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灰蒙蒙的天空暗沉压抑，接近中午时分下起了蒙蒙细雨。
青砖石铺砌的台阶一层层往山顶而去，南笙站在入口处拾阶而上，往上看山顶薄雾浮动，路旁不知名的野花穿透青砖石的夹缝开出绚丽的颜色。
黑白照片上的人面容秀美温婉，淡淡的笑着。
灰色墓碑右下角刻着“儿陆淮立”，旁边有一大片空白，字距显得有些不对称。
南笙撑着一把黑伞，俯身放下一捧黄白相间的鲜花，她站起来扯出一丝笑意歉疚道“对不起，现在才来看您。”
“……”
寂静的墓园偶有鸟虫蛙鸣之声，照片上的人永远定格在这张亲切温和的脸上。
记忆中那个瘦弱美丽的身影在烟火气十足的厨房里若隐若现，热气腾腾的馄饨香气飘散在小店里，南笙穿着鹅黄色短袖白色热裤，脸颊透着粉红，热的汗流浃背。
陈伯是住在楼上的老主顾，一个六十多岁的独居老人，经常走到楼下来吃馄饨，一坐就是个把小时。
南笙每逢假日就会来这里，一来二去的她也认得一些老顾客，偶尔还能闲聊几句，这个陈伯就是其中之一。
“南笙，你看你这么能干长得又漂亮，学校肯定好多人追吧。”
陈伯手里的蒲扇一摇一摆的扇着，皱纹丛生的脸上尽是和蔼的笑意，南笙的奶奶也是一位慈祥的老人，她看见这种老人都倍感亲切。
此时听到陈伯的话，南笙擦着桌子的手停下来不好意思般道“陈爷爷，您就别取笑我了。”
“这哪是取笑你啊，我这是夸你呢。”陈伯用蒲扇尖尖点着桌子认真道“要是没有人追啊，我看陆淮就挺好的。这孩子我看着他长大的，聪明懂事又有担当，是个不错的人选。”
南笙无意识的绞着手里的抹布，脸颊一阵阵发烫，她舔了舔唇扯出一丝笑意没说话。
这时陆淮妈妈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碗，她把碗放在陈伯桌子上笑着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两孩子就是普通同学。”
“陆淮的普通同学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南笙这一个同学过来帮你忙啊。”
“陆淮妈，你自己说说，要是南笙当你儿媳妇你要不要。”
陈伯笑呵呵的摇着他那把蒲扇，小店里挂墙式风扇呼啦啦的吹着。
“那哪能不要呢，南笙这孩子乖巧又懂事，我把她当亲闺女看待，就是我们家那臭小子配不上她。”
陆淮妈妈转身拿来一个小勺子附和着陈伯的话继续说道“别说孩子的事啦，尝尝看我做的清补凉，解解暑气。”
陈伯摇晃着的手一顿，他俯身凑近瞧了一眼“哟，这是你做的。”
“是啊，加了不少料呢。”
“快快快，我尝尝。”陈伯手里的蒲扇放在桌上，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嗯，不错。”陈伯端起碗又吃了两口还不忘朝南笙道“南笙啊，看见了吗，将来这嫁人嫁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你可是要融入到那个家庭里去的，人选好了家庭没选好那也是白搭。”
“是，我知道了，谢谢陈爷爷。”
陈伯乐呵呵地摆手“不谢，不谢，你们呀现在还小，将来的事多着呢。有句俗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能听进去就少走一些弯路，这辈子就舒坦一点。”
南笙靠着桌子微笑着抿了抿唇没说话，粉红的脸颊似乎更烫了，陆淮妈妈连声道“您少说点话，多吃东西，我那里还有呢。”说完又转头对着南笙笑道“厨房里还有呢，你也去吃一碗去去热，让陆淮端给你。”
等到南笙走进厨房时就看到少年靠在洗碗池旁边双手抱胸笑的促狭，他穿着白色圆领短袖，宽松的黑色短裤，脚上还汲着一双蓝色拖鞋，整个人随性不羁。
“陈爷爷说的没错，嫁人可得擦亮眼睛，你看我妈对你这么好，要不然你就嫁给我吧。”
“……”
手足无措的南笙此刻像只煮熟的虾子浑身上下都透着粉，额头鼻尖上都冒着汗，嫣红的唇瓣咬住下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心如雷鼓在胸腔里砰砰直跳，脑海里烟花炸开般有一瞬空白，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在南笙呆愣的一瞬间，少年已经笑着转过身去端来一个冰凉冰凉的碗，她下意识接住，凉意透过掌心顺着经脉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热意一层层散去，急速跳动的心脏也渐归平静，理智清醒的她微微有点失落。
