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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玲珑晓真相,献宝救子


次日,墨荷院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狗,六个月大,名唤多多。

        水玲珑把盘子里的辣牛肉一口一口地喂给多多,多多起初吃不惯,水玲珑饿了它两,它便不再挑食了。

        水玲珑放下筷子,举起多多左看右看,眯眼问道:“多多吃饱了没?”

        多多“汪汪”了两声,水玲珑把它递到枝繁的手里,脸上没了笑容,细瞧隐约还有一丝嫌弃,是的,她不喜欢宠物,尤其这种有毛的!

        枝繁倒是喜欢得紧,笑眯眯地抱了多多去院子里玩。

        柳绿将饭菜端到丫鬟用膳的偏厅,同为一等丫鬟的红珠也在,红珠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盘子,眼神微闪道:“世子妃真爱吃辣呀!每顿不剩的!”

        柳绿并不知晓辣菜全部进了多多的肚子,她也以为是水玲珑吃掉了,她冷笑着道:“你也想吃么?想吃的话自个儿掏钱让膳房的人做啊!”

        红珠勾起右唇角,眼底闪过一丝嘲弄,真当是好东西么?给她她也不吃!一群蠢货!

        柳绿拿起筷子,摘了些菜用碗装好,这是留给枝繁的,尔后才招呼钟妈妈和叶茂一起吃。

        入夜时分,水玲珑练了会儿字,又看了会儿话本,算算时辰,甄氏应当从安居回去了,这才放下手头的事去往了湘兰院。

        这段日子,甄氏几乎是想着法儿地给她添堵,总拿湘兰院鸡毛蒜皮的事儿动用她院子里的人,枝繁、柳绿和叶茂不止一次被叫去做苦力,叶茂憨厚老实,并未生出旁的想法,枝繁和柳绿则是气得脸都绿了!

        偏甄氏又都请示了冷幽茹,冷幽茹乐见其成,自然不半个“不”字,婆婆默许,水玲珑做媳妇儿的便只有听之由之的份儿。

        甄氏的心思水玲珑明白,就是想闹得她没心情继续祸害安郡王和乔慧的亲事,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在向府里所有人彰显她自己的地位,好让大家明白,她水玲珑再正也仅仅是个晚辈,没有不敬重长辈的道理。

        白了,甄氏的行为就是“虚张声势”,短期内效果显著,而一旦诸葛钰继承王位,甄氏便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缩回自个儿的地盘了。

        所以,水玲珑并不介意甄氏欢脱地蹦跶一阵子,这就好比当初水玲珑掌家时秦芳仪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一般,反正水玲珑迟早要出嫁,老夫人也终有一会死掉,只要水航歌不与她离心,偌大的尚书府就一定会是她的!

        水玲珑而今处在这个位置,才总算明白了秦芳仪那时的心态,原来,秦芳仪不是没法子和她较劲儿,而是根本不想和她较劲儿。

        当然,二者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她掌家是出于本意,甄氏蹦跶却是受了撺掇,眼看着乔慧便要嫁入王府,而甄氏大有愈演愈烈之势,届时甄氏若再联合肃成侯府和她分庭抗礼,事态便不容乐观了。所以,她决定点醒甄氏。

        湘兰院的明厅内,甄氏端坐于主位上,穿一件豆绿色对襟掐花上裳、一条素白曳地罗裙,墨发挽了个华丽的抛家髻,双侧簪圆形珍珠头饰若干,一身珠光宝气,直直将烛火的光辉都比了下去。

        水玲珑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二婶。”

        甄氏敛起心底的厌恶,皮笑肉不笑地道:“坐吧,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儿?”

        水玲珑依言在旁边的冒椅上坐好,流珠奉上一杯茶,她爱喝音韵,阖府上下都知晓她的口味,流珠奉的却是一杯龙井,便是甄氏自己也不爱喝龙井的。

        水玲珑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仿佛没看懂甄氏的刻意怠慢,淡淡一笑:“我来是想和二婶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化解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的。”

        甄氏的瞳仁一缩,显然没料到水玲珑会这样直白,她冷冷一笑,道:“世子妃什么呢?我听不大明白!我和世子妃之间有误会么?难不成世子妃认为我用了你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是在故意折腾你?”

