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伴侣
司璐瑶静静地蛰伏在水底，这是她自进化后第一次有了饱腹的感觉。饥饿感的消退使她的情绪平稳了下来，渐渐地，她又重新回到了那个深海的梦境，但是这一次，她不再害怕了。
漆黑的深海没有光亮，她只能通过周身的水流感知周围的环境，这个逼真的梦境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但此时的司璐瑶并不能完全明白，她只是知道，这里是人鱼的故乡。
而除了她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人鱼在这个梦境里。虽然在绝对无光的环境里，它们无法看到彼此，但是人鱼能通过情绪感知到同类的存在。这个梦像是一场集会，将所有人鱼的意识体都集中在了这个梦中的深海。
司璐瑶感知着周围的同类，那种想要把侵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统统撕碎的暴虐感像是本能一样，突然涌上了心头。
而且很显然，这种情绪也出现在了其他人鱼的身上。这时，司璐瑶才意识到，人鱼显然不是什么热爱同胞的种族。
人鱼的领地意识极强，像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哪怕只是意识体，也让它们产生了强烈的负面情绪。
眼看着旁边的两条人鱼意识体就要互相撕咬起来，虽然司璐瑶看不清它们的样貌，也不知道真的打起来会发生什么，但那两个家伙显然已经快要波及到自己了。
在那双重的次声波噪音再一次地在耳边炸响后，司璐瑶的耐心耗尽了。
她不明白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干什么，总之，到目前为止净是一些毫无意义的事。
内心的愤怒随着那两条人鱼的靠近逐渐向上攀升，终于，在其中一条人鱼的尾巴撞上司璐瑶的背鳍后，她爆发了。
说实话，作为人类的时候司璐瑶一直都是讲和派，几乎没有和谁动过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是能用打一架来摆平的事，那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讲道理呢。
锋利的獠牙直接撕碎了人鱼厚重坚实的鳞片，强有力的尾巴在水下灵活地抽飞了另一条人鱼。司璐瑶就像是一条疯狗一样，靠近谁就咬谁一口。
就这样，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原本只是两条人鱼的小小摩擦，最终演变成了所有人鱼的大乱斗。可能大部分人鱼都是一脸懵地被卷了进来，但最后为了自保，它们也只能对扑向自己的同类露出獠牙。
十几条身形庞大的人鱼纠缠在一起，而这场混战的罪魁祸首，正趴在角落里吐着泡泡。
司璐瑶看着其他人鱼打作一团，心里的暴虐感因此平歇了不少。这期间也有想要凑上来咬她一口的人鱼，不过都被司璐瑶以绝对的武力优势压制了回去。
混战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每一条人鱼都伤痕累累，司璐瑶却在旁边打着哈欠，甚至感到有些无聊。
“都停一停吧。”
清冷的，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在寂静的深海梦境里传开。这一声制止显然很有用，那些咬作一团的家伙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迅速分开，过了很久，并没有人鱼再次打起来。
在这个梦境里，司璐瑶那混沌的思维像是被解放了一样，虽然还是没有恢复人类时的灵活，但至少在表达方面还是比较流畅的。
她感知着每一条人鱼的情绪，知道它们还在爆炸的边缘，但是那又怎样？
“我并不是很想听你们那些没有意义的争吵，在大家都相看两相厌的基础上，希望你们能相互体谅一点。”
有人鱼认出了司璐瑶这个挑起事端的疯子，对着她露出了恐怖的獠牙。
但獠牙这种东西谁没有呢，这种等同于挑衅的行为很快就受到了制裁。司璐瑶吐出嘴里的半片鱼鳍，目光冷冽地看着因为疼痛而翻滚的人鱼，深色的鱼眼里透露着淡淡的杀意。
很奇怪的一点是，从进化开始就一直在“不务正业”的司璐瑶现在却强得出奇，不管是身体强度，还是思维的解放程度，都跟其他人鱼有着显著的差异。
所有的人鱼都意识到，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打闹”了，这是力量的宣示，是对权力的争夺。
其他的人鱼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鱼敢游出来打破僵局。当然不是出于礼貌，这只不过是弱者在强者面前的后退与妥协。
或许有人鱼对司璐瑶感到不满，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它们并不敢忤逆对方。人鱼就是这样的种族，它们没有亲情，也没有互帮互助的意识，谁的实力更强，谁就是族群的王。
其中一条人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凑到了司璐瑶的面前，它的姿态放得很低，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在告状。
“王，我讨厌别的家伙跑到我的猎场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有同类进入你的领地，大家都一样，”司璐瑶冷冷地回答道，“但这里只不过是梦境，你们的打斗毫无意义。”
说到这里，司璐瑶停顿了一下。
显然，这个梦境是人鱼的一种交流方式，这意味着以后这样聚面的机会还有很多。既然如此，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给它们找点事做……
……
“云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姜云楠脱下防护服，换上了氧气面罩。她接过陈筱君递过来的那管针剂，直接跳进了水里。
黑色的水体对人类的视觉造成了很大的干扰，但污染度达到40，已经长出趾蹼的姜云楠却没有感到什么阻碍。应该说，比起陆地，她现在更适应水下的行动。
