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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手可摘星辰


  肃静的承安殿,刀光剑影,没有人敢贸然说话,敢贸然动作,每个人都双眼发直,又惊又怕的样子。

  瑞诚脸色骤变,与关歇对视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惊诧,两人似乎都把先太后给想漏了。

  “先太后殡天已有数月,若真有遗诏,慧太嫔之前秘而不宣,却现在才拿出来?”瑞诚盯着阿淼手上的卷轴,“何况无人听说先太后留有遗诏,慧太嫔手上这个,焉知不是矫诏?!”

  阿淼将卷轴递给一旁的刘裕:“刘公公,你是先帝和先太后跟前的老人了,可以说这宫中的内侍中资历是无人能及你,由你来宣读先太后遗诏,再合适不过了,诸位认为如何?”

  群臣议论纷纷,一时间却还是无人敢表态。

  此时,终是有一人率先站了出来,对着阿淼行了个礼,看了看瑞诚和关歇,铿锵道:“臣以为,若真为先太后遗诏,自当遵照遗诏拥立新君,臣等无异议。”

  此人正是兵部尚书叶大人,叶婉湘之父。

  见有人带头,陆续又有人站出来附议,到最后,那些还立在原地看关歇脸色的,竟是寥寥无几。

  “永王殿下,关相,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刘公公宣读遗诏了呢?”

  瑞诚咬了咬牙,想道,这殿内外都是自己控制下的禁军,料想这陆沅夕也是濒死挣扎,众怒难犯,登基还要靠这些文武官员,且先听听这所谓的遗诏,也不怕她势单力薄还能逆转这形势不成?于是说:“臣等聆听先太后遗训!”

  群臣跪下,俯首,刘裕展开卷轴:“太后遗诏:哀家身后,若皇帝无指定继位人选,则立长子临江王为新君,至其十七岁亲政前,诸事皆由慧嫔姚氏协理,不得有违…..”

  “不可能!这一定是矫诏!”关歇突然挥剑怒吼,“先太后生前不喜慧太嫔前朝后宫皆知,如何会将新君托付于你,定是你假托先太后遗诏,实则妄图挟持新君,干涉朝政!”

  这一声吼叫生生地将刘裕打断,他看向阿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念下去。

  阿淼却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关歇,说:“众位卿家若有疑虑,大可自己亲眼看看,这遗诏是否先太后亲笔,又是否是先太后金印,谁人敢造假?又有谁人可以造假?!”

  刘裕将卷轴翻了个面,对着群臣。

  金红色的大印赫然映入众人眼帘,顿时全都傻了眼。

  瑞诚不甘心,上前从刘裕手里将卷轴抢过来,难以置信般地盯着那个金印看了许久,双手紧紧地捏着,似乎想把手上的东西撕个粉碎。

  “永王看清楚了吗?还有何话可说?”

  “即便是这样……”瑞诚抬起头,“那又如何?慧太嫔恐怕还不知道,这承安殿今日已经处于本王的控制之下,若本王坐不上这个皇位,那谁也休想坐!”

  “永王,连太后遗诏都敢违抗,这是要公然要造反啊!”

  众人群情激奋起来,形势顿时剑拔弩张。

  “诸位,这殿内殿外,全是本王的人,只待本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进来,大不了杀个片甲不留,鱼死网破,反正只要本王登上皇位,还愁没有臣服之人?!”

  阿淼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断相思:“所以,殿下这是要狗急跳墙,也顾不上要师出有名了?”

  瑞诚一看,大笑道:“你以为这个现在还能要挟到本王?自古成王败寇,登上帝位者,谁还在乎是用如何的手段得到天下的?”

  阿淼还是那样笑着,像是很惋惜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摩挲着笛身:“那真是可惜了,本来殿下大可不必这样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慧太嫔的意思是,本来你可以等到两截断相思合二为一之后再起事,还可以免于背负这谋朝篡位的骂名,可惜你太心急了……”

  承安殿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门外的禁军恭敬地立于殿门两侧,瑞谚手持另外半截断相思,从容地走了进来。

  瑞诚望着从天而降的瑞谚,大惊道:“瑞谚?你……你不是应该还在盘龙关的吗?”