        “难道不是吗?”水玲珑毫不客气地反问了回去。

        甄氏一愣,水玲珑不应该“哪里哪里,二婶是长辈,您用我的丫鬟是应该的,我断没认为您是在故意折腾”?虽然其实她就是故意折腾,而水玲珑也心知肚明!

        水玲珑的直白实在令她无所适从,见惯了绕来绕去的女眷,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等不绕弯子的人。

        甄氏的睫毛颤出了一个不规律的节奏,拔高了音量道:“你若是不喜,我今后不用便是了!何必寻个借口来排揎我?难道你嫌我吃了王府的闲饭?”

        水玲珑不为她的怒火所摄,幽幽冉冉,语气平静如一泓无波无澜的湖水,道:“心中有魔,众人皆魔;心中有佛,众人皆佛。我嫌没嫌弃二婶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婶嫌不嫌弃自己。”

        甄氏的眸光一厉,握着帕子的手有些紧了……

        水玲珑又道:“我想告诉二婶的是,我相公将来要世袭王位,要在京城闯出一片地,很需要安郡王的支持,所以我和相公都非常赞成安郡王和肃成侯府的亲事,安郡王日益强大,将来对相公的用处便越大。我不是那种眼皮子浅见不得兄弟妯娌好过的人,但愿二婶明白我的心意。如果我曾经有什么令二婶误会的地方,请二婶不吝赐教,我也好及时改正。”

        甄氏先是一怔,尔后眼珠子动了动,细细打量起水玲珑,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水玲珑问心无愧地迎上了愧地迎上了甄氏探究的目光,正色道:“二婶这段日子做的事到底合不合理二婶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我忍着二婶并非是怕了二婶,而是不喜欢弄得家宅不宁,传出去有损相公和安郡王的名声。京城这个地方可不是诸葛姓氏一家独大,为官者最忌讳传出内宅丑闻,不齐家何以治下?二婶在不在意安郡王的前程我不管,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坏了我相公的仕途!二婶如果执意误会于我,并和我水火不容,我便以今日为期,决不再姑息养奸!”

        这话有些夸大其词,以镇北王府的利用价值,哪怕真传出内宅丑闻也影响不到诸葛钰的仕途,但水玲珑不给甄氏一个重大的理由,甄氏难以相信她的决心。

        果然,甄氏听完水玲珑言辞凿凿的一番话,脸色就变了,过惯了喀什庆一家独大的日子,她的确不懂京城盘根错节的利害关系,但她联想了一下儿子奔波于各个权贵之间的繁忙样子,又觉得水玲珑的警告不无道理,京城……不好混!

        甄氏的眼底渐渐泛起了一层浓浓的疑惑,她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神色凝重地问道:“真不是你走漏了安郡王……的风声?”

        “二婶指的是安郡王在喀什庆成过亲的事吗?实不相瞒,这事儿还是我去姚府探望大姐时,大公主告诉我的。”水玲珑神色坦荡地道。

        甄氏大骇:“钰儿……没告诉你?”

        水玲珑摇头:“喀什庆的事,相公极少和我谈起。”

        “可安平……”欲言又止。

        “安平?”水玲珑这回是真的诧异了,安平是诸葛钰留下来协助她的人,如果这事和安平扯上了关系,就难怪甄氏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甄氏把吴夫人在黄记酒楼听到的谣言阐述了一遍:“……吴夫人是俩年轻人,安平那日也去了黄记酒楼,而且回来时鬼鬼祟祟的,你敢保证不是你指使安平去散播的消息?”

        水玲珑的心底泛起惊涛骇浪,连带着面色也变了又变,但很快她压下了所有情绪,挤出一个淡淡的口吻:“能使唤安平的……就只有我一个吗?”

        到底是不是安平泄露的消息还不好,保不准对方只是用了一招障眼法而已。

        甄氏不话了。

        水玲珑看着甄氏忽而沉默的样子,眸子微眯了一下,错开视线,似嘲似讥地道:“还是……二婶你其实猜到了幕后主使是谁,却情愿遂了她的意刁难我,也不想、或者不敢戳破她的阴谋与她对上?”

