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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花开堪折(下)


  另一边,言奕衡的轻功教学进展得也是十分的不顺利。

  当聂卫第八十次从半空摔下来,跌到地上,几乎摔了个狗啃泥之后,便说什么都不肯再听言奕衡的话,直闹着不学了。

  言奕衡指着聂卫道:“我就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冥顽不灵,身手笨拙的少年人!”

  聂卫也不甘示弱:“我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好为人师,固执不化的老头子!”

  “你你你说谁老头子?!”

  “说的就是你,仗着自己喝了点墨水,竟敢妄称天下第一谋士,到处招摇撞骗,也就我姐人单纯,才会相信你!”

  “孺子不可教也!简直就是一粗鄙乡野之人!”

  “我聂卫可是以后要征战沙场冲锋陷阵的,你这逃跑的功夫,不教也罢。”

  阿淼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于是忙上前劝道:“言先生,我弟弟他年少不懂事,说的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言奕衡气急败坏:“阿淼姑娘,你来评评理,在下老吗?啊,老吗?”

  “不老不老,先生正富盛年,玉树临风,容颜永驻,一点也不老……”

  “在下看在同阿淼姑娘投缘份儿上不和你计较,还想着传授你这天下第一的轻功,是你这少年桀骜不驯,心浮气躁,非可造之材!”

  “你怕不是对我姐起了什么歹心,又听我说你是骗子,才想方设法来折磨于我吧?”

  “少年人,话可不能随便乱说,我言奕衡虽有风流之名,但历来坐得端行得正,从不似那些登徒浪子。”

  “是吗,我看你是别有用心吧?”

  阿淼厉声呵斥道:“聂卫,不可对言先生不敬,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以能得见言先生为幸事,你还能得他亲自指教,更应虚怀若谷,不可如此狂妄!”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地供着他啊?”

  “聂卫,你给我闭嘴!”阿淼瞧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架势,自己夹在中间似乎帮谁不帮谁都是为难,也真怕两人继续吵将下去一发不可收拾,便只好两边劝,“言先生,聂卫他对您绝无不敬之意,只是说话直了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受累多多指教于他。”

  言奕衡整了整衣服,道:“哎,就阿淼姑娘这几句话在下还听着还顺耳,倒也是欣赏他这份耿直,在下年少时也曾如此不可一世,好吧,就当是少年人童言无忌罢。”

  聂卫没好气地咧着嘴:“哈,那还真是多谢你老人家了,我也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不和你吵了。”

  “对了,阿淼姑娘方才说有事要问在下?”

  阿淼点点头:“先生不说我还忘了,是……”

  话未出口,就见成霖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便将话头一转:“其实也没什么,对先生来说应是轻而易举,此处到靖天尚有五日路程,路上有机会再向先生请教。”

  言奕衡心领神会:“在下随时恭候。”

  说话间,成霖已走到跟前,对言奕衡点了个头算是行礼。

  阿淼道:“成将军,是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成霖看了看一旁横眉竖眼的聂卫,对阿淼道:“王爷说一个时辰后启程,我特来告知,以免忙乱。”

  “起先不是说还要在济城留宿一晚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王爷既吩咐了,也只能按吩咐行事。”

  言奕衡插嘴道:“殿下这是归心似箭啊,想早一日回到靖天便能早一日……”说着,目光落到阿淼身上,她正满脸疑问地看着他。

  “早一日?什么?”

  “没什么,走吧,收拾一下,别耽误了启程。”言奕衡笑笑,并不多言,抬脚往官驿走去。

  阿淼生平最无奈的,便是这言奕衡总是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让人不停地揣测那个中深意,能把人生生地憋出病来。

  “走这么急?那我得即刻去牵马……”聂卫说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便往马厩方向跑去,成霖看着聂卫跑远,拉住阿淼道:“阿淼姑娘,王爷近几日心情不太好,你可得当心着些。”

  “王爷对你们发脾气啦?”

