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娘子说话把家常 汪夫人哂笑藏心机

　　原来刚才那妇人乃是西府大管家郑护之妻，人都唤其端娘子。木倾雨跟随着端娘子去了一处偏殿，适才坐下，端娘子细细打量着倾雨，直顾的点头，连声赞叹。端娘子先声笑道：“小姐真乃倾国倾城之貌，梨花带雨之姿，可与我家少夫人，大小姐有的一比了”旁边的林瓶是问道：“不知大娘有何交待？”端娘子拍了一下脑门说道：“哎呀，直顾的看美人差点把正经事给忘了。”林瓶是说道：“大娘请说，我们认真听着就是。”端娘子说道：“小姐们新来，不晓得府里的人物，规矩，老夫人特派我来叮嘱几句，省的闹出了笑话。咱们家的太老爷怕是见不着了，如今自己一人云游在外，自辞官之后已经有十载没有音信，老夫人一向康健，大老爷娶的是汪氏女，有两位少爷，一位小姐，接你来的那位便是大公子，二老爷的夫人姓尉，也有俩位少爷和小姐，三老爷与阎夫人有一位少爷两位小姐，等会你见了便知。”木倾雨听得恍惚，不知所然。晨尘问道：“刚才进府时有一高楼，那里可是谁住的？”端娘子笑道：“姑娘不知，那可是比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还要气派呢，正是我家少夫人张玉华的居所，是陪嫁过来的。我家少夫人是这京城里张大大财主的女儿，她独有一个癖好，只喜高楼，俯视睥睨，因此特特的为她建造的，还取了一个风雅的名字，叫做：‘风烟绣楼’。大婚后就在那里住的。说起我家这少夫人堪称阖府第一美艳，别说光咱们西府了，就是加上四大家族，乃至整个京城，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物了。”倾雨等三人听的一片惊叹，洽逢有位红衣侍女来通报道：“老夫人等的着急了，可否前去了？”端娘子急回复道：“是了是了，红潋姑娘且先走，我们即刻就去。”

　　先是穿过了层层走廊，景致非比寻常，方到了一所大宅院，四四方方阔绰平朗，伴着几处水塘，汉白玉石桥，更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窜梭其中，正当中数扇扉门明亮唐璜，门首立着俩位红衣侍女分别是红潋，红滟。俩行牌匾更是器宇轩昂，写着金灿灿的几个大字：

　　浴荣华沐富贵享福人祈祷福寿安康

　　展鸿图施大运南山松坐享太平盛世

　　横首：幻絮芙蓉堂

　　待到木倾雨走到屋内，只见各色夫人，小姐，丫鬟无不盛装华丽。为首的中央簇拥着一位老夫人，神采飞扬，福寿无疆，端坐在宝榻之上，好生慈祥。见了倾雨早站起身来，亲声呼道：“我的儿！”这位正是倾雨外祖母西府夫人，二人不禁相拥而泣。左手边一位深蓝色长袍的夫人笑容可掬，正是大舅母汪姽汪夫人。只看她笑容有度，嘴角微弧，一颦一弄均恰到好处。眼神不动已洞察三分，佛珠卷起早计上心来。虽一心向佛可这佛不是一心向善的阿弥陀佛，而是人挡杀人鬼挡杀鬼的杀之佛。更有两句狠话独道她的厉害：

　　纵是风云骤变幻乾坤自握尹手中

　　汪夫人和声笑道：“到了就好，老夫人可是惦记了几天了，今日得以团聚也好圆了这一桩心事了，省的日夜思念。”右手边一位绿色锦袍的夫人已迎了上来正是二舅母蔚婳，执着倾雨的手哀思道：“从前我与你母亲最是要好，同一处念书，同一处玩耍，不是青梅竹马也算的上闺中密友，想起来那些光景尤是历历在目，只是不曾想到她竟先我而去，走的这么早。”再下首是三舅母阎姁阎夫人。汪夫人身旁立着一位绝色佳人正是大小姐西若嫣，更有八个字形容她美貌无双：

　　光贵华约千姿纤绰

　　往后是二小姐西芊蒻，三小姐西菲鸢，四小姐西荨妮，五小姐西暮燕。再有是各色少夫人并姨娘，有蔡焾，岚羞月，九夫人，薄姨娘，恐儿。几位小姐均是书香门第，所向所长更是大有不同。大小姐西若嫣喜读兵书，从来多有滔略。更是不比凡品，萤萤之火又怎能与她日月争辉？自然是一心向上，誓做这人世间第一等富贵传奇女子。也有两句人生预判道出她的人生轨迹：

　　除牟梦断情初处意绘三春宫自开

　　二小姐西芊蒻脸面薄静，温柔多情也是不爱女红独爱典故，少不得也寄有相思愁苦。此处也有一句话语单道她的心性：

　　故曾往事难料理书中无典太牵强

　　三小姐西菲鸢眉目鬓挑，更是不爱红妆喜读经国治世，安邦天下的有为锦囊。做事雷厉风行，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风范。也有两句话说出了她日后命运多舛，时运不济，天妒红颜的悲怆：