        甄氏的眼神一闪,握着帕子的手捏得指节发白。

        水玲珑原本只是随意试探,可瞧甄氏这副遮都遮不住的慌乱神色,她应当是误打误撞猜对了!甄氏也许一开始怀疑的人是她,但想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后甄氏未必没怀疑到冷幽茹的头上,只是甄氏自欺欺人不肯直面内心的猜测罢了!

        “二婶,我可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的!”冷声完,水玲珑倏然站起身,将茶杯搁在桌上,尔后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谁料,刚走到门口,甄氏冲着她的背影,颤声道:“玲珑啊,如果你母妃做了什么……令你难以接受的事,你别怪她,这都是诸葛家欠她的!”

        这话听起来和前面好不搭调,但细细品味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她幕后主使是谁?

        水玲珑停住叫住,回头望向甄氏,也不点破破,只狐疑地道:“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妃在诸葛家过得不好么?”

        甄氏的长睫颤了颤,很是为难的样子:“你想想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再有生育……”

        水玲珑歪了歪脑袋:“王妃被下了绝子药?”

        甄氏失望一叹。

        水玲珑继续猜:“生完头胎坏了根本,再也无法受孕?”

        甄氏不语。

        水玲珑的瞳仁动了动,又道:“是诸葛家做的?”

        甄氏撇过脸,怎么可能?诸葛家怎么会做这种伤害理的事?

        甄氏的表情水玲珑读懂了,王妃没了生养,但不是诸葛家害的,那么,甄氏口中的“诸葛家欠她的”又从何起?

        水玲珑又想到了诸葛琰的死因,难道诸葛家把药给了诸葛钰便是对不起王妃了?诸葛钰不也是王妃的孩子么?

        一念至此,水玲珑的脑海里暮然闪过一个极荒诞的猜测,她再看向甄氏,发现甄氏一脸期盼,似乎在等待她讲出这个猜测,她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光:“诸葛钰……不是王妃的孩子?”

        甄氏的眼神儿一亮,很快又闪过极易察觉的飘忽,她拽紧了帕子,仿佛被中了心事很无所适从的样子:“这……这……你……不要胡……”

        水玲珑深深地看了甄氏一眼,这个女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聪明太多!

        水玲珑走后,流珠从纱橱后面出来,望了望晃动的珠帘,蹙眉道:“夫人,您可是当着女娲娘娘的神像发过毒誓不出当年的秘辛的……万一女娲娘娘怪罪下来,您会遭到惩罚的!”

        甄氏不复先前的惊慌,一脸泰然自若:“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出秘辛了?”

        流珠狠狠一怔,对呀,一直都是世子妃在猜,夫人什么话也没,连点头或摇头都不曾有过!但夫人成功地引导世子妃猜出了当年的真相……

        流珠佩服得五体投地,她从前总觉着夫人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经常得罪人而不自知,今日一看,她方才明白自己瞧了这位喀什庆史上唯一一个被扶正的姨娘。

        甄氏冷笑,没错,她的确怀疑过王妃才是幕后主使,但诚如水玲珑所言,她不想也不敢和王妃对着干,加上自己刺了水玲珑几回,水玲珑都忍气吞声,她便以为水玲珑好欺负,反正装装样子刁难水玲珑,水玲珑又不会少块肉,她就这么继续做了!但现在水玲珑和她摊了牌,她才终于意识到水玲珑并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揉搓的面团。

        她既不敢得罪王妃,又不愿真和水玲珑斗起来,索性把心一横,让水玲珑知晓真相,和王妃斗去!

        皓月当空,繁星无数,似银河般的光,若烈日般的辉,灿灿的耀在头顶,水玲珑举眸相望,思绪一点一点飘远。

        诸葛钰……竟然不是冷幽茹的孩子!

        这么诧异的消息,擂鼓般震撼着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她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开始拼命回想各种和诸葛钰有关的事,许多当初匪夷所思的地方而今在脑海里渐渐有了答案。

        一连克死三人未婚妻,那些无辜的女子是冷幽茹派人杀的吧,其目的就是要诸葛钰背负克妻之名,直至京城再没谁敢把女儿下嫁于他。

        她为何能幸免?她一度认为幕后黑手是镇北王府的某个敌对势力,而对方并不将她这个尚书府的庶女放在眼里。

        “你是爷的人,谁杀你爷杀他全家!”