陆淮见她低垂着眼没说话不由俯身探了探她额头“不舒服吗？”
南笙堵在嗓子眼的话不上不下的憋的有些难受，她摇了摇头端着碗往厨房后门走去。
“……”
那天的事好像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玩笑话一般，谁也没当真。南笙继续在陆淮妈妈店里帮忙做事。
画面一转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热天，陆淮妈妈手捂着腹部额头上冒着虚汗，她皱着眉头坐在小店门口。
南笙端着热水走过来“阿姨，还是让陆淮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她把水杯放在桌上有些担忧。
“没事，老毛病了，我就是今天没吃早餐才会胃痛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我扶您去楼上休息吧。”
南笙弯腰扶起陆淮妈妈往楼上走，秀美温婉的人此刻被病痛折磨着面带菜色，额头上的汗水流一样冒出来，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
静寂的馄饨店里只有风扇呼呼的风声，陆淮提着一大袋子菜走进来放在地上，厨房内外空无一人，他抬脚打算往楼上走，在楼梯口碰见南笙下得楼来。
陆淮看她身后没有人影问道“我妈呢？”
“阿姨胃不舒服，在休息呢。”
南笙回头看着安静的阁楼低声道。
陆淮跟着看了一眼想了想没上去，他拉着南笙往外走。
南笙不明所以跟上问“去哪儿啊？”
“菜市场。”
“菜市场。”南笙转头看向地上鼓起的黑色塑料袋口露出的一点绿色诧异着问“你不是买了菜回来吗？”
少年头也没回“还要买。”
“……”
夏天的阳光晒在身上又热又烫，南笙提着袋子鼓着脸颊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满心满眼都是笑意的陆淮。
浅绿色连衣裙衬得她更加瘦削高挑，白皙修长的双腿明晃晃的勾人，乌黑的马尾辫随着主人的动作左右甩着，陆淮眯着眼急走两步上前拉住南笙的手臂轻声哄道“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道歉，我错了。”
南笙被拉的侧身停住，她转头瞪着眼睛道“你哪里错了。”
陆淮眼眸一转都是笑意“我错在不该带你去菜市场，我也不知道你没买过啊。”话说到最后陆淮摊着手还有点无辜。
话说南笙跟着陆淮到了菜市场，陆淮打发她去买调料用的辣椒，结果两人汇合的时候南笙提了三四个袋子，陆淮哭笑不得的一一打开看，里面有干辣椒，辣椒面，胡辣子甚至还有新鲜的青红椒。
“你这是把人家摊位都搬空了吧。”
南笙懊恼的皱着眉头“你也没说要买哪种啊，我看那里那么多就都买一点咯。”
谁知陆淮听了她的解释“噗嗤”笑出了声。
南笙看着少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气恼的开口道“你别笑了。”
少年笑意不减还抬手摸了摸她发顶。
“别笑了。”南笙拉下他的手吼道。
“哈哈……”
南笙胸腔剧烈起伏着，瞪着眼睛扯过陆淮手里的袋子气冲冲往外走。
“……”
想起刚刚做的傻事南笙心里一阵气闷，听了陆淮的道歉怒意不减反增，她侧过头质问“你是说我娇生惯养。”
陆淮一愣随后摇头“我没油这个意思。”
“你就有。”南笙眼里都是笃定，她一字一句的开口“你刚刚那话的意思就是我娇生惯养，连菜市场都没去过。”
面对这么清奇的脑回路陆淮有些无力的辩驳“我真没有。”
南笙不听他的解释一言不发转身往前走，陆淮揉了揉太阳穴插着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自嘲一笑摇摇头认命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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