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雨一直下

　　雨地，有史可考，几十年前起就叫这个名，但因被人叫惯了，它真正的名字无从可考。

　　洛云较西，再往西，是连绵的高原，中间是平原，东边是山地。本这三地一直是干燥的气候，经常落旱灾，经常颗粒无收。

　　几十年前，平原开始下起了雨，气候开始变化，土地植被越来越多。下了几年，土地积起了水，又几年，百姓们在此地出行用上了船。无论是滂沱大雨或是毛毛细雨，雨一直下，雨地便成了北地的江南。

　　雨地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景王时期，一名王室将领因缘邂逅雨地一名女子，俩人一见钟情并且私定终身，此时将领却被朝廷征调至边境征战。女子等了一年又一年，有人说雨地后来的连年暴雨都是女子的泪化成，暴雨持续不断，眼看着淹没城池。

　　终有一天，雨不下了，再也不下了，有人说，是那女子苦等将领不遇后，落发为尼。

　　这都是景王时候的传说，雨地成为北地的江南时候，景王把富庶的此地赏赐给了王子朝，可自从雨地的雨不下之后，河水慢慢退去，沼泽渐渐消失，大地龟裂，人口骤减。坊间又有新的传说：王子朝为了伐天子，横征暴敛，弄得天怒人怨才得此报应。

　　雨地是王子朝的封地，若是就百人、千人说道此事，杀了平息谣言便是。但如今雨地的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若不是百姓正受着饥饿，他那几万把守雨地的老兵早被他们端了。

　　情况大为不妙，若是有心人趁此捣乱，他的根基只恐动摇。不过他恰好熟知雨地传说，前几日又找了国师、方士祈福祝祷商量对策，几番讨论下来得出了方案。

　　“清将军，听说你以前在雨地结识了一个姑娘，但为了国家社稷一直征战在外，后来那姑娘寻着了吗？”王子朝问跪于殿中的上将军清。

　　上将军清，上将南宫极义子，年少有为，英勇善战，是景王亲自提拔的将军，后并入王子朝麾下，现与其父南宫极一道戍守洛云。

　　清将军道：“微臣谢王上挂怀，那女子自十几年就消失了，微臣层派亲信多次寻访未果。”

　　王子朝让清起身回话，他道：“寡人念将军劳苦功高，前几日邀了国师和他座下弟子卜卦演算，得出那个叫伽蓝的女子还在雨地，如今出家为尼。”

　　清受宠若惊，向来能让国师亲自卜卦的定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西王也不轻易让其施法，据说会损了国师寿数，他感激得连叩了几个头，因为国师卜的卦十分精准，从来没有出过错，而他的红颜知己真的叫伽蓝，他并不曾和旁人说过，他拱手道：“多谢我王。”

　　王子朝继续道：“寡人这有个重要任务要托付于你，如今洛云有南宫极把守，他也希望他的义子能多加历练继承他的衣钵，寡人命你去镇守雨地，谨防宵小之辈趁虚而入。再者，你也可去寻伽蓝姑娘。”

　　“臣定不辱使命！”抬手行礼间，佩剑划过铠甲，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干脆利落。

　　那日，国师设坛卜卦得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俩其中一人回雨地可使雨地降下甘霖。”

　　赶往洛云的马车中，思音与追音坐在晓兰的两侧，说着恭维的话。因为晓兰在姬辰面前万般强调：梨落可是小姐，哦不是蘭长公主宝贝的琴，万一磕了碰了奴婢可担待不起，追音和思音也要一起保护梨落。

　　被她们仨搁在马车一角的梨落表示抗议……

　　晓兰口中不停，嚼着甜蜜饯，诉说着她的“丰功伟绩”，察觉自己反复说叨了好几遍好些天，她自己也听累了于是就拣剩下的说：“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和小姐住在王上的大帐内。”

　　两个音以为她要将关于季秋和陛下的秘事，于是凑过脸继续听下去。

　　晓兰咬了口大西瓜，西瓜子还挂在脸上，边嚼边道：“大帐就驻扎在洛云城外，本姑娘可是洛云人士。”

　　“然后呢？”两个音摸不着头脑。

　　“洛云附近是雨地，是王子朝的封地，据说十几年来一滴雨也没下。我与宫中御膳房工作的李嬷嬷甚为熟识，就是我们回到正卿府，我和她之间也有书信来往。”晓兰想到什么说什么，丝毫不估计两个听着的感受。

　　追音道：“晓兰姑娘，这些事根本就没有什么关联啊？”

　　“哎呀追音姐姐，等我讲完嘛，然后你们再调整下前后顺序，我讲话向来这样的嘛。”是的是的，晓兰姑娘你继续讲，追音摆出了个请的手势。

　　“那李嬷嬷说八月七日至十一月十六雨地竟然下雨了，不过雨量不大。这日子正是我和小姐在洛云以及离开洛云的日子，你们说巧不巧，哈哈哈。”晓兰说完很有成就感，死命地敲着桌子笑道。

　　两个音一脸黑线，晓兰姑娘，请问，笑点在哪？

　　清率两万人马赶到雨地，天空灰蒙蒙的，当他脚踩在这片土地上，雨地开始下起了久违了的雨。

　　他来到这里，首先将原先驻守的兵归编入队，整肃军队，区区几万人马，把雨地守得如铁桶般。

　　自他来，雨水就未断过，百姓们皆称清将军是雷神转世，对王子朝的看法也渐渐有了转变。

　　每日寅时，清就开始拜访雨地的佛寺庵堂，他是无比虔诚的信徒，一日访一个，从未间断。没到一座寺庙，他便焚香叩拜，许诺找到伽蓝后定为菩萨重塑金身。遇到深山古寺，他便拾级而上，在雨中一级三叩头，从山下到山顶，不敢懈怠：菩萨保佑，愿我的伽蓝回来。

　　探完一个未果，他都归结为自己杀戮过重，不配得到菩萨保佑，只能靠做善事，拜菩萨才能修成正果。一次次的失败都化作无形的动力。

　　佛曰：那些无法的改变，

　　就在放下举起间。

　　得不到的，叫永远，

　　解不开的，是心门，

　　这就是所谓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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