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七十 狂
气氛渐渐变得异样起来。。
小圆子眉头一皱，他看着老夫人又扫过在场一众伸冤的家属，心中不停思量。
“老夫人，实不相瞒，如今圣人正在看台等候观战，不若先等道将选拔结束，老夫人在擂鼓伸冤可好？”
老夫人眸光一喊，冷声道“老身受先皇御赐受封正三品郡夫人，有上朝不拜直面圣上的权利，何况此伸冤鼓太宗时期便已设立，但凡有民伸冤便可直达圣听。”
“公公，还请劳烦禀告一声，老身再次等候。”
小圆子目光一凝，深深的鞠了一躬，叉手行礼，轻声回应“请杨老夫人等候片刻。”
他的语气甚是恭敬，毕竟三正品诰命郡夫人则表明她的背后至少是一名正三品的大臣，或者曾经是一名红极一时的正三品大臣！
这样人关系网错综复杂，人脉极广，谁敢轻视？
话落，他转身带着一队千牛卫离去。
一旁的秦炎等人见证了整个过个过程，黑石额头布满了汗水，他担心道“秦兄，这三品郡夫人可了不得啊，唉。”
“呵呵。”
秦炎冷冷一笑，意味深长道“咱们就站在这里好好看这一出戏。”
黑石不明所以，眉头一会走，心里忐忑不安。
。。
片刻后
小圆子回到观战台把大体经过一说，田令之眸中闪过寒芒，转身对李严说道。
“陛下，这敲鼓之人乃是左骁卫家属说是来伸冤的。”
李严闻言一愣，疑惑道“伸冤？伸冤不该去衙门吗？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是那个混蛋放她们进来的？不知道比武就要开始了吗？”
“那陛下的意思是？”
“轰出去！”
“真是不像话，有冤到衙门申述去，不然朕养着百官何用？真是扫兴。”
“对了，查查人是谁放人进来的，贬去养马。”
李严神色越加不耐，什么伸冤不伸冤的根本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这些家属太不识趣打扰他看比赛，当下声音也不免大了点。
这台上台下可不仅仅只有他们几个，还有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以及左右宰相都有资格列席看座。
故而此声一出某些人神色一变坐不住就要起身，不料被同伴强行拉住摇摇头，示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莫要妄动。
田令之转过身有些玩味得扫了眼台下的文武大臣们，唤来小圆子吩咐了两句。
待小圆子其离去，田令之心下不免冷嘲道“还真以为是几任先帝期间，你们门阀勋贵独大的时期吗？”
“你们这群素餐尸位的王八蛋斗来斗去，斗得藩镇尾大不掉，斗得天下大乱，斗得黄巢乱起！”
“结果确是自己人杀自己人，这陇右士族元气大伤，那关东豪门也被黄贼杀了个七七八八，哈哈哈，反而让我们这些阉人主宰天下大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半刻
小圆子神色冷漠带着千牛卫再次来到左右金吾仗院前，徐康可怜巴巴的看着小圆子。
不料小圆子看都不看他一眼，这让他嘴角一苦，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
“杨老夫人，圣人说了。”
“挑选道将为的是守御国门，不管有何冤屈可到京兆尹府衙申述，莫要再闹了。”
“若是真的惹怒圣人，恐怕。。”
话点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
“呜呜。”
一名素颜靓丽，投束白绫的少妇泪水横流，直接瘫在地上。
“郎君呀，你就这么去了。。留下我跟儿子，你让我们怎么活呀。。啊啊啊。”
“儿子，我的儿啊。。娘没用。。娘没用啊。。”
“呜呜呜。”
一时间整个左金吾仗院哭声四起，让一众禁卫听之无不面有悲色，眼眸泛红。
“公。。公。。圣人。。当真如此？”
杨老夫人身躯一震，强忍悲意、颤声问道。
小圆子连忙上前扶住老夫人，不忍欺骗道“老夫人要保住身体莫伤了元气，实不相瞒我这还是往好了说，老夫人还请谅解。”
老夫人眸中一红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持着拐杖狠狠的跺在地面。
“好。。好的很。。好的很呐。”
她的语气中充满失落和绝望，家中只有独子，她泾阳杨家这是要绝后了呀！
小圆子见了眼眸也是通红，却只能硬下心道“老夫人，圣人希望你们能够立刻离开莫要耽误了比赛。。所以。。”
“哈哈哈。”
老夫人仰着头看向含元殿的方向，泪水滑落脸颊，轻声倾诉道“想我泾阳杨家为大唐呕心沥血、兢兢业业，三代子嗣不是出将就是入相！”
“不敢说功盖天下，也是名震一方。”
“却不想三代独子，今日陨落在长安却连尸首都找不到。”
“好。。好。。”
话落，杨老夫人低下头，原本挺直的腰杆一下子弯了下来，一息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年，脸上浮现暮气一副行木将朽的模样。
小圆子看着心里十分难受，可又不敢违背圣人的指令，于是对身旁的千牛卫使了一个眼色。
“呛呛。”
当下，千牛卫强行将自己装成冷漠的样子，两人一队直接拉起正在哭泣的家属便往丹凤门外行去。。
