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归途

　　飞暮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淡，长空抬起手，透过阳光小小的手掌布满老茧，恍然间长空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几乎都以为那是上辈子了。

　　那是一座海岛，岛上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小孩子，他和那些孩子一样从记事起每天白日绑着沉重的铁砂被野兽追赶，晚上都要吃各种让人痛不欲生的药汁，泡又冷又热的药浴。

　　更多的人，在途中便死亡。

　　海岛四面环海，死掉的人往悬崖一丢，下面有的是鱼在等待。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那时候长空还没有名字，在他十岁的时候被管事从人群你挑出来丢上船，那时候他才知道那些死去的、活着的、还在受苦的人为什么会那样活着。

　　因为在海的尽头，那片大陆上最喜欢买他们这样的货物了。轻功高超、长不大活不长，简直是当眼睛和耳朵的最佳人选。

　　明聪的人容易噬主，所以他们十岁才会被挑选，五年后死亡。卖他们的人会顺便给买家一种药，可以解除他们身体里累积的毒素从而延缓寿命，使他们不得不听从买主的命令活下去。

　　大海风多浪多，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带着余下的‘货物’将船上的人全部杀死，没想到管事在临死前砸穿船板，大船进水。

　　他抱着甲板在海上飘啊飘，不知道漂流了多久眼一闭，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个少年拎咸鱼似的拎起来丢进木桶里泡澡。

　　他说他叫叶千仞，是仞雪域鹤宫的副宫主，此次出来是给少宫主找一个玩伴，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

　　形势比人强，叶千仞年纪轻轻可他打不过，便点头了。从此就去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那儿有巍峨的雪山，宏伟的宫门，无尽的寒潭，漂亮的火尾鹤。

　　也有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小女娃，印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犹如一幅精美画卷。

　　他幼年苦难，身量远远不如女孩，且幼时一般女童会比男童高，女孩也‘顺理成章’当他的姐姐。

　　他见武艺超群的叶千仞都奉女娃为主，料想她是这儿的少主子，便点头应了那声姐姐。

　　晋级为姐姐的鹤琼华，头一件事便指着万里穹苍给他取名为：“长空。”

　　取自：鹰击长空，鱼翔浅底，自由自在的意思。

　　虽然那只是年幼时期鹤琼华为了躲避叶千仞逼她每日习武的愿望，但成为长空一生执念。

　　真好啊，长空这般想着。失忆前的鹤琼华与失忆后的欧阳玉还是一模一样，还是对他那么好。

　　还有拎着他耳朵强行灌药试图解开毒素的皎月姐姐，还有硬邦邦不假于色的赏善罚恶护法，还有……

　　长空的手蓦然掉下来，他闭上眼嘴角含笑。飞暮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眼泪滚落从尸山血海里站起来。

　　他记得这儿不远处有个小山坡，那里山花遍野阳光明媚，却是一个好归宿。

　　山风掠过，带走一片浓郁的血腥味，被杀伐惊走的鸟儿也随着落日余晖慢慢飞回。

　　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山坡，却见那儿突兀立起一个小鼓包，小鼓包前面有一块厚厚的新鲜的树板，它警觉瞧瞧四下无人，安心停在树板上用嘴梳理羽毛。

　　那块木板上书‘长空万里’四字，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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