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接通电话，是你呀

　　深夜，北京。

　　余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就像梦中被人追赶一样。

　　又来了，它们又来了。傅离呢，我要找傅离。

　　余生摸出手机要打电话给傅离，但一看手机屏幕显眼的时间——凌晨三点。

　　太晚了或者说太早了，迟些打吧，不过今天别想再睡了。他把手机一丢，躺下平复着呼吸。

　　像是回应他一样，沉默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熟悉的、他特意给傅离设置的铃声。

　　“喂——”余生接通了电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

　　“大鱼，睡了吗？”对面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甜甜的，一如既往的充满阳光与活力。

　　听着这个声音，余生心情瞬间平复了下来，梦中的阴暗在渐渐消融。

　　“是你呀，当然睡了，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都。”

　　“哎呀，我没注意时间。不过既然都醒了，跟你说啊，我今天看了一本超好看的小说，它说的是……”

　　余生听傅离巴拉巴拉讲着，睡意渐渐袭来，很快他睡着了。电话那边的傅离在说了半天得不到回应，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时，也明白了这一事实。

　　算了，是她电话打得不是时候，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跟余生说说话。

　　余生睡到上午十点多才醒来，幸亏今天没有工作安排，不然就痛苦了。

　　看看手机，有傅离的微信：

　　居然又在通话时睡着，回头跟你算总账。白天赶稿手机静音，有事没事别联系了。

　　余生看着微信无奈一笑，倒希望她尽快跟他算账，这样他就可以早点见到她了。他实在想她，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想要见她，但他不能太过打扰，只能忍耐。太过压抑的结果就是以前的阴影又出现了，昨晚的梦境就是因为这个。实在不行他就去找傅离，傅离总能驱散那些烦人的东西。

　　一觉好睡的余生感觉很舒服，却又有些懒懒的，今天要做什么呢。

　　身为资深宅男的他，可供选择的活动不多。打游戏、看动漫、睡觉，要不就是哪个朋友上门来喝喝茶、下下棋。

　　如果、如果，傅离能过来就好了。他很期待，但他永远不会主动说出来。傅离已经帮他很多了，他不能太自私。

　　傅离跟他算是青梅竹马，两人的父亲傅洪与余文是同学，工作后也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所以他们从小认识。傅离比他大四岁，或许都是独生子女的原因，两人玩起来很合拍。

　　什么时候两人的关系发生变化的呢？是从余生的妈妈黄香去世、余生寄住在傅离家开始吧。

　　那年余生八岁，刚上小学一年级。余文操持完黄香的葬礼，已是心力交瘁。他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正好北京有个工作机会，就应承了。但孤身一人，工作又显而易见地忙碌，他无法照顾好余生，仅有的几个远房亲戚并不亲近不好打扰。所以几经考虑，他把余生寄养在了傅离家。

　　刚到傅离家的余生，经历了失去妈妈的痛苦，又被爸爸“抛弃”，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对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叫门都不应。他不知道怎么去应对这些，一切发生得那么快。

　　僵持了一天，余生的房门还是被打开了。是傅离，傅洪给了她备用钥匙。

　　余生蜷成小小的一团，缩在床角。面朝墙，不知是不是在哭。傅离不知道怎么安慰余生，甚至她内心也是惶恐的。毕竟亲近的人去世对他们短短的人生来说，都是一个不易消化的经历。

　　“大鱼……”傅离试探地叫了一声。

　　余生没有反应，傅离过去想要握住他的手。好冰，余生要成冰娃娃了。她一溜烟跑出去，从衣柜里拖出了厚厚的棉被，不由分说把余生裹得紧紧的，想了想，把自己也裹了进去。

　　傅离父母默默关注着，劝解的话他们说了很多，但都没有作用，希望同龄人之间的相处可以帮助到余生，尤其是傅离本就与他要好。

　　余生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他隐约感到有什么裹住了自己，有些重。过了不知多久，他开始浑身发热。随手把捂住自己的东西掀了去，但背后还有个热源怎么都去不掉，他有些烦躁，转身看却是傅离。

　　傅离不知何时躺在了他身后，正八爪鱼一样抱着他，睡得很熟。感受着傅离的体温，余生想哭但忍住了。这些天他哭了很多，现在他想睡了。从妈妈去世后一直游离的心好像找到了归宿，他伸手抱住了傅离，紧紧的，好像要牢牢抓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一直在外面留意动静的傅离父母，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两个孩子头挨着头睡得正熟，像是在守护彼此。

　　在傅离家的日子，对余生来说好像没什么变化，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长辈还有熟悉的姐姐。所不同的是，傅洪是个严厉的家长，对两个小人儿的学习生活都管得很严，所以背地里吐槽傅洪成了傅离与余生之间小小的乐趣。

　　余生一直在学钢琴，傅离父母特地买了一架放家里。

　　林菁（傅离妈妈）还高兴地说：“家里终于有点文艺气息了，以后大鱼要多多弹琴给我们听哦。”

　　“没有问题，我会好多曲子呐。”余生举双手保证。

　　“大鱼”这个称呼是傅离先叫起来的，她固执地给每个亲近的同辈人起专属称呼，渐渐周围人也都会跟着喊起来。

　　余生弹琴的时候，傅离总会坐旁边看他弹。傅离有问过会不会影响他，他摇头。傅离不知道的是，黄香之前也是这样陪余生练琴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随着余生的到来，傅离好像长大了一些，有了做姐姐的样子。

　　她会主动带余生上下学，陪他去琴行练琴，还会省下零用钱买各种小男生喜欢的东西送给余生。她喜爱余生这个弟弟。

　　余生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除了偶尔想起黄香会红了眼眶，其他时间都很快乐。但他一直不能原谅余文，认为余文抛弃了他，每次余文来电话他总是各种理由不想接听，不得不接电话也是几句话就挂断了。虽然傅离父母跟他讲这样是不对的，但他只是答应着，下次还是不改。

　　好在余生其他方面并没有表现不妥，大人们也只能把这当做一个心结，想他长大了就能理解余文的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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