        其实,保住她这条命的是诸葛钰的这句话。

        相亲那,栗夫人和薛娟应该都是冷幽茹安排的,包括薛娟的前夫也在冷幽茹的算计之内。冷幽茹知道诸葛钰最憎恨抛夫弃子之人,算准他撞破薛娟的秘密之后一定会杀了薛娟。

        栗夫人借机除掉一个受宠的姨娘,冷幽茹则令诸葛钰彻底得罪宣国公府。

        没想到,前世诸葛钰的牢狱之灾是这么来的……

        还有那次去往姚家的途中遭遇的追杀,她之前认为是秦芳仪动的手,现在她却觉着冷幽茹的可能性更大!

        冷幽茹被诸葛钰信誓旦旦的威胁唬住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对她的杀心。只是冷幽茹失策了,她非但没死,反而和诸葛钰的感情一日好过一日。既然虐不到诸葛流云的儿子,冷幽茹便转头将利剑对准了诸葛流云的女儿,这才有了冷薇命运的转变。

        如果她和前世一样,死拽着玉佩不交给秦芳仪,就不会和诸葛钰议亲,那么,一其他的切也会和前世一样,诸葛流云将死在八年之后,同年,诸葛汐怀孕,诸葛钰直至中年未娶……

        因为她选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连带着所有和她有关的人,命运全都发生了转变。

        诸葛汐、冷薇、诸葛钰的已经与前世截然不同了,唯一剩下的便是诸葛流云。

        曾经她想不通诸葛流云是怎么败给荀枫的,现在答案昭然若揭。

        冷幽茹,荀枫,这俩人明显是有勾结的!

        就因为冷承坤弄丢了一颗药,诸葛流云把生存的机会给了诸葛钰,痛失爱子的冷幽茹便心生怨恨,开始狠狠地报复他们每一个人!

        疯了,这个女人简直疯了!

        水玲珑的心底蔓过一层恶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无法原谅冷承坤的疏忽和诸葛流云的无情,但诸葛钰和诸葛汐何其无辜?

        ……

        回了墨荷院,枝繁给水玲珑放了洗澡水,水玲珑每个月都会泡几次牛奶浴,今刚好就是。

        多多闻着奶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挠着木桶,发出刺耳的声响,以及“呜呜”的欲求不满之音。

        它想吃奶!

        水玲珑趴在木桶边缘,用指尖蘸了水珠逗弄多多,多多就蹦啊蹦的,却怎么也够不着。

        多多委屈了,哼了哼,甩了个大屁股给水玲珑。

        “噗嗤——”水玲珑笑出了声,不知怎的,多多这副求不成而撒娇生闷气的模样让她想到了郭焱。

        郭焱对云礼和皇家的前程知之甚深,她一度怀疑郭焱也是个重生者,但后来,她否认了这种怀疑,因为前世的郭焱去世时云家并未覆灭,即便郭焱重生,也不可能知晓云家的命运。别告诉她,是另一具魂魄倒退时光,重生在了郭焱身上,这也……太不可能了!

        翌日,府里来了位熟人,杜妈妈。

        金秋十月,硕果累累,杜妈妈亲自到通县的庄子里采了一车红彤彤的橘子,顺便检查了一下庄子里的账册,老夫人心里念叨水玲珑,便命杜妈妈给水玲珑送一筐新鲜的橘子过来。

        水玲珑自打成亲后,服饰打扮都和未出阁时大不相同,今儿她穿一件朱红色束腰罗裙,外衬透明绣雪花纱衣,朦胧中透出一线艳丽的绯色,如晨曦惊了雾霭,层层散开,绚丽的骄阳破云而来。

        杜妈妈并未真的抬头看她容颜,却觉着一道清冽又不失厚重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头上,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福低了身子,声线透出了连自己都未曾料到的虔诚:“奴婢给大姑奶奶请安!”

        水玲珑指了指一旁的圆凳:“坐吧。”

        “多谢大姑奶奶!”杜妈妈依言坐下,却坐得不甚踏实,一月不见,大姑奶奶似乎又多了几分威严,她不由自主地连呼吸都心翼翼了起来,准备好的欢庆开场白也变成了十分恭谨的陈述,“老夫人让奴婢给大少奶奶送些橘子。”

        水玲珑看了看桌上的几个“样品”,微微一笑:“是通县来的么?”

