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笙抿着唇“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嫌脏。”
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抬眼，陆淮往日的笑脸紧绷着，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语速缓慢“爱要不要。”
说完自顾自站起来往外滑，高挑的背影走的决绝，王涵一赶过来拉起南笙“陆淮怎么走了？”
“不知道。”
南笙低着头任由王涵一拉她起来，眼眶里积蓄着泪水要掉不掉的。
她伸手一抹擦干净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意跟着王涵一走。
王涵一看这情况小心翼翼的问“你们吵架了？”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吵什么架。”
“每天形影不离有说有笑的还叫没关系。你见过陆淮对除了你以外的哪个女生这么好吗？虽然他对谁都是一副很好的样子，但他对你绝对是不一样的。”王涵一笃定的说着。
“哪里不一样？”
王涵一想了想“你看啊，下雨了他会给你带伞，降温了他给你带围巾手套，还有，之前你痛经的那几天他不是每天都给你带一杯生姜红糖水吗？谁闲的没事干整天就关注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啊。”
“可是他没有说过喜欢我。”南笙低着头解鞋带，发丝垂下来看不见她表情。
“他没说喜欢你但做的不都是喜欢你的事吗？”
南笙手一顿，王涵一的一句话有如醍醐灌顶，是啊，因为喜欢才会在意，因为在乎，所以不容许一丁点的除她之外的亲密。。
直到除夕前夕陆淮都没再来找南笙，南笙想去店里找他又怕碰一鼻子灰，好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
她想道歉来着又开不了口，那天陆淮似乎很生气，一声不吭的就走掉了。
陆淮一走南笙也没什么心情再玩几个人逛了一会就散了。
桌上散乱的放着成堆的试卷，这几天她闷在家里做了不下五十张试卷。
南笙下巴抵在手背上，手里的手机时亮时暗。
突然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南笙盯着黑屏的手机出了会神起身往外走。
沙发上的中年男人闭眼仰头靠着真皮靠背，他一手扯开领带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疲惫。
“爸。”
南笙端着一杯清茶站在茶几旁边，沙发上的人睁了睁眼，看到南笙眼神清明了几分。
他坐起来接过南笙手中的茶抿了一口“你怎么还没睡？”
“有些题不太懂，费了点时间。”南笙后退几步坐上单人沙发。
南笙爸爸叫南越明，G市市长，典型的寒门出贵子。
南越明是B市人，祖上三辈都是农民出身，到了南越明父亲那一代，家里砸锅卖铁供他读到高中毕业，应召入伍当兵。
在那个一人入伍全家光荣的年代，家里出了个当兵的可谓是名扬十乡八里，他年纪轻反应快脑子聪明又能吃苦很是受领导重视。
南笙妈妈便是南越明当时所在连队司令的女儿，一个有前途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小伙子，只要他在背后稍加提拔就能扶摇直上，跟着这样一个男人后半辈子的生活至少是衣食无忧的。
司令很快撮合了自己女儿和南越明的婚事，两人认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结婚一年以后南笙出生了。南越明有了南笙妈妈的司令父亲当靠山，仕途可谓是一路顺遂，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坐上了G市市长之位。
从一个贫苦的农村小子一跃成为一市之长，可以说是十分之励志了。
至今，各大早间晚报提起本市杰出奋斗的农民企业家都会提上南越明市长的过往经历，多加渲染无非就是一些锦上添花之语。
也许，对G市人来说他是一位杰出的领导者，但对南笙而言他只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生而不养，便是最大的过错。
“南笙，想什么呢？”。
南笙一怔眨了眨眼，低着眼眸“没想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累了就回去睡觉，早点休息。对了，除夕我就直接在办公室过节了，你跟我一起去吧。”
南越明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又喝了一口。
南笙摇摇头“不用啦，我明天跟同学约好了出去玩。”
“既然这样，出门在外，你自己注意安全。”
南笙点头“我会的，爸，你也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去吧。”