  “那倒没有,是怕王爷对你发脾气。”

  “那,怎会突然心情不好了?”

  “也不是突然,自那言奕衡出现,王爷火气就很大。”

  “成将军,我一直想不通,为何王爷对言先生如此嫌恶?”

  成霖苦笑:“阿淼姑娘你真的不知道为何?”

  阿淼懵懂地摇摇头:“我?我应该知道什么?”

  成霖无奈叹气:“没什么,回去吧,走得急,不要落了东西。”

  阿淼嗯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又听得成霖在身后说道:“阿淼姑娘,两日后便可到乌山,到时候怕是天气更热,你为王爷炖一碗莲子羹去去火气吧。”

  “哦,知道了……”阿淼回过身来,总觉着成霖这话似有哪里不对劲,平日里这种细微的琐事并非他的职责范围,可现在却特意强调,细细品来,倒像是有所指。

  今日这是怎么了,言奕衡如此也就罢了,反正这也是他的一贯风格,可就连一向老持成重,绝无废话的成霖也如此,这都是在打着什么哑谜呢。

  原以为匆忙上路是为了早赶一日,没想到真到上路的时候,队伍却全然没了之前的快马加鞭,反倒是走得不紧不慢,像是在游山玩水般悠闲。

  阿淼摸着怀中藏着的那块丝帕,连日来一直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瑞谚,可瞧着瑞谚那一脸漠然的样子,似乎并不愿意正眼看她,又想起成霖说的话,偷偷瞄了那端坐的男人一眼,思度片刻之后,终是没能敢说话。

  “你有话要说?”

  “啊?”阿淼一个激灵,没想到自己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让瑞谚先开了口。

  “没有吗,哦。”瑞谚淡淡道,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王爷……”阿淼拿出丝帕,叠得整整齐齐,双手奉上,“您的丝帕,洗干净了。”

  瑞谚瞅了一眼,也不接:“不用还了,本王也不缺帕子。”

  “是……”阿淼又收回帕子,小心地放回袖子里,“王爷,奴婢能问问,为何您着急上路,却又不像是在赶路……”

  “起先是挺着急,现在本王改主意了,怎么了,不行吗?”

  “哦,奴婢知道了。”阿淼腹诽道,这说了就跟没说差不多,还真是个怪诞的人。

  “本王听说言奕衡在教聂卫轻功,不知进展如何?”

  “回王爷,尚算顺利吧。”

  “可本王怎么听成霖说,两人似乎有些合不来,时常拌有口舌之争?”

  “只是有一些意见相左而已,称不上口舌之争。”

  “世间敢于同言奕衡一争高下,也就年少轻狂的聂卫了,本王看你这弟弟倒是可造之材。”

  阿淼心中一动,问道:“听王爷的意思,聂卫……可否有机会进入军中历练?”

  “想入本王军中可并非易事,他有这个机缘,但未必有这个才能。”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阿淼想着,竟忍不住嘴角上扬,看来聂卫这马奴的生涯也算是即将走到尽头了。

  “你这是想到了什么,笑成这样?”

  “没,没什么,王爷有心栽培舍弟,奴婢在此代聂卫先谢过王爷。”

  “先别谢,本王说了,有这个机缘,也得聂卫有这个才能才是。”

  “奴婢明白,奴婢下去定请言先生加紧督促聂卫,定不负王爷赏识。”

  “言先生?好,说完了聂卫,本王就来和你说道说道这个言奕衡。”

  “王爷也对言先生的身份有所质疑吗?”

  “那倒不是,本王那日在聚仙楼一见,他那轻功,断不是随便哪个旁人可冒充的。”

  “那王爷是想如何说道?”

  瑞谚收起书,放在塌上,像是在苦苦思索该从何说起,最后伸出一根指头来指着阿淼:“你了解那言奕衡多少?”