        杜妈妈低垂着眉眼道:“回大姑***话,正是通县来的,您原先住过的庄子。”

        水玲珑客套了几句:“我祖母的身子可好?母亲和父亲可好?”

        杜妈妈答道:“气渐凉,老夫人偶尔有些咳嗽,但并无大碍,老爷和夫人都尚且安好,只是二姐被禁足,闹得颇凶。”

        水玲溪怎样水玲珑懒得管,水玲珑就又不咸不淡地扯了些话头,尔后赏了杜妈妈一个红包,并准备了一些补身子的雪参让杜妈妈带给老夫人。

        杜妈妈起身谢过,转身离去,却在踏出门槛后又折了回来,欲言又止,又最终咬咬牙走出了房间。

        她并未即刻离去,而是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钟妈妈,钟妈妈用干帕子擦了手,和气地笑道:“你来啦!上我屋坐会儿?”

        杜妈妈四下看了看,谨慎地拉着钟妈妈推到回廊的角落里,压低音量道:“钟大姐,我且问你个话,你如实告诉我。”

        钟妈妈愣了愣:“你。”

        “大姑奶奶可认识一个叫‘荀斌’的人?”

        “啊?”没听过!

        杜妈妈徐徐一叹,眸子里泛起思虑的波光:“实不相瞒,年初的时候,尚书府来了一名很能干的厮,做法事当日,就是他抓住了大少爷院子里的内鬼。”

        至于水敏玉的丑闻,杜妈妈憋在了心里,“有一次我发现他偷偷地看大姑奶奶,我当时没往心里去,后来老爷辞退他之后他和我,他的命是大姑奶奶给的,没有大姑奶奶便没有他,临走之前他想给大姑奶奶磕个头。我琢磨着,大概是大姑奶奶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什么的,可那时大姑奶奶和世子爷定了亲,我就瞒下了这件事,包括他让我转告大姑奶奶去香满楼赴约,我也没。”

        钟妈妈浑身都惊出了一成冷汗:“你瞒下是对的!这要传出去,大姐的名节算是完了!”

        “大姐应该不认识他,我曾经故意问大姐庄子里有个叫什么‘斌’的来求前途,大姐她不认识这么一号人物。”杜妈妈蹙了蹙眉,“这回我去了庄子,仔细盘问了所有下人,没听有个叫‘荀斌’的!你再好好儿想想,大姑奶奶身边真没出现过一个叫‘荀斌’的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哪他突然跳出来污蔑大姐……咱们得提前想想对策!”

        为水玲珑着想是真,八卦因子作祟也不假。杜妈妈其实特想弄明白水玲珑到底有没有在外惹桃花。

        钟妈妈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喘着气道:“这事儿我放心上了,多谢你的提醒。”

        杜妈妈走后,钟妈妈即刻找到了水玲珑,有些话旁人不敢问,她却毫无顾忌,因为旁人都把水玲珑当主子,唯有她视其为女儿。屏退下人之后,她毫不犹豫地道出了心里的疑惑:“大姐,您可曾在什么陌生地方透露过自己的名讳和身份?比较容易遇到普通百姓的地方!”

        应当不是赏梅宴,出席赏梅宴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一个厮哪儿来的能耐?莫不又是秦芳仪搞的鬼?

        水玲阖上了手里的话本,和枝繁等人谈话她多一心二用,可面对钟妈妈,她是比较尊重的:“我出门采买一般都带了面纱,不曾透露名讳和身份,怎么了?”

        钟妈妈问道:“那为什么有一个叫‘荀斌’的人他的命是你给的?大姐你救过什么人吗?”

        啪!

        话本掉在地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像冬季悬挂于屋檐的冰凌陡然被折断,碎冰星子散了满脸,有些还钻入衣襟……

        透心的寒意,史无前例。

        水玲珑打了冷颤,思绪寸寸冻结了一般,脑袋瓜子一瞬间停止了运转。

        直到钟妈妈晃了晃她的手,她才霍然回神,素来冷静的她几乎破了音问道:“你在哪里见过他?”

        “不是我见到的,是杜妈妈……”钟妈妈被水玲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得不轻,支支吾吾了半才总算重复完毕杜妈妈的话。

        水玲珑霎那间呆怔!