　　水府冥途非无路幽魂化做一缕惊

　　四小姐西荨妮心清寡寂，只把那禅经，梵音不知默读，抄写了多少遍，只觉不够。两句谶语足已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灵山小镇忆旧事滴下思念泪连心

　　五小姐西暮燕乖巧灵秀，聪慧敏锐倒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副你不理我，我自会你的天然纯色。

　　此时大家都相见完毕，传饭过后又闲聊了些话，西府夫人道：“今晚就在我这里睡下罢。”汪夫人道：“想必老夫人也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汪夫人眉眼略动抿笑道：“前几日备下的厢房可还干净？”端娘子回道：“干净敞亮的很。”汪夫人点头不语，双目微睁，对众人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权且休息吧，大家也都散了，明日再让红瑄带过去吧。”众人退去不题。

　　单说这西府丫鬟婆子众多，只西府夫人最为精细，共有九位。一等执事侍者一名，叫做红鸾，二等拂衣侍婢两名，叫做红莲，红瑄，三等掌灯侍女三名，叫做红岑，红班，红胤，四等唤使丫鬟三名，叫做红潋，红滟，红线，九位侍者都有一个红字，服装发饰各有不同，甚为好看，统称九红。

　　漏液时分，烛火微亮，木倾雨因睡不着和衣赏夜，但见四方坪台清明，屋瓦森森。忽听的门房角落里有人窃窃私语，却又不晓得说什么言语。只从奚落斑驳的花影之中仿佛瞧见一红衣女子印入眼帘，另一人则隐在墙外分辨不得。只有一句急促传来，说道是：“阎王叫你三更死，你便活不过五更！”倏地一阵凉风裹来，倒叫倾雨一惊，那二人便消失不见了。倾雨急忙进屋便做什么也不知。

　　过了清晨梳洗打扮完毕，西府夫人对倾雨说道：“无双绝钰馆是你母亲未出阁之前所居住的，你既来了也就住在那里罢。”众人早饭过后红瑄遂引倾雨等人去了无双绝钰馆。这里虽是早已无人居住，倒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簇绿竹林，一方吊脚亭，假山斜倚楼阁，芷水伴壁而流，细微静谧，怡然自得。木倾雨只于当中悦观风色，顾盼流连，看着馆中竹叶青袂，阡陌交通，心中思忖道：“这北方竟也可以如此婉约。”旁边的红瑄笑道：“姑娘可还喜欢？”木倾雨回道：“精致非比寻常，甚是得心。”红瑄复笑道：“听老夫人说这里的物件，摆设，格局竟是分毫未动。”木倾雨一惊：“当真？”红瑄微笑道：“当真。”木倾雨在馆中抚摸着一草一木，感受着和风煦煦，百感交集。红瑄又笑道：“姑娘别站着了，且到大厅再细细看个究竟。”众人遂移步往厅堂走去。

　　红瑄轻推雅门，倾雨方才迈过门楷，只见在那房梁正中吊着一个红衣女子，绳索尤自轻轻转动。众人不禁大惊，红瑄失色道：“红潋！”

　　红潋死状凄惨恐怖，眼珠子瞪的似要崩出一般。如此大事早已惊动了西府夫人，一众人等均齐聚幻絮芙蓉堂。汪夫人道：“怎的出了这样的事？”西府夫人叹道：“红潋向来妥当，怎的竟如此？”汪夫人道：“这红潋与红鸾最是要好，又是老太太身边的第一等掌事丫鬟，出了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即便不与她相干，也难逃失职之责。”红鸾泣道：“夫人的责难红鸾不敢分辨，只是她为何突然要自裁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平日里还好好的，怎么就…”西府夫人说道：“罢了，人已死了就早些安置了，或许有什么想不开也是有的。”汪夫人看了一眼木倾雨，询问道：“你女孩子家的没有见过这不干净的东西，必然是怕了，不如再去择别处居住？”木倾雨道：“舅母安心，我虽没有见过这般场面，但母亲故去我亦经历过，我自信不曾害她，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且又是母亲住过的旧所，必能得她庇护，我只安心住在那里便罢，无妨。”此时旁边的大小姐西若嫣怪道：“妹妹你好生胆大，看似弱不禁风没想到居然能如此镇定自若，倒叫我好生佩服。”木倾雨回道：“心中坦荡，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西若嫣向前一步，盯着倾雨说道：“那便最好。”

　　闹了大半日众人都退去了。木倾雨自同林瓶是并晨尘往无双绝钰馆去。木倾雨站在馆中央对着林瓶是说道：“这正殿只怕是不能住了，我们就住在东西两间就好，也省的冲了晦气，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瓶是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蹊跷，既叫人费解，又像是冲着咱们来的，这时机也太凑巧了些。”木倾雨罥眉微蹙看了看林瓶是，清思道：“你也觉得哪里不对劲？”林瓶是道：“若是真有嫌隙，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晨尘已惊的昏噩拉着林瓶是的衣袖颤颤巍巍道：“咱们真要住在这啊？我是怕的要死了。”木倾雨说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把心从嗓子眼里放回去，安安心心就好，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不过是人心里有鬼罢了。”又嘱咐林瓶是道：“林姐姐，你且寻些香来每日早晚于正厅焚香祭拜，直到头七。”三人便如此相互依偎，共祭香魂红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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