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的另一边

　　
<p>记事起，能和今夜这雨比拟的大概就是妈妈落葬的那一天了吧。不，可能今夜这还要大一点。雨如同被泼向车子一般，雨刷器几乎不起什么作用，就像是彭苒的眼泪，蒙了眼睛，湿了脸颊。</p>
<p>就这样，随便吧，如果在到桔园村之前自己不幸撞死在这雨夜，就去见妈妈。反正这个世界上除了外婆，已经没有人再爱自己了。</p>
<p>想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掉落下来。</p>
<p>白天董事会的那一场争执似乎还在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扇在脸上的耳光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自从那个女人进了彭家，彭苒就没有一刻开心。这么多年她硬着头皮接受那对母女住进家里，可是她却越来越感觉不到这个家对自己的意义。这一次，不过是想要跟那对母女竞争一个自己想要的方案而已，换来的却是一个脆响的巴掌。</p>
<p>那一巴掌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p>
<p>他不在是温柔的爸爸，只是一个为了那个女人向自己发难的混蛋。</p>
<p>他忘记了对妈妈的承诺，他是一个背叛者！</p>
<p>“彭松！我恨你！”彭苒狠狠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发出了刺耳的喇叭声，眼泪却不争气地又涌了出来。</p>
<p>车子飞驰过长而宽的江桥，路灯引导下的长桥如同一条斑斓的巨龙的脊背，载着她奔向城市的另一边——瀛洲岛。导航里没有感情的女声一路将她带进了一个乡道，笔直的柏油马路被雨水冲刷溅起无数的水花，两边的树浓密而高大，间隔其中的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看去，眼前是一条水彩涂抹的画，晕染成一团又一团的色块。</p>
<p>“前方五十米向右转，直行200米到达桔园村。”</p>
<p>彭苒一转方向盘，丝毫没有减速，车子晃了几下稳住了车身，向前开去。</p>
<p>还要两百米，就能看到外婆了。彭苒吸了吸鼻子，一定要把这些年压在心底的委屈都告诉外婆，然后带外婆一起离开这里，去国外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p>
<p>大雨扰乱着视线，暗淡的路灯下晦暗不明，什么都看不清。十几年前的记忆本就模糊，此时大雨中的夜幕更让她无法辨别外婆的家到底是从哪一条路拐进去。她吸了吸鼻子，车子慢慢地向前游走，眯着眼睛看两边，试图找出什么来。</p>
<p>忽然一阵急切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彭苒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巴掌在拍车窗，啪啪响。</p>
<p>彭苒急忙摇下车窗。</p>
<p>“咦？是个美女？”拍车窗的人勾着脖子看着彭苒，推了一下挂在鼻尖满是雨水的金丝眼镜，露出了一排大白牙。</p>
<p>“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彭苒微微蹙眉，却还保持着礼貌。</p>
<p>“虽然很想跟小姐你多聊会，可是我今天实在是有事，麻烦你车子让一下，让我过去！”“眼镜”有些惋惜地说道。</p>
<p>“啊？哦……对不起……我……我这就让开……”彭苒急忙说道，原来是自己开得太慢，挡着人家的道了。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她抓住机会问道，“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孙妙娟你认识吗？”</p>
<p>“是桔园村的吗？”</p>
<p>“是呀。”</p>
<p>“是桔园村就好办，今天整个村子男女老少都去桔园护桔子去了，她准在那呢！不过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字啊……”</p>
<p>“我肯定她就住在桔园村！”</p>
<p>“哦……不过你这车有点大，桔园那边你进不去，我带你去吧！”</p>
<p>看着彭苒狐疑的表情，那“眼镜”咧嘴一笑：“你见过这么帅的坏人吗？要是你考虑嫁给我用这么久的时间我还能等，可是搭便车还考虑这么久，我可没耐心啦！”</p>
<p>彭苒听那人油嘴滑舌，自然不想跟他走。可是一想这黑灯瞎火一个人影都看不见，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彭苒将车子移到了一边，只见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嗖”地一声从旁边穿过，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前面，“眼镜”探头对着她招了招手：“上车！”</p>
<p>坐上车子，彭苒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小型仓库，后面全是纸箱，只是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还没等她来得及仔细观察，只觉得身子一倒靠在了椅背上，那小车像一只雨中撒欢的野狗，没有半点迟疑，顺车车道左拐右拐，车子“咯吱咯吱”作响发出抗议。彭苒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不由得拉住了车把，她很怕，还没到那个什么桔园，这个车子就要解体了。</p>
<p>“怕啥呀！在下桔园村藤原拓海，让我给你来个弯道漂移！”</p>
<p>“慢、慢点……”彭苒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忙抬手捂住了嘴，不好的感觉让她大脑有些宕机。不久之前她还想死，可现在她只想好好地活着。</p>
<p>“不用慢，到了！”</p>
<p>只觉得车子一阵晃动，猛的停下，要不是安全带拉着，只怕彭苒整个身子都要贴到前面的挡风玻璃上。一时间世界好像安静了下来，只有暴雨疯狂拍到窗户的声音。</p>
<p>袁斌看到彭苒脸色难看，挠了挠头：“是不是被我的车技炫晕了？”</p>
<p>彭苒慢慢抬手指着他，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蹲在雨里将胃里不多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看到她吐得那么厉害，袁斌有些不好意思从后车厢的纸箱里翻出了一瓶矿泉水，赶快递给了彭苒。好在外面风大雨大，彭苒觉得这时候被淋雨真的舒服至极。</p>
<p>“袁斌你来了！快！还有好多棵桔子树没护呢！”一个声音顶着风雨传了过来。</p>
<p>袁斌拍了拍彭苒的肩膀：“你找个地方待会，我先去帮忙了！”</p>
<p>他刚一回头就被彭苒扯出了衣袖，彭苒咬着牙：“你骗我？”</p>
<p>“我可从来不骗美女，要不是这天太黑我非要掏出这颗心让你瞧瞧多真诚！你说的那个孙妙娟肯定就在桔园！不信你跟我一起去，肯定能问道！不过这么大风雨，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弄完了回来带你去找人吧？”</p>
<p>“我跟你一起去……”彭苒缩回手，扯过他手里的雨衣，披在了身上，虽然自己早就湿透了，可有总比没有好。</p>
<p>桔园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很多，很多人穿梭在雨幕里，噪杂的声音让彭苒本就有些晕眩的脑袋有些发胀。那个领自己过来的已经奔向了人群中央，叉着腰高声喊道：“田野！”</p>
<p>彭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上前想要跟上他，却看到旁边一声惊呼，有人摔倒了。她急忙走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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