        他的命是她给的,除了她的斌儿还会有谁?

        不是同名同姓,也不是做梦!

        她重生了,她的儿子也重生了!

        一想到他和她曾经离得那么近、近在咫尺!他费劲心思地找她、靠进她……她却……一无所知!

        她真想宰了杜妈妈!

        为什么擅作主张瞒下了斌儿的香满楼之约?

        不,杜妈妈旁敲侧击地问过她的:“大姐!您可认识一个叫什么斌的人?府里正要从庄子里选些得力的下人,膳房的一个管事娘子让奴婢给走走后门,姓什么奴婢忘了,只记得单名一个‘斌’字。”

        她当时想着这辈子不会嫁给荀枫,便也不能再有荀斌,那人不过是同了名字而已,所以她果决地不认识……

        如果她追问一番,是否结局大不相同?

        可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结果就是她生生错过了她的儿子!

        这时,枝繁打了帘子进来:“大姐!安平有急事求见!”

        水玲珑在墨荷院外见到了面色凝重的安平,她的第一反应是追问安平那日去黄记酒楼做了什么,但不知想到了什么,愣是把这种冲动给压下了:“出了什么事?”

        安平声道:“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派了枭七盯紧安子的动静,就发现他暗中联络了一批死士,总共十人左右,目前全部往北方去了。”

        北方,这么,是去刺杀郭焱的了!

        诸葛流云不同意杀郭焱,德妃果然不死心吗?!

        “不要嫁给太子!太子做不了皇帝!你嫁给她……没好下场!”

        “你权当我是听了某个高僧的推断好了,但你相信我,云礼做不成皇帝!不仅云礼,整个云家都会覆灭,你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瓜葛!”

        “玲珑吃不得海鲜!会过敏!”

        “我一套衣服不够穿,而且我的鞋子也破了,你看!”

        “我……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郭焱,荀斌,荀斌,郭焱……

        水玲珑的脸色一变,转身进入诸葛钰的书房,从密室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去往了主院。

        “你这是做什么?”诸葛流云盯着跪在地上的水玲珑,疑惑地问。

        水玲珑知道诸葛流云伤势已大好,如今坐轮椅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但她还是关切地问道:“父王伤势可有气色了?”

        “嗯。”诸葛流云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算回答,可又令人觉着是肯定的语气。

        水玲珑没心情和他兜弯子,客套完便直奔主题:“我有宝贝敬献给父王,但求父王答应我一个请求!”

        言罢,将手里的锦盒递到了诸葛流云的跟前。

        诸葛流云打开锦盒,取出画卷铺开,原本带了些嘲弄的心在看清画上的内容时狠狠地震了一下!

        如金色泽,泛着浅浅辉光,观音坐莲,似有光芒万丈,普度众生无数。

        这不是《观音佛莲》又是什么?

        水玲珑举眸望向诸葛流云满是诧异的脸,郑重其事道:“这幅画就送给父王了,我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幅画,一直以为是个普通的画作,相公看过之后它是漠北藏宝图,起初我还不信的,直到漠北皇子敬献了假的藏宝图给万岁爷,我才大胆信了相公的话。但相公和我都不想惹祸上身,是以没对外声张。”

        她真的没撒半个字的谎,她娘一开始没打算把藏宝图给她,大抵是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要不是偷了她娘的嫁妆,根本不会晓得有这样东西。而她言辞间将诸葛钰扯了进来,诸葛流云想怪罪也舍不得了。

        诸葛流云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水玲珑的神色,确定她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才压制住心头浓浓的惊喜,缓缓地道:“你希望我答应你什么?”

        水玲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保护郭焱!”

