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新月如刀
眼前有一把刀，还有一道选择题。
刀长三尺九寸，直刃无锷，刀柄已经磨损到看不出原本的材质，纯黑皮鞘上没有丝毫纹饰，却隐隐有一道血光似欲透体而出。
现在，这把刀握在一名传奇战士的手中，那战士的背后，伫立着大陆上最强大的帝国。
卡特罗曼步步紧逼，有若实质的杀气牢牢锁定了阿莱格里，试图逼迫他做出最合乎情理的选择。
在这样庞大的压力面前，一应繁杂的思绪和想法，都必须为根本的利益所让步。卡特罗曼做出这种决绝姿态，就是要让对方明白，千万不要为了一些愚蠢的理由，拿自己的性命和整个河谷的存亡开玩笑。
“我数到三。”卡特罗曼再次开口，他距离阿莱格里已经不足十步，正是最佳的出刀位置。
让，还是不让？
阿莱格里确实如他所料一般，陷入了困难的抉择之中。
他的手中没有刀，没有剑，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兵器。就连一直以来倚仗的魔法，现在也时灵时不灵。
自己，又能拿什么，阻挡对方前进的脚步呢？
毕竟，他的身后，只有寥寥几个同伴，没什么庞大的势力支撑，反倒是十数万流亡的难民，还等待着自己的庇护。
“一。”卡特罗曼凝视着神色变幻不定的阿莱格里，唇间轻轻吐出了第一个数字。虽然事实上，纳奇尼王还真的叮嘱过他不要伤害这个旧友，可只要最后留阿莱格里一条性命，王上也不至于苛责自己。
直面这把以邪异著称于世的“饮血妖刀”，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恐惧，都会不由自主的翻涌出来。
阿莱格里也不例外。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杀气中颤栗，皮肤上流淌的雨水阴冷无比，就像是滑腻的蛇虫攀爬。
“二，”卡特罗曼活动着手指的关节，似乎还略带着点善意的劝了一句，“这种情况。你已无力回天，赶到此地可算是仁至义尽，没人会多说什么。”
是啊，退开这一步，谁也不会苛责他，就连伊尔洛和迪奥斯，也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他可以继续维持与斯诺顿帝国的友谊，通过流金商道攫取源源不断的利润，从而不断壮大己方的势力。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
真正的，不再为任何人所胁迫。
阿莱格里忽然抬起头来，似乎终于要做出选择。可是，这道理有很多，多到足够说服自己的执念，却没办法让生根般的双脚，挪动哪怕一小步。
“三。”卡特罗曼的语气冰寒彻骨，他的右手轻轻覆盖到刀柄上。冷声提醒道，“阿莱格里，除了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别人。”
“我知道，”阿莱格里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他不像是在回答卡特罗曼，反而像是对身旁的两个同伴解释着，“以往，奥妮莎或许做错过什么，可是这一次。她是无辜的。”
迪奥斯与伊尔洛无声的点了点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所以呢？”卡特罗曼语气淡然，修长的四指却紧紧握住了刀柄。
“我不让。”
******
漫天杀气轰然塌陷。
陡然间，阿莱格里视野里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
首当其冲的就是炎魔骑士们散播的烈焰，这些在倾盆暴雨中依旧熊熊燃烧的恶魔之火，骤然间变得灰白破败，甚至如狂风吹过般低伏以至熄灭。
四周的所有事物，断壁残垣，孤峭树木，甚至暗红色的血水，都变得扭曲而破碎，就像是一幅刚刚完工的水彩画卷，被泼上了洗笔的污水。
眼前所见，模糊支离，耳畔那雨点的落地声，却砰砰的敲打着鼓膜，急促而又响亮。
不，不对，这不是雨声，而是自己紧张的心跳。
阿莱格里恍然反应过来，想要做些什么，躯体却僵硬无比，一举一动异常艰难。
然后，一弯血色的新月，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弧度狭长优美，色泽鲜红如血，看上去妖艳而美丽，让人心神俱醉。
可是，这样阴雨如晦的天气里，哪来的月亮？
阿莱格里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这是卡特罗曼的刀光？
原来，自己面对传奇强者的全力一击时，根本连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吗？
就在这时，他的腰腹间骤然一痛。
自己……是被对方腰斩了么？
这可不是一种体面的死——
“砰”！
眼前景色变幻，头脑一阵昏花。他莫名其妙的飞出去十几步远，一头撞在了散乱的尸体堆中，溅起血水无数。
扑面而来的清冷水珠，终于让他的神智恢复了一些。
那不是长刀入体的割裂感，而是自己被人一脚踹开的钝痛。
就在这段时间里，身后迪奥斯的吼声，刺耳的摩擦声，清脆的碎裂声，以及重物坠地的轰隆声才一起爆发开来，汇成一股巨大的混合声流，将他从迷茫中唤醒。
猛的摇了摇头，阿莱格里急促的喘着粗气，脱离杀气的锁定之后，四肢终于开始恢复知觉。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水，匆忙回头去看。
还好，还好。
阿莱格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莫名其妙有些后怕。
迪奥斯和伊尔洛同样被击飞了出去，万幸的是看上去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半精灵正倚靠着树干，慢慢坐起来，迪奥斯则瞅着手中只剩下尺余长剑柄的“焚城”，神情有些恍惚。
卡特罗曼的面色依旧淡然如水，他安静的肃立在场中，将直刃长刀交于左手，然后随意弹飞了指间沁出的血珠。
现在，他与奥妮莎之间，一片坦荡，再无阻拦。
“奥妮莎小姐，请立即停手。”他的语气像是在劝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奥妮莎没有应答。
她低垂螓首，双眼紧闭，苍白的嘴唇微微阖动，依旧在低声吟唱。
对于卡特罗曼的话，少女根本没有应答，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她似乎全然不知。
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阿莱格里也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未完待续。。)
ps：（补昨天第二更，一会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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