  “五皇兄,别来无恙。”瑞谚笑着,“五皇兄派到本王身边监视的人还真是不上心,本王已经从盘龙关离开五日了才发现,还真是令本王失望……”

  关歇指着瑞谚道:“先帝曾下旨,朔王瑞谚非诏不得回靖天,曾还因擅自回京而受穿骨之刑,如今先帝崩逝又无诏而归,是为大逆不道,禁军还不快将他拿下!”

  话落音,却无一名禁军上前,每个人都捏着佩刀,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

  “将朔王拿下!”瑞诚也吼了一声,“你们没有听到关相说的吗,将朔王拿下!”

  所有禁军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一人动。

  “五皇兄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可不愿意和你们一起背负为乱臣贼子助纣为虐的骂名,所以,现在,皇城这三千名多名禁军,只会听命于手握先太后遗诏之人,也就是慧太嫔。”

  “你……”瑞诚脸色霎时变得雪白,“你们……和本王玩阴的?!那些禁军统领,其实早就是你的人?”

  瑞谚轻蔑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禁军们迅速聚拢来,将刀锋对准了瑞诚和关歇。

  “彼非君子,何求此非小人?就是和你们玩阴的了,如若不然,如何对得起聂卫那双眼睛,又如何能让你们这样快就能图穷匕首见?”

  “不对,这事儿不对,这半年你人一直在盘龙关,那些禁军统领,你是如何……”

  “天下熙攘,皆为名利二字而来,你以为许给了他们名利,他们便心甘情愿任你驱遣,为你卖命了?五皇兄博古通今,为何就唯独不知道,得人心者方才得天下?”

  瑞诚惊愕失色,“人心……哈哈,本王怎么就没想通,那个聂卫……哈哈哈,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他会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明里招亲会,暗里渡陈仓……”

  “本王原以为端掉淮东那几个天端局余孽的窝点,凭五皇兄聪明才智立刻就能发觉本王的意图,没想到五皇兄完全按照本王设想的,怕露出马脚而按兵不动,不知究竟是愚钝,还是咱们兄弟心有灵犀?不过看五皇兄现在能有此觉悟,还不算太蠢,可惜是在穷途末路之时,悔之晚矣。”

  瑞谚穿过人群,走上台阶,牵起瑞祁的手举起来,“遵先太后遗旨,拥立临江王瑞祁为大宁新君……”说着俯身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关歇见状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朔王殿下,都到了这份儿上了,您居然不自立为帝,老臣还真是高看了殿下一眼啊,哈哈哈哈……”

  群臣见状,知大势已定,也都纷纷跪下叩首,认可新君。

  阿淼走下台阶,看着被禁军包围起来的瑞诚和关歇,道:“你们还在等什么,把这两个谋逆乱臣拿下,打入死牢,待揪出其余党羽,证据确凿之后立行昭告天下问斩,以告慰先帝与先太后在天之灵!”

  “是!”禁军齐齐回答,持刀涌上,首先将关歇手上的刀夺下,迅速制服了他。

  “不,本王绝不会就这样轻易认输!”瑞诚一边嘶吼一边往边上退,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竹筒,在柱子上擦了一下,扔在了地上,“本王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那东西骨碌碌地滚到阿淼脚边,低头一看,竟是个装满火药的竹筒,拖着长长的引线正呲呲地冒着青烟。

  这时不知是谁惊叫道:“是火药,大家散开趴下,保护皇上!”

  阿淼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得瑞谚叫了一声:“阿淼!”接着他像风一般地飞身到了她跟前,伸手揽住她的腰,抱着她向台阶那边跑了去,跃起扑倒在地。

  接着“轰隆”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四溢,烟尘扬起,充斥着整个大殿,瑞清的灵位牌晃了几晃,啪地倒在了地上。

  瑞谚抬了抬头,看向阿淼:“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淼被这烟尘呛得厉害,咳了几声,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呢?”

  瑞谚紧张的神色稍缓,将阿淼扶起来,转身看向身后,四处都是在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中或伤或死的人,其中包括数名大臣,更多的是禁军兵士,几乎全都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挣扎着。

  烟尘散去,阿淼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突然一凉,忙对瑞谚道:“永王呢?!”

  瑞谚扫视四周,果不见瑞诚踪影,就连尸首都不曾见,忙看向大殿门口,亦是空空如也,瑞诚,就像是在爆炸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时,一名受伤的禁军捂着手臂撞撞跌跌地冲进殿内:“启禀太嫔,方才,方才……永王骑了马,硬闯过宗礼门,逃出宫去了…..”