        姚府。

        “汐你挺住啊,你挺住!产婆马上就来了!”姚成握住诸葛汐的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汐的预产期是十二月中旬,如今提前了将近一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和汐再次成亲后,他的病好了,不再忘事了,明年便能再度恢复官职了,他乐得三三夜睡不着觉,只觉得人生怎么可以这么幸福?有汐,有孩子,有男人应有的一切……

        但眼下看着汐痛得死去活来的模样,他又慌了……

        诸葛汐汗如雨下,一张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她拽紧姚成的手腕,指甲在上面刮出一道道血痕:“好疼啊!生孩子怎么这么疼?姚成我不生了……”

        姚成俯身,亲着她额头,颤抖着声音宽慰道:“汐你再忍忍,娘生孩子都这么疼的……”

        “你混蛋!都怪你!害我这么疼……”不是真的想骂他,只是内心忐忑得不行,都女人生孩子犹如在鬼门关走上一遭,是死是活注定。她不想让姚成看出她的忐忑,也不愿承认向来胆大包的自己忽而万分害怕生不出这个生命。

        姚成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混蛋!都是我的错!咱生完这个再也不生了!不让你疼了啊……”

        姚大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被抓得满手腕的血痕,心疼得恨不得剁了诸葛汐的手指头,尤其听了儿子的混账话,气得两眼冒金星,可一想到诸葛汐在生孩子,她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汐啊,你……你抓疼姚成了……”

        姚成回过头,猛的一记冰冷眸光射向姚大夫人,姚大夫人的头皮一麻,搅了搅帕子:“行了行了,我杵在这儿碍眼!我去看参汤好了没,晏颖你盯着啊!”

        冯晏颖福了福身子:“知道了,母亲。”

        她行至床边,看着痛得面色发白的诸葛汐,又看了看二人握着的手,心底泛起浓浓的艳羡,但不忘安慰道:“大嫂,头一胎会比较难生,后面就好了。我生智哥儿的时候,疼了足足七个时辰,生佟哥儿却快得不行,几乎没怎么痛便生了。”

        “什么?七……七个时辰?”姚成目瞪口呆,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汐就痛得锥心刺骨,七个时辰……岂不得痛晕过去?

        似是知道姚成的担忧,冯晏颖补了一句:“晕了喝点儿参汤,醒了接着生。”

        姚成吓得魂飞魄散!

        消息传到王府,冷幽茹和甄氏即刻带了水玲珑前往姚家探望诸葛汐。

        她们赶到诸葛汐的院子时,诸葛汐已经痛晕了三回,刚刚转醒。

        罗妈妈撩开被子往里看了一眼,正色道:“宫口全打开了,我用力的时候你就用力啊,我没发话你别瞎使劲儿!”

        言罢,将手放在诸葛汐的肚子上感受宫缩。

        一大家子人全在明厅内候着,姚大夫人如坐针毡,姚成踱来踱去,冷幽茹静静品茶倒是瞧不出悲喜,甄氏垂着眸子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晏颖陪在产房内,时而派华容出来报一声平安。

        华容第五次进入明厅,看了座上之人一眼,低垂着眉眼道:“回大夫人的话,罗妈妈最多两刻钟便能生出来了。”

        “此话当真?”姚成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华容退出去,水玲珑的眼珠子动了动,起身道:“我去如厕。”

        出了明厅,水玲珑快步追上了华容,因此揭露固元膏的真相一事,华容打心里是钦佩水玲珑的,是以,她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妃!”

        水玲珑将华容拉进了诸葛汐的卧房,在床边站定后,环顾四周、耳听八面,确定无闲杂人等,才压低音量道:“我问你,我大姐为什么会早产?她摔倒了还是磕到了?”

        华容凝思了一瞬,如实答道:“大少奶奶没摔也没磕到,就睡了个午觉便突然嚷着肚子疼。”

        水玲珑幽静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又道:“她这几日都吃了些什么?包括零嘴和水果,全都拿来我看看!”

        莫不是大少奶奶又遭了谁的暗算?华容的心咯噔一下,赶紧转身去柜子里搜罗诸葛汐这几日常吃的东西。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水玲珑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摸了诸葛汐的碎花枕头一把。

        华容回过头来时,水玲珑正好抽回手,忙借着摸头发的动作遮掩了手臂的僵硬。

        华容将水果和糕点放在桌上:“就这些了,至于饭菜,每顿吃完便都赏了下人,不剩什么。”

        水玲珑的眼神一闪,看着桌上的食物,轻咳一声,若有所思道:“葡萄、橘子、蜜瓜、栗子糕,这些都不是寒性的东西,大概是我多虑了,很多人都自然提前的!”

        华容却不这么认为,固元膏的事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谁下了毒会让你一眼看出来呢?

        ------题外话------

        这是神马节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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