“老夫人，让小圆子送你一程吧。”
杨老夫人沉默着点点头，举步维艰的走着。。
走到左右金吾仗院中间部位，杨老夫人忽然抬起头，她感受到有一股目光正在注视着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炎！
他的眼神中没有嘲讽，也没有敌意，而是一种复杂之色，有遗憾，有同情。。
“你便是秦炎？！”
老夫人蓦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炎目光一锐！
“不错，我就是秦炎！”
秦炎向前两步，神色淡然的走到杨老夫人身前，叉手一拜。
两人目光相视，却一反常态！
杨老夫人并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而是用一种冷漠平静的眼神打量着秦炎。
“说起来我儿子也与你一般大，你说人杀了也杀了，为何连尸身都不留？你这般做就没有想过后果吗？难道你就没有亲人？没有族人？没有兄弟？没有好友？”
面对杨老夫人看似平静，却句句带着威胁的语句。
秦炎冷然一笑，平静道“昨日你没有了孙子，而我不仅没有了大嫂，还没有了侄女。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变。
尤其是小圆子，他眸中闪过寒意，怒道“秦道兵请你好好管管自己的嘴，如此无礼当真不为人子！”
他的意思很清楚，你也是别人的儿子，怎么对长辈这么没有礼貌？如果有人对你的母亲对你的祖母如此说话，你会不会生气？你会不会想杀了他？
“无妨。”
杨老夫人一场反态的没有生气，她平静的看着秦炎，冷冷道“继续说。”
“呵呵。”
秦炎无视了小圆子愤怒的眼色，继续冷言嘲讽道“昨日之事谁都知道幕后有他人指使，我是马前卒，你儿子是马前卒，现在老夫人也变成了马前卒。”
“你们贵人就该好好的活着，我们贱民就活该去死对吗？”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这话已经触及到了底线！
小圆子和一众千牛卫看秦炎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秦炎低下头，附耳轻声对杨老夫人道“老夫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今日长安城所有人都要杀我，我也有把握带着兄弟们杀出去！”
“这天下太大了也太小了，大唐不缺一个道将，也不缺一个反贼，你说呢？”
“嘿嘿。。”
秦炎冷笑两声又挺直了身子，眸中透出凌厉的煞气淡淡的扫了竖起耳朵的小圆子一眼。
什么！
小圆子和杨老夫人均是浑身一震！
狂！
狂妄！
实在太过狂妄了！
可本能的！
小圆子和杨老夫人心中一寒，却相信了此人的话！
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可天下依旧是强者逐鹿的天下！
从秦炎此人的实力来看，刚一出现就击败了长安之虎，几句调教就让三流高手牛刚和大锤连连挫败强敌！
小圆子还收到风，昨日除了左右骁卫的人马被杀以外，长安郊外太子秘密培养的一座坞堡都被他摧毁！
更可怕的是，国师身为散仙，亦评价他为魔道高手！
“你吓我？”
杨老夫人原本弯下的身体再次挺直了，她眸有神光盯着秦炎毫无惧色！
“我不是吓你，而是在说一个事实！”
“你不敢找真正的凶手报仇而选择我秦炎，不就是认为我是软柿子吗？我没有背景吗？我只是一个贱民嘛？”
“你们眼中的贱民，这长安脚下没有个十万也有个八万抢着当你们的狗，不是吗？”
“可我秦炎不同！大丈夫生于世，但求功名马上取，富贵贫贱焉有种呼！”
“老夫人，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杨老夫人平静的注视着秦炎，缓缓道“不错，我只是一个普通老人，可我杨家三代单传，如今唯一的孙儿也被你杀了，我杨家绝后了！”
秦炎冷冷的直视杨老夫人，嘲讽道“难道只允许你孙儿杀我？不允许我杀你孙儿？你杨家三代单传，难道我老秦家就不是三代单传吗？”
“既然老夫人这么在意血脉传承，不如找个孙女嫁给我，我生个孙儿给你延续血脉，你看如何？”
最后一句话已经不仅仅是冷嘲热讽，而是直接带着侮辱成分了。
“秦炎，你不要太过分！注意你的身份！你若是在如此放肆，咱家就是豁出去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小圆子怒了，秦炎这已经不是侮辱杨老夫人，而是在挑战大唐的秩序！这是目无王法！这种人要是掌握了大势，造成的后果绝对不会比反贼进入长安来的轻。
“好啊，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你若成了道将，老身就将孙女送过来，你若是活着回到长安，老身就把泾阳杨氏的家底送给你。”
杨老夫人目放奇光，语出惊人！
什么！
秦炎震惊了！
小圆子震惊了！
一旁所有围观的人也震惊了！
就连那些本来前来哭诉的家属也震惊了！
这是什么操作？
你们不是生死仇家吗？
老夫人呐，他可是杀了你的亲生孙儿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牛刚、王大锤和一众道兵也震惊了！
