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没有熟到说再见
耳边传来古筝发出来的叮咚声，钟逸循声望去，在这个外场靠里的位置，店主巧妙地设置了一个空间，半遮掩的屏风后面，有人在弹着古筝。她不自觉地望向窗外，搭配窗外的“小桥流水”，古筝发出的轻快悠扬的旋律，让人心情舒畅。
钟逸轻阖双眼，今天的紧张情绪在这一刻终于随着似空谷幽兰搬的琴声渐渐消散。
见她不再显得局促，温恒才打破沉默，“猜到你同事今晚可能表白？”
钟逸诧异他的直白，看了温恒一眼，头又低下来：“没猜到，只是不希望造成别人的误会。”
钟逸不笨，只是平时不愿意去思考自己兴趣以外的人和事。关于程飞扬，她心里多少是有数的。
他们合作有1年时间了，她能感觉到程飞扬对她有意思。他热情乐观，她相信对方这种性格在日后的相处中，她可以不用太耗费精力来活跃气氛。原本她也打算跟他发展试试看，所以虽然不很擅长少儿舞蹈，她还是同意帮他编舞参加这次比赛。但是接触下来又实在没有感觉，钟逸不喜欢拖泥带水，因此已经委婉拒绝程飞扬好几次邀约，既然不合适那就没必要浪费对方时间。
她又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他会表白。”
温恒似笑非笑，“在电梯里听到了。”
所以才过来找她？钟逸没问出口。
侍者将外套存好后，趁着两人谈话的空挡，适时的走上前对着她礼貌的点头，又转向温恒，低声询问：“温总，您好，我们可以上菜了吗？”
“好。”
钟逸疑惑，“你什么时候点的菜？”钟逸努力回想，确定没见到他点菜。
“嗯，刚才在酒店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要带你过来吃杭帮菜，在外头等你的时候点的。”温恒意识到自己的独裁，又加了一句解释道：“这几个家常菜做的很地道，过来不尝一尝可惜了。”
钟逸摇摇头表示没事。受父亲的影响，钟逸对菜品的味道其实有点挑剔，这些年来已经改变不少。平时虽然有点挑食不过别人一般情况察觉不到。不过，相对于吃而言，她更喜欢做菜的过程，尤其做出来的菜品，看到品尝者满意的样子也很让她感到满足。所以每次出去吃饭，她更多的是琢磨每道菜是怎么制作的，有哪些值得学习，哪些可以变得更好。
“如果我不来，那怎么办？”
温恒像是在认真思考，“那我就跑单。”
噗嗤，两人同时一笑，许是古筝那高山流水般的音符让人感到欢快，钟逸在不知不觉间放下所有戒备，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一股平时刻意敛起的俏皮活力。
“这次专门带学生过来比赛的？”
“啊？今天这个比赛？不算是，严格来说他们不算是我的学生，我只答应程老师编舞，程老师，以前一起上过培训课。”钟逸略微停顿，看向温恒。
温恒抿嘴点头，示意继续。
“我不太会教小朋友的，一般都是把动作教给舞蹈老师，他们负责教小朋友。这次是我第一次编这种少儿类的完整街舞，心里没底，正好过两天也有别的事忙，就提前过来看看。”说明得很完整，钟逸有种被老师点名提问的错觉。
温恒喝了口茶，随意问道：“很紧张？”
“什么？”钟逸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我看你手机快被你捏出工伤了。”温恒打趣笑道。
钟逸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刚刚真的紧张，有些动作难度大，担心搞砸了孩子们难过，也担心影响程老师的工作室。”
“可惜了，刚才正好出来打电话没看小朋友表演。”温恒表示遗憾。
“这有什么，我编的舞，随时可以跳的。”话音刚落钟逸就发现这么回答有歧义，摸摸后脑勺，“呃，我是说……”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温恒居然认真的点头表示同意。
你明白什么了啊，我都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啊，钟逸一股无力感，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语言表达能力不太受大脑控制。
“我真的明白，”略带停顿，看着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说：“下次你跳的时候我一定认真看。”温恒一本正经地看着对面女孩儿脸部瞬间充血，好奇怎么会有人脸部表情这么丰富。
钟逸努力让自己不受他影响，稳住心神后说：“那个舞专门给少儿编的，我应该没有机会表演。”
