥为首席，这杏香斋一年的茶点由我曾家茶庄出。”

　　虔州城两大富商开了口，地下的有一白面小公子捏着软糯的声音喊，“若他为首席，每位客商的伴手礼由我宋文坊出。”

　　相留醉脸色绿了又白，这让他想起凤仙楼的拍卖，这些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和买他第一次接待的人没什么区别。

　　“刘醉，你别多想，他们说的是“杏院雅集”....”邱泽忙解释道。

　　“杏院雅集？就是那个以色侍人的集会？！”相留醉抢白，他对这个集会有所耳闻。

　　“刘醉，你这是偏见。如果你长的不好看，谁会在意的你的文采？”邱泽一大声说话就脸红，此时为了留住这位公子他也是豁出去了。

　　“都闭嘴！！”段成玉讨厌以色侍人这四个字，也见相留醉脸色不佳，露出了戾色。形象完全颠覆，变成了另一幅从未见过的嘴脸。众人见状，不明所以，但都禁了声。

　　相留醉气愤的拽了自己画的画，撕了个粉碎，还不解气，跑进屋里把画纸浸在了水盆里，又把黑色的墨一股脑倒进了水里。名贵的纸张吸墨极快，每片碎屑都变成了黑色。

　　“哎呀，我的祖宗，你生气归生气，何必糟蹋了心血....”段成玉跟着进屋，看到一盆黑墨，扼腕痛心。“你听我解释....”

　　相留醉一甩长袖，黑着脸下了楼，他第一次对外人如此硬气。苏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随其后，回身看有人跟着，插着腰，蛮横的指着那些跟上来的男人们。“看不到我家公子生气了嘛！！不许跟来！！”

　　“罗方！！！你坏了我的好事！！”段成玉把水盆一掀，倾覆的水全洒在罗方的身上。

　　罗方不以为意耸耸肩，“至于吗？少了那公子也不会少赚银子，“杏院雅集”依旧以你为尊，搞那么多噱头还不是为了捧你。大不了找个容易得手，总比这扎手的好拿捏吧？”

　　“你懂个屁啊！他可是我脱离“杏园雅集”唯一的希望！八年了！我受够了！”段成玉没了什么柔美形象，他呼哧呼哧的喘着起，推开挡路的罗方，“让开！”

　　“说什么傻话，你逃不开的。”

　　罗方的声音渐行渐远，依旧刺进段成玉的耳朵。外边的天空飘来几多乌云，遮了天日，刮起了大风。马车被相留醉驱走，段成玉迎着风孤独的走在路上。

　　少年成名的段成玉，凭借美貌和才气轰动整个虔州城，甚至整个江南到岭南。十三岁时便有江南文豪慕名而来，考其文采，授业解惑。他一出门，少女们夹道欢迎，跟随者的阵仗，生生盖过了县官老爷。连皇帝到此巡游，城中过半的人在参加他的生辰会。天子冷冷清清的来，冷冷清清走，大家还才后知后觉，天子曾来过虔州城。

　　十五岁时，段成玉主动邀请虔州城内富商。提出召集天下文人，每年举办一次“杏院雅集”。雅集诗会持续七天，核心是以诗会友，文人之间交流切磋，互进互勉。雅集举办期间，所有的笔墨纸砚、茶点.器具、陈设、伴手礼，以及文人下榻的客栈均有几大富商赞助。

　　“哼，那有这么好的事，你们卖弄文采，让我们商人们买单？段公子是觉得我们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宋文坊的老板第一个坐不住。

　　“我叫大家来，自然是让大家发财。宋叔沉不住气可以先走，以后大家赚了钱你可别眼红来求我。”段成玉桃面红唇，却少年老成。宋老板闷声坐下。

　　段成玉继续他的计划。雅集诗会期间除了邀请文人墨客，开放平民观看，每人只收取500文钱。参与的文人分成四类参与诗词歌赋评选，由当世大家品评出三甲，予以奖励。届时，所有的观众可参与投票支持自己喜欢的选手。

　　观众区除了休息喝茶的座位，周围是各大商户的产品陈设，当日选购可享受优惠。

　　“可不要小看普通人的购买欲。”段成玉一句话结束陈词。

　　罗家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如果各位还犹豫的话，这杏院雅集第一届我接了！”

　　虔州第一大富商开了口，观望的大家有些动摇。罗老板撑着肥硕的身体站起来，“不过，我还要加一个提议。”

　　“哦？洗耳恭听。”段成玉稳坐泰山。

　　“成玉贤侄要做“杏院雅集”的首席门面广发文人帖和吸引观众，诗词歌赋的冠军可与首席大人携游一日。”罗老板此议一出，所有人没有了异议。

　　段成玉就是赚钱的最大噱头，若单纯的文人写个诗作个画，平头百姓甚少懂的，但是要看美人，大家可都兴奋。500文，去勾栏瓦舍喝杯茶都不够呢。

　　段成玉轻笑一声，“做门面在下当然义不容辞，但先说好，各位世伯杏院雅集的利润我要拿十成。”

　　于是大家一拍即合，分配好利益。第一届“杏院雅集”成功举办，段成玉商业奇才的名号一战成名。靠段成玉的经营，段家成为虔州城首富。

　　年少轻狂，涉世未深。有些事情，慢慢的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虔州四大富商开始左右赌局，干涉比赛晋级，保送冠军名额。段成玉后两年陪同的都是脑满肥肠的纨绔子弟，这些纨绔子弟出手阔绰，能看到钱他也忍下了，自己为了迎合众人的口味逐渐变成了现在这男女都爱的狐媚性子。

　　各大富商摸索出了盈利的方向，加入了争夺杏院雅集的首席的比赛，吸引了来了更多观众。一时间，大家关心首席的选拔胜过文人骚客们的诗词歌赋。

　　渐渐的，段成玉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物色各种美男来打败自己，杏院雅集被世人诟病成“选美大会。”段成玉被打造成天下第一公子的形象。

　　穷苦人家的俊俏书生和傻小子为了钱，其实什么都舍得，段成玉总能三言两语说动他们。他把参赛的美男会介绍富商们，富商们会带他们去参加各种聚会，用他能打败天下第一公子段成玉为噱头，吸引全国不同的观众和富商。即使他们败了，也搏出了名堂，为各大富商装门面，全国巡游卖货。

　　段成玉倦了，不是因为钱赚够了。而是发现那些漂泊在外的美男们大都克死他乡了。至于他们怎么死的，只有罗、宋、曾等几家富商知道。他自己做的局，竟然变成了局外人。

　　相留醉可以帮他脱身！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无比的笃定！他清冷高贵，不迎合世俗，一定不会被名利所阻，拨乱反正。他能刷新大家的审美，成为他段成玉下一座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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