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兼采

　　“四界之中，何处风景最美？”有人问道。

　　“各花入各眼。我自是以为仙界最好。”老者有些深沉，斯文地捋了捋下巴上那一撮怎么也理不顺的胡须。

　　“即是如此，那冥公子为何......”那苍鹞的话说了一半便被他人截去：“冥公子博爱善施，他若一心求仙，早也登入仙籍。想是灵界乃公子所爱所喜。”

　　“冥灵小子术法修为甚高，他若离去，你等将再去何处？再者，仙界虽美，规矩颇多，行事不如灵界自在。若非如此，我何须隔三差五下界逛逛。”

　　“这四界生灵，从何处来？又将何处去？”我突然问道。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老者瞥了我一眼。

　　“除了轮转之源，生灵最初，如何得来？”聪敏如我，自是不会被如此糊弄过去。刚刚在树顶偷听的故事，还没听够呢。

　　“阿练姑娘，除了日月山川草木，其他生灵俱是由父母精血而生。”一个蓝衣女子解释道：“在座之人，除了大椿树仙是日月精华濯灌而成，其他人等，哪个没有爹爹娘亲？”

　　“可是，我没有。”我不由得黯然。

　　或许有，可是我不记得。

　　“阿练姑娘，你并非没有，只不过忘记而已。”长右宽慰我。

　　“是啊，其实像你这般生而无忆，每过半月记忆归于虚无，也未尝不好。”兼采忙道：“此地之人，大约都有一段伤心事，却难以如姑娘般忘却烦恼。”

　　我笑而不语。

　　生而无忆，半月而无。我忘却的，何止是烦恼。

　　故事中的光阴总是格外易逝。日居月诸，转眼便又是一日。金乌西沉，银蝉将起。大伙尚意犹未尽，奈何只能依依不舍地各自回房。

　　千岩竞秀，桑榆暮景，我边走向悬崖，边欣赏姑逢美景。身后，兼采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颇有些无奈：“我喜欢一个人。你回去吧！”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冥灵公子，就是他叫我来照顾你的。”兼采快走几步，与我并肩：“我刚来便听闻，你在姑逢山是特别的，今日一见——”

　　“今日一见，你委实特别——”

　　蠢！我咬着下唇笑着，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憋回肚子里。

　　“不是，我是说你呀！听说你被下了禁身咒，未经你同意者一旦碰触你，便犹如被烈焰炙烤，是不是真的？”兼采的那双大眼睛眨了眨，两条彩色的眉毛抽筋似的动，脸上满是八卦：“今日见公子搂着你却无半点不适，是不是你们相好？”

　　我皱了皱眉，今日我如同初生，怎会知晓恁多？！

　　“莫非，”她顿了顿，极力思索，恍然大悟道：“是冥公子给你下的咒？”

　　我翻着白眼看她。

　　“嘻嘻，”她用手掩了口鼻，偷笑道：“没想到公子痴爱至此，想出如此霸道的法子！”

　　看来，这人不但蠢，还委实啰嗦。

　　眼见夜色已浓，我心中不免焦急，今日之事若不记录，明日我便又得当一次傻子了。

　　“听说公子身为山主，却未曾娶妻，你们何时——”她的眉毛在抽筋，脑子大约也在抽筋，全然没有看到我发沉的脸色。

　　“你，”我顿了身，转身看她：“走！”

　　“那如何能行？”她扭了扭手帕，低头不看我：“听说要得到姑逢山主冥灵公子的庇护，须得交纳宝物以示诚意，我身无一物，伺候你便是我的诚意。”

　　我皱了眉，闭了眼，头又控制不住地发昏，她喋喋不休的问话从耳边传来：“听说你——啊！”

　　我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不再似先前那般兴致勃勃，惊惶恐惧地望向我，手足无措，环顾求助。

　　发生了什么事？！

　　我缓步走向她，她却连步后退。

　　莫非，她也觉着我长得惊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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