  “可恶!”瑞谚一拳打在柱子上,“这样都能让他趁乱逃脱,他若不死,必将后患无穷!”

  “你说得没错,绝不能让这只丧家犬逃脱……”阿淼对那名禁军道,“即刻以皇上的名义传旨下去,大宁全国各郡县张榜悬赏通缉永王,一旦发现其行踪,即刻快马押解回靖天,不得有片刻耽误!”

  阿淼转头去寻瑞祁,却无意瞥见瑞谚肩头上一道醒目的伤口,正在往外淌着鲜血。

  “你受伤了!”阿淼抬起手,忙用帕子去擦,“是刚才的爆炸吗?没事吧?痛吗?”

  瑞谚摸了摸,看看手上的血,道:“大约是被碎片划伤的,没事……你快去找皇上,把他带回韶韵阁暂时安顿,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

  “不行,你刚才扑上来救我的同时就爆炸了,我还得看看你还有没有哪里受伤…..”阿淼紧张得声音都哽咽了,忙拽住瑞谚,上下左右仔细地查看,还好,除了肩头上那处,只有背上和脸颊上各有一小道擦伤,微微地青红着,似乎并无大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过会还是得让安菡去看看,可别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阿淼掀开白布,见刘裕抱着瑞祁埋头顿躲在柱子后,他们离火药筒最远,两人虽是毫发无伤,却都是一脸惊恐,此时尚还惊魂未定的样子。

  “慧娘娘!”瑞祁跑过来死死地抱住阿淼,“我好怕……刚才,好可怕……”

  “皇上不怕,你现在已经是皇上了,是大宁的天子,这天下万民都是你的子民,都需要你的庇佑,你都怕了,如何保护百姓,保护大宁江山?”

  瑞祁从阿淼怀中抬起头:“我现在是皇上了?”

  “没错,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孩童,你的世界,不再只是韶云阁和皇宫这一方天地,你的脚下,是广阔的大宁江山,你的眼前,是数以千万的大宁百姓,你是他们赖以仰仗的天子,要自称,朕。”

  瑞祁眨了眨眼,“那我……朕成了天子,慧娘娘,你还会像以前一样陪着我……陪着朕玩耍吗?”

  “我自然还会一如既然地陪着皇上,但不会像以前一样,皇上也不能再一心想着玩耍,要尽快长大,变得足够强大,这样才能铲除那些为非作歹的奸佞小人,让百姓都信服于皇上,这样才不辜负先帝与先太后将江山重担交付于你手。”

  瑞祁咬了咬嘴唇,脸上的惊惧之色逐渐退去,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朕会用心跟着喻先生念书,学习治国平天下之道,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不会让父皇和皇祖母失望的!”

  阿淼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瑞祁的头,起身对刘裕道:“你先带皇上回韶云阁稍作歇息,然后传旨六部中书省,到乾福宫商议皇上登基大典之事,承安殿这边,暂时封存,待先帝梓宫入陵,再行清理修缮。”

  刘裕躬身道:“是,也请太嫔保重,先帝新逝,朔王殿下也初初归来,诸事繁多,勿过于伤神劳身。”

  阿淼知道,刘裕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因为瑞谚归来一时忘情而不顾身份,招惹来不利于他们的口舌是非,让残留的余党有机可乘。

  于是会意地点了点头,“刘公公费心了。”

  刘裕和瑞祁从侧殿离开之后,阿淼走回到正殿,那些被炸死的人尸首已经被抬走了,御医们正在给伤者上药包扎,看到阿淼出来,都起身来,阿淼伸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环顾整个承安殿,顶上被炸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周围分布着密密麻麻的裂隙,还不时掉下些摇摇欲坠的砖瓦来,曾经辉煌一时,如今却也只剩得凄落残壁。

  阿淼走到灵台前,将灵位牌从地上的尘土中捡起来,擦干净,放回台上,看着,自言道:“你看到了吗,你这身后原形毕露的丑恶嘴脸,此时的你在天上,有没有哪怕一丝后悔,一丝愧疚,还是说,真的就人死灯灭,万事皆空?如何都好,你放心,我和瑞谚,会好好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好好守住这个天下,也会好好辅佐瑞祁,绝不会让他成为如你一般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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