【司璐瑶此时正处于进化的沉睡期，但是这个时期并不会持续太久，建议宿主加快行动。】
姜云楠快速地游动着，在下潜了大概有十几米之后，她看到了她的瑶瑶。
在短短的时间内，那条原本还有些分裂的鱼尾已经完全长合，司璐瑶现在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条鱼。
【司璐瑶，污染度9328。】
姜云楠小心地靠近着对方，鱼类睡眠时仍然睁大的眼睛让她产生了一种“瑶瑶现在还醒着”的错觉，似乎只要她再游近一点，那张冰冷的，属于鱼类的嘴巴就能干脆利落地将她一截两断。
针管里的液体是一种追踪定位物质，在知道系统无法感知远距离的生物信息时，姜云楠就打算动用这只针剂了。
她不知道瑶瑶醒来后会不会继续停留在原地，但是把一条鱼放进水里实在是太过冒险，一旦瑶瑶游进海里，她就很难再找到对方的踪迹了。
姜云楠小心地游到大鱼的右侧，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对方光滑的鱼鳞。在她心脏的跳动声中，大鱼的眼睛一动不动，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反应。
针剂的针尖小心地扎进了鱼眼周的黏膜下，透明的液体在压力的作用下全部推了进去，眼看活塞推到底部，姜云楠动作迅速地抽回了针管。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一直一动不动的眼睛，却突然向姜云楠的方向偏移了一下。
毫无生气的鱼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类，尽管姜云楠被这突然的凝视吓了一跳，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瑶瑶好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司璐瑶确实没睡醒，她看着那个漂浮在自己眼前的人类，一时半会儿没有做出反应。刚刚从梦境里清醒，司璐瑶的脑子里只是有些迟钝地想着：这个人类好眼熟啊。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种熟悉的感觉源于何处。
这个人类，和之前虚影里看到的那个短发女人很像。
陷入疑惑的司璐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尾巴，她现在特别想把这个人类脸上的东西拨掉，这样自己就可以好好看看对方的脸了。
姜云楠并没有往回游，她看着围绕自己周身缓慢游动的大鱼，甚至向对方伸出了手。
【宿主您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
姜云楠也知道自己很不正常，按理说她应该紧张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地确信，确信瑶瑶不会伤害她。
或许瑶瑶是记得我的。
这么想着，姜云楠取下了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
在看清那个人类的面容后，司璐瑶的瞳孔收缩了几分，这点变化在一只脸盆大小的鱼眼上体现地十分清楚。
姜云楠显眼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此时只能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狂跳的声音。
这意味着什么？瑶瑶还记得她！
【可以看出来，她现在确实对您有点印象，并且她作为人类的时候一定很喜欢你。】
系统平静地说着，然后突然话头一转。
【但是您现在可能有麻烦了。】
伴随着大鱼突然的亲昵靠近，姜云楠的皮肤也产生了强烈的瘙痒感。
【就在刚才，您的变异方向改变了，从半人鱼转为了人鱼，显然，这条鱼想要彻底同化您。】
系统差点就把【她想给你生蛋】这句话说出来了，不过考虑到宿主此时错愕的心情，它还是很敬业地提了一个醒：
【这边建议您游快一点。】
司璐瑶欢喜地看着皮肤上已经生出鳞片的姜云楠，内心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很快，她就可以跟自己的伴侣永远在一起了。
对，没错，伴侣。
人鱼虽然是冷血残暴的生物，但它们对伴侣一向是呵护有加。
当然，是以人鱼的思考方式。
因此，人类很难理解人鱼的爱，对他们来说，人鱼的爱带来的是灾厄与毁灭。
大概是觉得姜云楠可能跑不掉了，系统不由地开口安慰道：
【其实变成人鱼也不错，毕竟人鱼是最顶尖的进化方向之一，在水里也是霸主样的存在了。】
姜云楠观察着自己身上的变化，一边与司璐瑶周旋着，一边往水面游去。
[系统，把污染度压下去。]
司璐瑶看着自己“伴侣”的行为，有些疑惑地停在了原地。
人鱼的本能让她想要把人给拖到深海里去，但是人类仅存的常识又提醒着她最好不要那么做。
于是，她就呆呆地跟在姜云楠身后两米的地方，直到对方顺着楼上垂下来的绳子爬了上去，不见了踪影。
姜云楠被一早就准备好的陈筱君拉了上去，她趴在六楼的客厅地板上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已经产生了一层膜。
姜云楠探出头往下看去，能看到司璐瑶还愣愣地浮在水面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看起来有些可怜。
“……老实说我很想再跳下去。”
“你疯了！”
累得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好友随手捡起石头丢向她，然后又躺回原地装死。
系统观察着姜云楠的神情，突然开口道：
【宿主，人鱼是很聪明的生物，尤其在捕猎方面。】
【我可以跟您保证，如果您刚刚有任何的不忍与犹豫，您的余生就只能在暗无阳光的深海里度过了。】
要知道，人鱼对伴侣的占有欲，强到足以杀死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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