头儿如此冷嘲热讽，甚至可以说侮辱了，这杨老夫人居然一言不合就同意了戏言？还要把孙女送过来？
还有泾阳杨家！虽然比不得弘农杨家，可也是一方大族啊！
其祖上也出过将军和宰相，根正苗红的陇右士族啊！
“这。。这。。杨老夫人，你这不是。。不说说胡话了吧？老夫人一定是气糊涂了，老夫人，我们还是走吧，莫要耽误了比赛。”
小圆子心中一寒，他无法想象要是今天的这番话传出来将带来怎样的动荡和影响！
那看是泾阳杨家啊！
杨老夫人依旧神色淡漠的直视秦炎，说道“不巧老身真有个孙女，二八年华待嫁之身，许配于你也算合适。”
秦炎神色一变，心境泛起点点波澜，沉默不言。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有胆说不敢认？你的气魄呢？你的担当呢？还是说怕了？怕老身一介妇人？”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敢给孙儿报仇，就算给他报仇又如何？我杨家的血脉还是会断。”
“于其便宜那些窝囊废不如许给你了，说不定他日还能光宗耀祖呢？”
杨老夫人口上说着好话，可眸中的冷意依旧没有淡去。
“怕？”
“哈哈！”
“我秦炎其会怕你！”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就怕杨老夫人自取其辱！”
秦炎深深的注视着杨老夫人感到十分棘手，他第一次认识到人老成精的涵义，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忌惮！
无他，换成是你，你会和杀孙仇人结成亲家吗？
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杨老夫人想换一种方法干掉他！
第二，杨老夫人城府极深，她是真的想在秦炎身上下注！
不管是那一种，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呵呵，青年人老身很看好你！”
“老身那孙儿其实就是个废物，除了玩女人斗狗赌球其他什么都不会，泾阳杨家落在他的手上迟早也要完蛋。”
“过几天老身就把孙女送过来，好好努力，老身看好你。”
杨老夫人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畅快的离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活跃了不少，脚步都轻盈了，腰杆更加挺拔了！
什么鬼！
秦炎被这一顿操作弄焖，心中有一股抑郁之气凝聚，十分难受。
他发动自己有限的大脑库存不断去猜错杨老夫人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
魔轮：“宿主，此人虽然没有任何神通威力，可城府极深，心境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起初魔轮还能从她身上得到负能量，可在宿主于她面对面的时候，魔轮甚至感受不到任何负能量的波动！”
“这种控制情绪和心境的能力实在可怕！强烈建议宿主苟起来，不要到处装逼和放狠话了，不然的话到时这具肉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秦炎默然，想不通暂时就不想。
小圆子也十分震撼杨老夫人的话，他用复杂的眼神扫过秦炎，冷漠道“秦道兵，天子脚下高手如云，要带着敬畏之心。”
“如若不然，即便你当上道将也很容易“死于非命”，勿要言之不预！”
秦炎看了看小圆子，忽然走进搭上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公公何须如此冷漠。。”
之后，他又压低声音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将来我若是真的飞黄腾达，也可助公公一臂之力呀。”
小圆子心头一震，先是眉头一皱本能的厌恶秦炎这种行为，可听了他这种话心思一动。
“咱家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还请秦道兵行事莫要太过张扬，好自为之吧。”
言罢，小圆子挣脱秦炎自个带着千牛卫一众离去。
秦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景，以及那高大的含元殿，嘴角露出莫名笑意。。
嗯？
转过身，秦炎发现从另一边有一道灼热的眼神迫来。
那是一名目有英气，高大魁梧的雄壮男子，此刻两人视线交接，隐有敌意摩擦。
踏踏
此人大步踏来，面有冷色的盯着秦炎，淡然叉手道“宋文通，还请指教！”
秦炎亦是淡然一笑，叉手道“秦炎。”
两人说罢相视，再无一丝交流的欲望。
“咚”
鼓声轰鸣。。
比赛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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