“那就跳给我一个人看。”如果是齐昊柏的话，肯定会这么撩。温恒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好友后说：“我其实看不出门道，最多看看热闹。”温恒右手划了划眉角，摇头自黑。
这家菜馆最大的优点应该是及时上菜，及时缓解了钟逸的尴尬。两眼汪汪一脸感激的看着侍者，看得侍者心头发颤，手一抖还以为自己拯救了全世界。
“这道鱼头豆腐味道很不错，你试试。”温恒一边说一边将鱼汤舀到钟逸面前的碗里，他应该不常做这样的活，鱼汤有些往外撒。
“我自己来就可以的。”钟逸忙一手扶碗，另一只手结果汤勺自己舀汤，还帮他也舀了一碗。
温恒也不坚持，他确实不擅长这个。干脆用公筷给她夹了两颗虾仁，转移话题道：“还会留在B市？快春节了，不回去？”
“嗯，估计还要呆十来天，帮李力编了个新舞，哦，就是最近很红的一个歌手。”虾仁看起来粉嫩剔透，色泽淡雅，让人食指大动，她夹起一块往嘴里送。嗯，带了淡淡的龙井清香，虾仁更是爽滑可口，看来鲜虾选材重要，店家对龙井茶的把关也很严格。
“住哪里？今天的酒店？”
东坡肉吃得有点多了，最后一块，小腮帮子鼓鼓的，“没有，那儿有点远了，就只今晚在那，明天会去A区地铁站附近找酒店。”
“一直这样给人上课？怎么会想到学街舞？”席行将半，每每话题将老，温恒总能适时变换问题，两人你问我答间，温恒对对面的女孩儿有了初步的了解。
“其实我小时候学的是现代舞。”爸爸觉得跳舞的女孩气质好，后来偶然的机会她接触了街舞，就迷上了。
“后来发现更喜欢街舞？”温恒顺着她的思路，又给她夹了时蔬。
“对啊，把老爹气得够呛，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不过我知道。”钟逸一副得逞的小骄傲。一入口中，吸足了的高汤从菜梗中释放出来，带着浓郁鲜甜，瞬间打开味蕾。
看着对方因美食一脸的满足，温恒也感到胃口大好。想起两次健身房里的钟逸，他又问：“那普拉提呢？你上回是说的普拉提？”
“嗯。也是因为喜欢，不过工作不稳定，都是短期合作，最近重心放在街舞。”钟逸全程只需用吃自己碗里的菜就好了，看到碗里再次出现东坡肉时，皱起眉头天人交战：拒绝，不能再吃东坡肉了。
看对面女孩儿又是一脸的内心戏，温恒暗笑，不露声色地说：“这个东坡肉油而不腻，入口即化，我很喜欢。”给自己也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啊，是的，可是我不能再吃肉了。”大多数情况下理智能占上风，谁会愿意看一胖子跳舞。
“最后一块吧，不会胖的。”温恒略带沙哑的嗓音很有迷惑性。
钟逸默默低头把碗里的东坡肉咬了一口，哎，回去还是得多做一套普拉提，理智什么的先放一放。一看温恒还要给她夹菜，“不能再夹了，我不要当灵活的胖子。”用手捂住碗，眼里满是控诉。
“好吧，换我当灵活的胖子。”
钟逸呲牙白了他一眼。
必须得说，这家的菜品很对得起温恒的推荐，明明都是寻常的菜品，但不论从选材还是火候把控都做到了色香味浓、口齿留香。
温恒点菜也恰到好处，三菜一汤，份量刚好，既满足了口舌之欲又不会铺张浪费，如果温恒不一直给她夹菜让她吃多了肉的话就更好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顿饭下来，两人关系似乎拉近了一点，也许不止一点点。
“把外套穿好，我送你回酒店。”温恒看钟逸有点疲惫。
“你呢？也住那边？”钟逸抬头看他。
温恒摇头说：“有朋友先倒腾了间会所，一会儿过去一趟，在A区，我今晚回那边。”不过去的话，他得被齐昊柏念叨至少一个月。
“那还好远呢，今晚麻烦你了。”送她回去再过去都很晚了。
“怎么会麻烦，难得在这儿能碰上。”他停下脚步转向钟逸说：“春节前我可能不会去H城了，这几天如果你还有时间，逛逛B市？”
“接下来我的时间会比较紧凑呢，不太能确定时间……”原本15天的日程，被压成10天，还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完全配合习练。
这个回答在温恒的意料当中，本来也是随口说说，“那咱们电话联系。”
把钟逸送回酒店后，温恒没有下车，钟逸还是裹着夸张的大外套，把头窝在领子里。她往里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回头。
他们还没有熟到说再见，或许，是她不愿意让他们熟到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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