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后山的桑果
方不悔回到黎家，就要上课了，早饭也来不及吃，郝越越将藏在袖子里的几块点心偷偷塞给他，急急的塞了几口，就藏在方泽后面，已打算好在他身后再睡会儿。
忽然门开了。
仿若一道明媚的春光，穆倾城一袭白衣，腰束缎带，一尘不染的出现在门口。
阳光从半遮的帘子透进来，淡淡峨眉，干净的鼻翼，稚气未全脱的脸上泛着光，果真公子无双人如玉。
穆家的几个不以为然。
女修们都偷偷的红了脸。
穆倾城微笑着看了看方家三兄妹，就入了座。
方不悔对着穆倾城眨眨眼，算是打了招呼，一放松，又在课堂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下了课，倒又精神了。
天色一暗，就拉着方泽穆倾城，和一众少年进了后山。
那山上的桑树都结了果，一颗颗，一串串，红红紫紫黑黑的。众少年拿着大纸袋，轻轻上树，出手如风，一会就采了许多。那桑果一破便会爆浆，紫红紫红的果汁染红了手指。
方不悔用手指在方泽脸上轻轻地抹了一下。
“方不悔——”
方泽的声音响彻云天，半个黑夜都被震开了。随后越越也被抹了个大花脸。
越越举着红红的手指追着方不悔，“大哥哥，你不要逃。”慧心姐妹见了也扑过来围堵方不悔。
方不悔不好上手抹女修的脸，只被追得狼狈逃窜，直逃到穆倾城背后，抱着倾城的腰道：“倾城，救我，倾城，救我。”
刚说完就抬手在穆倾城脸上抹了一把，转身就跑。
穆倾城一把揪住他，
“往哪跑？嗯？”穆倾城将他擒住，圈在自己怀里，两眼噙笑：“这脸还这么干净？这怎么成？”
方不悔一边挣扎，一边求饶：
“好哥哥，你放了我，我再不敢了，我回去就给你洗脸。”
穆倾城不理他，只是把手指往他脸上摸去。
细长的手指带着温度和颜色，在方不悔唇上幽幽划过，又向外拉了一条长长的线直到耳边。
终于花了脸。
还未来的及擦，就被追过来的慧心姐妹按住一顿涂抹。
待大家跑开了，方不悔的脸就如戏台上的脸谱，各种颜色，深深浅浅，那叫一个美不胜收。
随后便不知谁抹谁了，也顾不了男女了，但凡见面，就是一顿乱涂。每个人的脸上都花猫一般。终于涂无可涂了。
众人还没疯够，见旁边有一块极大的石头，极大极大。
方不悔一挥剑：“不悔到此一游。”
穆倾城也留下一行字：“明月伊人相伴，此生方不悔。”
方不悔回头看了看倾城，倾城只是看着那行字不语。
顾乔没带剑，对方泽道：“方二哥哥，借剑一用。”
随之也划了几个字，以牙还牙，静待来日。
方泽看了看顾乔，没说话。
众人见了一顿挥剑。那大石立刻花了。
“这么好的月色，来，我们唱首歌吧。”郝越越意犹未尽。
“我来教你们，做为我们的校歌，就是所有一起上学的孩子都要会的歌就叫校歌。”郝越越站上大石头。
众人顿时又兴奋了。
“听好了。”
闻笛声独惆怅云深夜未央
是与非都过往醒来了就当它梦一场
红尘中毁誉得失如何去量
萧萧血热刀锋凉
歌声停了，只有月色和满天星光。
“好词，红尘中，毁誉得失如何去量，呵呵，果然好词。”
顾乔笑道：“敢问方小公子，何人填词？”
越越回头看了看穆倾城：“何人填词？”
“我如何知道？”穆倾城笑问。
越越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然后，满天星光下，一群少年郎顶着一张张大花脸，一边踏着月色一边高声唱着萧萧血热刀锋凉。
直到黎家的院门口，才放轻脚步，不想一进门就看见了黎不凡。
黎不凡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还不及说话，众人便一个个用袖子遮着脸回房了。
剩下黎不凡独自站在月色里。
越越拉了拉慧心。将几大袋桑葚交给她，指了指厨房：“我一会儿来，我得先去给大哥哥洗脸，不然他定然直接睡了。”
越越打了水，拿了布巾皂荚盒子，来到大哥哥房间。只见穆倾城带着一脸紫红，正给方不悔擦脸，方不悔抬着脸，乖的如小猫一般。
越越只好自己洗了脸，二哥哥是不需操心的，就二哥哥那性子，怕早已将脸洗掉了几层皮。
越越来到小厨房，本来黎家吃饭，是不需自己动手的，只要听到钟声，各家去大厨房领了回来，在饭堂吃便是。
因考虑到很多世家弟子有吃夜宵的习惯，或领饭不及时，便备了小厨房和一应食材，谁饿了可以自己动手，黎家却是不管了。
越越到的时候，慧心已经洗了脸，米也洗好了，越越将桑椹洗干净用木勺压出汁，两个人就忙起来。
越越想起寿司，只是没有了紫菜，就用小厨房的竹叶替代。卷帘倒是有，小厨房用来蒸东西的正是竹帘。
越越切了火腿，没有黄瓜，就放了一些笋条和配粥的小酱瓜条，没有紫菜，没有办法用米饭，只好如包棕子一般，用生米了。越越简单的跟慧心说了一下，转身去备柴火。