  阿淼被问得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算那人是她师父,她对言奕衡的了解似乎也不算多,什么轻功天下第一,谋略天下无双,生性洒脱,不畏权贵,这些都是从市井街巷那些说书先生口中说烂掉了的陈词老调,虽难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但都同阿淼能想到的言奕衡其人相关,其他的,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了。

  “呃……其实奴婢也只是道听途说,了解不多。”

  “本王看你这几日同他可熟络得很,对一个了解不多的人,你一向都是如此亲密的吗?”

  “这……这是因为,奴婢久仰言先生大名,未曾想过有一日竟能得见真颜,难免有些失了分寸,但好在言先生并不计较。”

  “他不计较,本王计较!”瑞谚正色道,“你虽为奴婢,但也是朔王府的人,如此不懂分寸,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可……可奴婢只是向言先生请教学问……并未曾失掉朔王府的脸面。”

  “你觉得论学问,本王不配吗?”

  “呃?可以吗……”

  “本王何尝说过不可以?总之,无论如何你给我离那言奕衡远一点,知道了吗?!”

  “哦,是,奴婢知道了。”

  阿淼心想,成霖还真没说错啊,天气燥热,瑞谚这火气也来得莫名其妙,最近的膳食辣椒吃了多吗,居然还和言奕衡比起学问来了,岂不知此学问非彼学问,这男人之间较起劲来,还真的和三岁稚童无甚分别。

  也不知道到了乌山那边,能不能采到莲子?

  次日午时,尚未到达乌山,言奕衡便向瑞谚告辞。

  阿淼听到的时候,显得有些意外,本说是一同到靖天,没想到竟会在半途便又要分别。“言先生不是想一道回靖天吗,这才走到一半路程便要告辞?”

  瑞谚目似剑光,瞥向阿淼,她便只好缩了缩头,不敢再多言。

  “既如此,本王也不便强留,先生一向闲云野鹤,自在惯了,怕是到了靖天反而诸多掣肘,让先生住在本王的府上也怕是不太习惯。”

  “知我者,殿下也,若非相处时日太短,想必殿下和在下应也能成为知己好友。”

  言奕衡依然摇着他那标志性的折扇,嘻嘻地笑着,“阿淼姑娘和聂卫两姐弟,在下甚是欣赏,还望殿下心如明镜,莫亏待了两人。”

  “这二位的事,就不劳先生费心了,朔王府一向宽待下人。”

  言奕衡砸吧了几下嘴,用折扇遮住半张脸,靠近瑞谚道:“殿下,这两人可并非一般下人,您比在下懂吧?”

  “先生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言奕衡哈哈大笑几声,收起折扇道:“殿下才智过人,不用在下多说,很快就会知道的……”

  瑞谚一直不待见言奕衡,却说不出究竟言奕衡哪一点招人嫌,鉴于以往的经验,倒也不得不正视他说的每一句话。

  不过,还真是恨透了他这种故作玄虚的样子,也不知道阿淼到底仰慕他什么。

  见瑞谚不说话,言奕衡抬头看了不远处的阿淼,她也正看着他,依依不舍。

  “临别前,在下还有一句话赠予殿下……”

  “先生请讲。”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知不觉竟已至黄昏。

  言奕衡再次道别,却并未同阿淼说上只言片语。

  阿淼虽有不舍,但也未出言挽留,两个人便隔空对视了片刻,言奕衡纵身跃上树梢,转眼便消失在山林之间。

  阿淼看着那片树林,心中百转千回。

  不知道是鸟儿穿过林间,还是言奕衡飞过的时候卷起的一阵风浪,徒留一片哗啦作响。

  “丫头,以后的路是你自己选择的,也要靠你自己走下去,为师再也帮不了你,保重!”

  言犹在耳,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次相见,但至少,她还知道她终究不是孤单一人。

  瑞谚看着阿淼,默念着言奕衡留下的那两句诗。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平日里信手拈来的再寻常不过的两句,为何从言奕衡口中说出来,细细品而来,竟好似有了另外一番不同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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