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杀
任务完成，但春禾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这个地下室，有点像自己反复出现幻觉时看到的那个房间。
她在房间里面继续翻找，至少要保存一些证据。一旦对方知道有人进来过，这里面的很多关键性证物一定会立刻消失。
书桌下方有个的暗格，里面有一本笔记。这本笔记很厚实，纸页泛黄，翻动间沙沙作响。
第一页是一张照片：
头颅被安置在校园大门的正中间，男孩的皮肤因为缺失血液，所以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苍白。
原本柔滑顺亮的黑发现在只是像一头干枯的稻草、乱蓬蓬地堆在头顶；他的左眼周围是一个被刀刻画的五角星，右眼眼皮刻着一个大大的“x”符号。
嘴角被完全割裂，一直延申到耳根，露出了惊悚的微笑。
照片是凶手拍下来的，他将惨烈的画面粘在笔记的第一页，透着十分的炫耀和得意。春禾沉默地用指头轻轻划过男孩的脸颊，在照片下面，有几段日记：
“4月6日，今天的天气很阴沉，我的告白被拒绝了。我的心中涌动着巨大的痛苦，而减轻自己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其他东西更加痛苦。但是捏死一窝幼猫已经完全不能满足我了，我需要更多。”
“4月12日，今天在路上看到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他一直在对我笑。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忍住，今天躺在床上，我的大脑里还都是他的样子。”
“4月25日，我今天做了一次勇敢的尝试，以揭示生命的奥秘。这个实验很艰难，我需要不停地挥动锤子。在这一刻，我感觉我的手中拿着的是神赐予我的权杖。我不知道我到底打了他多少次，我太兴奋了。”
“5月2日，他真美。我实在没有忍住，我拍下了照片。”
“5月25日，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一条红裙子。她很可爱，我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一直在想她。”
“6月1日，我很确信，她看见了。在我拉着红裙子进门的时候，她看见了我的样子。她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
后面还有很多，照片里的画面越来越血腥，日记里的文字也逐渐走向癫狂。那些小孩的头颅都被拍摄了照片，并且遭受更为残忍的对待。
春禾翻得很快速，即便如此，她依然在一闪而逝的书页里看到了熟悉的头颅照片。
和报纸上寻人启事里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小姑娘的头颅被放置在柜子上，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直到最后，春禾翻到一张没有贴照片的纸页。在应该贴照片位置的下方，有小段文字：
“3月1日，我会将这件完美的作品献给神，神会眷顾我，只有我才能完成这样的作品。”
“3月4日，虽然发生了意外，但是我不认为我会失去她，相反，这是让她变得更甘美的过程。”
“3月5日，我给我亲爱的猎物写了一张卡片，她仔细阅读和分析的样子美极了。”
“3月5日，她很聪明，也很漂亮，轻易地猜对了我的谜题。”
“3月5日，她走进去了，没有丝毫的怀疑……”
“3月5日，我要悄悄地走到你的身后，然后朝你细细的脖颈吹一口气。”
“宝贝——千万不要回头。”
春禾的心脏轻微地跳动了一下，颈后凉飕飕的，像利斧破空砍来时带起的凉风。
她回过头，整个小房间空无一人，只有头上暗黄色的吊灯，悠悠地发着寒光。
她用尽全力去回忆那个出租车司机的样貌，这才惊觉对方全程都戴了帽子并且一直低垂下头。
是的，她意识到了，那个载她来的出租车司机，就是被疯女人保护的真正凶手。
除了他，没人会知道他在出租车上干了什么、又说了什么……而且，对方不仅记录下了出租车上的一切，还甚至有时间将笔记再次放回地下室。
那个男人回到过公寓，那么现在，他又在哪里？
也许，那个男人是和春禾前后脚走进了公寓。
当春禾被女人领到二楼去看房间时，那个男人打开地窖进入地下室安放笔记。女人给了春禾十五分钟，那十五分钟很有可能是那个女人和男人共同准备悄无声息杀掉一个女人所需要的一切东西的时间。
然后，女人负责上楼将春禾骗下来或者直接在楼上杀死。而那个男人出于自信，并没有守在公寓中，而是到公寓外去准备。
总之，他要在春禾死亡的同时出现在有可以证明自己不在死亡现场的证据。毕竟春禾失踪，她搭乘的这班出租车会成为重要线索。
至于这个公寓，阵阵凉意从脚底板往脑门上蹿，他们总会有办法消除一切痕迹。