待慧心卷好了一个，拿给她看时，越越笑的肚子都疼了。只见那寿司有手臂那么粗。
越越重新教了她。好在慧心有功夫，将一个一个寿司团的很紧，仍是比寿司大了一圈，白的米，红的米，红白相间的米，外面裹了青竹叶，上锅蒸。
越越烧柴，坐在火光前。炉堂里跳跃的火光照红了她的小脸。
越越想哭，她想家了，想妈妈了。
从前的自己，没有做过一餐饭。
这寿司，还是妈妈听了亲子课堂，说要亲自做给她吃，可是妈妈真的是个极笨的妈妈，弄了一个晚上，米饭浪费了一大盆，最后还是跑到外面买了一盒回来给她。
越越把脸伏在腿上，悄悄的抹去了眼泪，“妈妈，你要勇敢。我很好，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越越又想起了一博哥哥，又想起穆倾城的那张脸，一模一样的脸，到底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一博哥哥，还是丢了记忆的一博哥哥？
越越叹了口气。
待二人将所有寿司出锅后，先是冰在冷水里，冷却后越越拿刀比划着要切，却不知道怎么下刀，那青竹叶，只怕一切，米就出来了。
慧心看了看，拿起佩剑，二话不说，噼里啪啦的就把寿司给切了，一排排甚是齐整均匀。一把上好的仙剑，就这样用了。
两人将寿司用纸袋分装好，放入冰窖，打着哈欠回房了。
第二天，越越没来上课。
她发烧了。
方不悔一整日守着她，只见她小脸红彤彤的，闭着双眼，不时的翻滚，似乎十分难受。
偶尔喃喃发声，说的什么也听不清，偶尔又叫妈妈。
方不悔心疼不已，想她小小年纪，就这样流落在外，跟着两个不着调的哥哥。
方不悔又想起她刚来时的那个样子，怯怯的问他“大哥哥，你能留下我吗？你留下我可好？我回不去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方不悔伏在床边，哭了个稀里哗拉。暗暗责怪自己，没有做好这个哥哥，反倒要她多处照顾自己。
黎家的郎中来看过了，开了药，嘱咐了一番就走了。
方不悔更加自责。想自家妹子从未在自己面前说过想家，可是，又怎么能不想。
穆倾城下午便没去上课了，独自下了山，到了晚间，带了先生来。
“不悔，这是我的先生，姓徐，大家都叫他徐叔，医术很是了得，让他给越越看看吧。”
不悔点点头，打量了一下那姓徐的先生，只见他双眼甚是明亮，双眉很近，几乎连在一起，身形十分消瘦，一袭细棉布长衫，印着竹叶暗纹，倒像是一个私塾先生。
“劳烦先生了”
不悔让出位置，那先生摸了脉，笑道：
“不防事，想必药已经开了，无需再吃药了，我这有几粒清心丹，服下便可，想是什么事让小公子急郁攻心，明早便会无事了。”
不悔忙道谢。
顾倾城知道不悔心情不好，不忍打扰，就带着先生告辞了，一前一后出去了。方不悔却在无意间，看见了那先生腰间的荷包，素缎面，有些旧，蓝色的细抽绳。
原来那日在香雪海见到的竟是倾城的先生。方不悔随即便想起那个丑出天际的男人，小眼塌腮还有颗痣的。
方不悔摇摇头，这么多玉树临风的同学，怎么偏偏想起那个人来？
晚课后，众少年都来看越越，此时越越已经退了烧，睡得甚是安稳。方不悔仍是一步也不离开的守着。
众少年很多和方家兄妹都十分交好，各种果子点心堆满了小桌子。
半夜时份，越越才醒来。
方不悔扶她坐起来，给她喂了水，越越体贴的让大哥哥回去睡。
方不悔便道：“我陪着你，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又摸摸头，果然退烧了，又伸出手帮她压了压被子。
越越一时睡不着，不悔就和她聊天。
“越越，想家了？我听到你梦里叫妈妈。”
“嗯，想了。”
“你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她很笨。
别人的妈妈都会做很多好吃的饭，她只会做红烧肉和清蒸鱼，因为那是我喜欢吃的，她不好看，很多肉肉，可是她总是想做一个漂亮的妈妈，然后就一年四季的减肥。”
越越笑了：“可是她不管她怎么减，不吃晚饭，整日吃水煮青菜，还是会长肉，然后就整日怪我，说都是因为生了我，然后就被我和岁月摧残了，胸部下垂，小腹突出。”
越越又哭了。
“不知道我被风刮跑了，妈妈怎么样了？”
方不悔伸出手给越越擦了擦眼泪，
“越越，大哥哥做得不好，有什么方法能回去吗？大哥哥就是拼死也要送你回去的。”
“我也不知道，可是，如果我回去了，我又想你和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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