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chapter103
初冬，安娜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卡列宁府上每一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深怕惊扰了这位娇贵的孕妇。
人们当然是这样想的, 毕竟，以卡列宁的年纪来说, 这位头生子的到来已经迟了许久。不管那是一位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必定是精贵的宠儿。
安娜, 卡列宁的妻子, 作为被重点看护的对象，却显得非常平和。
“我想我没有那么娇贵的。”在又一次被阻止不许她自己拿东西以后, 安娜对安奴施卡说道。
“体谅体谅我们吧，夫人。”安奴施卡笑了一下。她最近因为安娜怀孕的关系, 不知怎么, 倒没有先前那么拘谨了。
“先生也是非常紧张您的。”
安娜听到这话抬起头来, 略微有些惊讶。
安奴施卡为她重新倒了一杯温水。上流社会的夫人们都爱饮用茶水或者花茶, 唯独自家夫人更喜欢温热的水，不过现在安奴施卡已经不会奇怪了。
“您没注意到吗？”
安娜摇了摇头。
“他有时候会瞧着您，我觉得这段时间更频繁了些。”安奴施卡有些大胆地说道。
安娜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看来他真的非常在意这个孩子。”
安奴施卡瞧了一眼, 她想了想什么，最后还是说道：“若是别人家的先生, 这话倒是没错。但我想, 夫人您该是最了解先生的, 他自然在意这个孩子, 可是孩子的母亲他应该是更在意的吧。”
安娜眨了一下眼睛，笑意无法控制的在她嘴角边浮现。
“是啊。”她低声说道。
**********************
下午卡列宁从部里回来，当他见到自己的妻子的时候，隐约觉得后者似乎心情不错。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安娜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并且意识到结果是令妻子满意的。
他伸出手，让安娜挽着她。
最近他已经减少访客上门的次数，部里的人们不敢对这位官员开玩笑，可大部分人依旧乐意用一种和善和友好的态度配合卡列宁的调度工作。
卡列宁心里认为这要归功于他有个能干的秘书，却不知道，这些事儿除了斯留丁的确有才能意外，对卡列宁个人来说，婚姻的确让他朝着更好的方向去了。
“你在家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卡列宁问道，并且有意地减慢了步伐。
安娜在上楼梯的时候，左手轻轻提起一点裙摆以防被绊倒，听到卡列宁的话语，她有些高兴地望着对方：“怎么这么问？”
“你看上去，非常开心。”卡列宁难得的停顿了一下，这表示他在放松地观察了一下面前的人。
“啊，非常正确。”安娜故意拖长了调子说道。
“你想要告诉我吗？”卡列宁问道。
安娜几乎想要咯咯地笑起来了，她喜欢卡列宁这种一本正经。
她以前总是怀疑自己可能无法融入人群，就算表面上她适应得非常好，但总归会想要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而当她和卡列宁在一起之后，她觉得自己就越想要体会亲密无间的意思。
安娜总是想要告诉卡列宁她完全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想法，可她也逐渐意识到，这是属于卡列宁的关心和尊重，所以她就不再疑惑了。
“今天，我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迟钝。”她慢慢地说道。
“有时候你的确是。”卡列宁突然开口说道。
安娜本来想说的话语突然咽了下去，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卡列宁，后者掀起眼皮望向她，似乎是不理解她为什么停顿。
安娜嘴角的笑意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她决定让这成为自己又一个关于卡列宁的小秘密。
她继续说道：“我想你注意到了，所有人都因为我怀孕的事情而对我小心翼翼的。”
“小心并没有错。这样的做法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卡列宁似乎是赞同现在府内的气氛，但依旧关心安娜的感受。
安娜觉得心底暖烘烘，她贴近了对方，几乎想要靠在对方身上，但想到他们还在走路，这样做多半会有些危险，所以她没有那样任性。
“有点儿不适应，但我想也许小心点总是没错的。”她的口吻似乎沿袭了卡列宁的考量，几乎是不自觉的，这对夫妻言谈间开始有了彼此的影子。
“我注意到你有时候会看着我。”她说，并且笑意深深地望着卡列宁，似乎是期待着什么反应。
但是卡列宁知识略微皱眉：“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你觉得困扰了吗？”
安娜意识到卡列宁这段时间的确非常喜欢询问她，就像是，他正在试图展现自己的关心，却有点儿聪明人的笨拙一样。
她将一只手垂落下去，让他们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摇摇头：“完全不会。”
“我以为这份关心更多应该是因为这个孩子。”
“我并没有觉得不好。”她补充道，“我非常爱他。”
卡列宁听了，抬眼，明白了。
“安娜。”他低声说，几乎没有思索，但语气平缓。
“从实际来说，一个孩子并未出生，我与他之间是无法建立任何感情的。但父母对孩子的爱却并不是从他们出生之后算起来的，我想，归根究底，这份延伸的爱总应该归功于他的母亲。”
这宛如陈述性的语气一点儿都不浪漫，但安娜的确觉得如同置身于玫瑰花丛中一样。他们还没有更加深入地讨论过关于父母的事情。
安娜自己不曾有过父母，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的很好。但是现在，在毫无准备之下，卡列宁的话语令她有了勇气和安全感。
她开始确定他们会做的很好的，就像安娜从不曾质疑他们的婚姻一样。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安娜弯起眼睛，她看着对方轻眨的眼睛，几乎想要去亲吻那些睫毛。
“希望我们的孩子有像你一样的睫毛。”安娜在心里微笑着祈祷着。