木质楼梯上铺着地毯，南笙踩在上面无声无息。
走到拐角处她看向楼下，沙发上的人还保持刚才的姿势端坐着。
南笙在原处站了会儿直到客厅的钟摆当当当敲了三下才转身抬脚上楼，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都是这样客气而又疏远的问候，冷淡的不像一对父女。
躺在床上她想起办完奶奶葬礼的那晚，奶奶刚去世那几天她一直哭，眼睛肿成两个核桃，苍白着一张脸憔悴不堪。
办完葬礼爸爸让她好好休息。
那天她早早就睡下了，睡到半夜嗓子干涩疼的厉害，爬起来想去倒杯水喝。
刚打开门就听到她妈妈尖锐的质问。
“南越明，你扪心自问，你对的起我爸吗？”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我爸在背后为你铺路，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向他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就连你妈也是拍着胸口在我爸面前亲口承诺只要我嫁进你们南家，决不让我受一丝委屈。”
“怎么，现在我爸走了，老太太也安息了，没人管得了你了就要跟我离婚，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南笙第一次看见在所有人面前永远保持优雅高贵的贵妇形象的母亲和为了省上一两块钱与小贩争的脸红脖子粗的不修边幅的中年妇女形象重合了。
她瞪着南笙爸爸的眼神恨不得冲上去吃他的血喝他的肉。
南越明面对南笙妈妈的质问神情不见丝毫波动。
他淡淡开口“早在半年前我就同你说过离婚一事，离婚协议书也拟好了，就放在你床头柜抽屉里，我跟你说过的你大概没看。”
不等南笙妈妈反应他又继续道“姜美玲，当年我确实答应过你父亲要好好照顾你，我也的确是这样打算的，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可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这个家，我也没办法再信守当年的承诺。”
“你胡说什么？”姜美玲因为南越明的一席话大惊失色，手止不住地颤抖。
南越明从茶几底下掏出一个文件袋丢上来。
双手撑膝低着头“当年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关于你和他的事我也了解过一二，若不是他先负了你也没我南越明什么事了。我不介意你和他有过一段，但我介意你背着我藕断丝连。”
南越明说到最后手指攥紧指甲深陷进膝盖里。
来自最亲密人的背叛让他数十年来的引以为傲的自信轰然倒塌，那一张张照片就像一巴掌狠狠甩了他一脸。
姜美玲缓缓坐下来手指颤着拿过文件袋，一时室内一阵静谧。
许久，姜美玲才垂着眼睛，面容颓败轻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们重逢那天开始。”
重逢那天？
一年前，她约好了一个姐妹一起去做个按摩放松放松，临到头被放了鸽子，她又不想回去那个空旷的家，随即进了附近一家商场。
没想到，碰到一个她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的男人。
当年两人私定终身海誓山盟，约定他退伍回去就来娶她，没想到他终究负了她。
等她打听到他的消息他早已经在老家娶妻生子。
一腔深情真心被负她心如死灰，悲愤不已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南越明。
两人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婚姻没什么感情可言。
南越明忙于事业夫妻间聚少离多沟通甚少，不是陌生人胜似陌生人。
这对于天性烂漫的她来说就是一种极为缓慢的酷刑，美容购物旅游已经填不满她内心的空虚，直到那个男人再次出现。
一别经年，即使分开的时候恨不得让对方去死，过了那么久也可以平静的坐下来喝杯茶。
也就是那一次遇见她才知道当初他离开是因为她父亲早就看中了南越明为女婿，一番威胁敲打他无奈离开，回到老家娶妻生子。
后来他下海经商算是发了笔不小的横财。
眼看日子要好起来，岂料妻子突然患病去世，留下一个独子，这些年他没有再娶独自抚养儿子长大。
误会解开，两人相视一笑散去。
她本以为就这样过下去了，谁知道后来不经意间又遇见过好几次。
随着接触的越深入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陷得彻底，巨大的空虚感被热烈滚烫的激情填的满满的。
她也在道德和伦理之间挣扎过，痛苦过，最后物质上的满足终抵不过精神与肉体带给她的内心深处最蓬勃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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