为什么自己没有等到其它出租车。
在这个荒凉的城郊，也许只有几位司机会跑，而这个凶手就藏在这些人中，在必要的时候支开其他同事，单独负责这一条街道的接载。
他就像搬运将要被屠宰牲口的货车司机一样，将这些精心挑选好的被害人，从目的地搬运到自己的屠宰工厂。在继杀害孩子后，这个凶手又盯上了无知无觉的乘客。
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如此这般地杀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公寓中。
这个女人和男人已经变成了熟练的惯犯，他们知道如何肢解尸体、消灭痕迹，也知道如何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更何况，女人还有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女儿作为掩护，没人会知道这个女人和出租车司机的真实关系。
几个孩子是不会有冰箱里那样多数量的尸块的，现在看起来，这间带锁的黑房子除了保护地窖，应该也是关押那些还活着的受害人的房间。
门锁是防止他们逃跑，而走廊墙壁都用防水易擦的塑料布，或许就是为了可以更加轻易地清理血迹。
只是春禾之前的一个猜想被推翻了。她以为凶手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但现在看，真正杀人的是那个出租车司机。
那么又是谁，给自己订了这家要命的酒店、又将那张该死的死亡预告，塞进自己的剧本里呢？
在剧组里，也有人要杀我。
春禾面色沉静地将“罪证”日记塞进背包里，作为提交给警方的证据。
她转身，将门按原样关回去，一手贴上冰凉的地下室内壁，一手将女人砍人的斧子提起来，踮起脚尖，猫一样朝地窖的门口上走去。
她来到地窖的门板处，正要抬手去推，手却突然僵在半空中。
用手电筒将那一圈缝隙仔细又检查一遍，果然，缝隙里夹的那根头发不见了。
她握紧手里的斧子，朝后挪动两步。
惊惧、害怕、绝望、胆寒……，情绪也是需要正当途径去释放的。只可惜她的疏解通道被强制堵塞，然而负面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如果春禾此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她大概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眼神有了质的变化。
细腻的眼神戏是她以前很头疼的问题，但是现在，那双黑黢黢的眼眸里，盛满了这些纯粹的负面情绪。
配上她稍显平静和镇定的面部神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给人更加惊悚的感觉。
毕竟一个被吓到尖叫的人和一个被吓到强装镇定、告诫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的人，更加容易让观众共情、也就能更好地传递恐怖的情绪。
演员演戏不是为了告诉观众自己的演技有多精湛，相反，越真实、越自然，越让观众发觉不出这是演戏，对于恐怖片来说，才是最为成功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恐怖片的拍摄会故意舍弃掉唯美的镜头和画面，而更趋向于化装成粗糙的生活纪实片。
可惜，现在没有舞台和记者给春禾抒发自己心得的机会。她还待在一个杀人犯的地下室里，而在地面的出口处，蹲守着两个杀人犯。
然而，她没有多少时间感概。
地窖里逐渐有光渗进来——不是因为天亮了，而是地窖板正又一次被人从外面、慢慢掀开。
春禾冷静地举起斧子，将自己整个身体靠在光线的对侧，藏在黑暗中。
有一只手从光亮的缝隙里钻进来，似乎要把里面的锁拉上去。
“那个女人就在里面？”
和蔼亲切的男声，几乎是瞬间，就让春禾肯定他是刚才的那个出租车大叔。
“是！我亲眼看见她下楼梯，又听到了铁门被劈开的声音。”
女人似乎有些虚弱，但话里是遮掩不住的恶意，“快点杀掉她，不能让她逃了！”
“妈，我还没玩够。”
“宝贝，听妈妈的，她可能会报警，而且现在又看到藏尸的地方，如果让她活着，你就要被抓了。”
被警察抓到似乎暂时性地威胁到男人，他钻进地窖里的手，漫不经心地晃了一晃，半晌后，妥协道：“好，但是你要赔我一个更好看、更好玩的。”
“好的，妈妈答应你，宝贝，快把锁头拉上来”，紧接着，是女人掏钥匙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们平静地谈论着如何杀掉一个人，就像在聊今天中午是吃菜包子还是肉包子一样，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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