********************************
怀孕两个月，肚子依旧平坦，无特别喜好的食物。
安娜记录下今天的感受。
她写完后看着卡列宁认真地翻阅它，仿佛那是什么有趣的书本一样，连安娜自己都觉得那不过是一些流水账而已，不同的是，有时候会长点，有时候短点。
卡列宁知道安娜在写她的《怀孕记事》，在得到允许之后，每日阅览似乎就成为了批阅公文之后的消遣。
也正因为如此，安娜有时候觉得，让卡列宁看这么无聊的记事总觉得有点儿罪恶感，所以，如果文字简短的时候，她也会随手画点有趣的图画。
她一开始画的是自己的卡通小人，一个胖胖的年轻夫人对着自己的衣柜发愁，并且圈了一个预产期的数字表示这样的日子还将持续多久。
卡列宁在看明白里面想要表达的意思后，思索了一下。
第二天，安娜看到自己的丈夫留给她的便签，上面表示她不用发愁衣服的更换问题，非常直白的在衣服的花销上，做丈夫的给妻子又涨了一倍。
尽管安娜认为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卡列宁这样做，但那个早上，她依旧笑弯了腰。
生活还在继续，安娜的《怀孕记事》在无聊和有趣中交替着。这天晚上，安娜躺在床上，有些莫名的烦躁。
她怀疑是床单的问题。
但更换床单之后并没有什么效果。
她觉得也是寒冷让人心烦，所以她选择尽可能的贴近自己的丈夫。
当安娜以每五分钟的频率闹出动静后，并且一再表示“没什么”的时候，卡列宁起来了。
“对不起。”安娜低声说道，她皱着眉，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表现。
“你知道我是怎么了吗？亚历克赛。”她问自己的丈夫。
卡列宁摇摇头，拧眉：“我想需要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还是算了吧。”安娜也摇摇头，她拉着卡列宁的袖子阻止她。
“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也许我想要去走一走？”她说道。
卡列宁看了一眼窗外。
初冬的天气，彼得堡的晚上更加寒冷。
“你会冻坏的。”他否决了这个想法。
安娜也看了一眼，知道卡列宁是对的，所以没有坚持。
她坐起来，依旧皱着眉。
卡列宁替她把被褥围好，好像她是什么需要冬眠的动物。
他轻轻地碰了碰安娜的面颊和额头，先确认她没有发烧或者感冒，然后他披着睡袍坐在床沿边，右手抓着安娜的小手。
非常安静。
安娜想要抽回手，卡列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像她是什么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
“音乐会让你好点吗？”他突然问道。
安娜看着对方，有些惊讶，然后她说：“我不确定，也许会好点。我现在，并不想睡觉。”她有些迟疑地说道。
卡列宁点点头。
他给安娜把睡袍拿过来，确保她穿得暖和。
**************************
他们来到了西角的起居室，这儿摆放了一架钢琴，是安娜装饰的。亮色的漆面，显然用的次数不多，但依旧保持着洁净。
整个起居室较为空旷，看得出主人还没来得及布置。
窗户非常大，而且透亮，初冬的天空似乎离地面都非常远了，月亮显得更加皎洁。晕黄的样子，不如夏夜的明亮，也别有一番清冷孤傲的感觉。
“我怕会吓到科尔尼。”安娜坐下来后笑道。
“我相信科尔尼能足够冷静地处理这事儿。”卡列宁说。
安娜真的笑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起居室回荡着，连她自己都有点被吓到。
“我不知道”她有些腼腆地说道。
“它们非常动听。”卡列宁说，他正在调音，一个声音响起，钢琴特有的音色仿佛漩涡一样，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了。
“我喜欢。”他说道。
安娜一开始一位卡列宁说的是钢琴声音，然后意识到那可能是说前面的。
“我还是钢琴？”她问道，声音也带着笑意。
卡列宁调好了音，他知道安娜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这位彼得堡官员正打算纵容自己的妻子，所以他回答道：“你。”
他看到妻子满足的笑容，心中也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淌而过一样。
卡列宁坐下来。
“我并不擅长弹奏钢琴。”他低声说道，像是开场之前的某种警告，而当演出开始之后，安娜觉得卡列宁实在是有些谦逊。
这首曲子安娜并未听过，但似乎颇有俄国的风味，像是白桦树田野和麦浪一样。舒缓而朴素的曲调，在夜色中悠扬响起。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的时候，安娜睁开眼睛。
她看到卡列宁那双蓝色的眼睛正望着她，就像他这段日子以来经常那样做的一样。
不，应该是，自相遇起，就不曾变过。
“它有歌词吗？”
“没有。”
安娜有些遗憾，“听上去不像是关于爱情的。”
“是关于故乡的，我不确定。”
“是你母亲？”安娜问道。
“并不是。”卡列宁回答道，神情并没有先前那种一闪而过的迷茫，那一次，当他向安娜讲述那些童年记忆的时候，安娜确定自己透过那些讲述，感受到卡列宁内心的某种伤痕，而现在，它们像是真正的被填补好了一样。
“那是我更为年轻的时候，在一次公出中偶然听到的。”
“我能说你真的非常谦虚吗？”
安娜笑道：“不是任何人都能听过一次就弹奏出来的。”
卡列宁略微笑了一下。
“没那么简单，安娜。”
“我并没有什么音律天分，但记忆力还算尚可。不断回忆摸索，我才能弹奏出来。”
“听起来依旧是了不起的。”安娜固执己见。
“你是非常棒的，亚历克赛。”她说道，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
她说完后看到卡列宁望着她，神情柔和。
“想要一个抱抱吗”她玩笑道，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想。”
安娜愣了一下，意识到那靠近的距离，微热的气息正等待着什么，然后她抬起双手，将玩笑变成真的。
因为，面对自己的爱人，就算原本只是一个玩笑，总归也是舍不得让他失望的。 166网
(https://www.23xsww.net/book/68/68737/23293402.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