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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回程路上高宇和沈凤栖聊起了经典老电影,高宇说他喜欢看《肖申克的救赎》、《教父》、《辛德勒的名单》、《逃出亚卡拉》和《异形》这些老片。凤栖说她喜欢看《钢琴课》、《放牛班的春天》和《音乐之声》。

  两人又把日本那些唯美忧郁的动画片如数家珍了一番。高宇提及美国影片《忠犬八公》,凤栖说中国也有部《忠犬八公》,就是刘烨演的《那山那人那狗》,高宇说那部影片里的风景可真好,纯天然生态让人心生向往,还说狗其实比大部分人更忠实厚道也更念旧情。

  初中时沈凤栖家养过一条狗,她弟弟凤冈管它叫小黑,其实小黑是条老黄狗。凤栖以前是不喜欢狗的,嫌它们脏,这点小黑心知肚明,所以平时也不太敢靠近这位小主,凤栖和狗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那年凤栖去很远的地方上高中,每个月末才舟车劳顿地赶回家一次,彼时她们全家都住在父亲任教的学校里。第一个月末回家时,刚走到校门口,身在百米外井水边的小黑,因阔别多时兴奋地箭一般极速飞奔而来,没等凤栖回过神,小黑一跃扑到身上并伸出长长的舌头,在凤栖脸上左右开弓狠狠地舔了两把,凤栖嫌恶地一把把它推倒在地,气急败坏地冲进厨房提了把菜刀要找小黑算账,幸好被弟弟凤冈及时制止,小黑才捡回一条命。

  弟弟很爱护小黑,他和小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早已把它当成家庭一员,在凤冈这里小黑是可以放肆放任的,但凤栖却不行,有过这次极端恐吓,小黑再也不敢造次,每次沈凤栖回来它也只是飞奔而来在她身边揺头晃脑以表热情,不敢越雷池一步。

  凤栖上大学后的某个暑假回来没见到小黑,就问凤冈你的爱犬呢?凤冈神情落寞地说黑黑已经过世,被埋在老家的小山坡上,如今已是枯骨一堆。

  晚上吃完饭和母亲聊天又提及小黑,母亲说凤栖刚上大学那年父亲调任老家五里外的中学教书,全家于是搬回老家住了一阵,本打算托原单位厨房管事的照顾小黑后半生的,在最后一次搬运行李时母亲语重心长地对小黑说:主人要走了,再也不回来,如果你舍不得就跟着来,不过要跑二十多公里路,如果不愿相随,便在这好好活着,有人照顾你。

  小黑一定是听懂了,不然它不会在车一开动时就立马紧随其后,一刻不离地喘着粗气长途奔袭,它就这样一路气喘吁吁地跟回了老家礼溪,那时全家都被小黑深深感动,发誓以后再也不离不弃。

  小黑到了礼溪后小日子依然过得很滋润,深得主人家照顾,没多久还怀孕了,生了一窝小黑胖墩。一个月后父母住到了父亲所在的新单位,无暇顾及小黑和它的崽子,况且学校也不让养猫养狗,为了减轻小黑的工作量,除了一条黑乎乎的小狗崽其它狗娃都送人了。

  弟弟管小黑的狗崽子叫小小黑,小小黑它母亲每天白天跑五里路到凤栖父母所在的学校陪伴它的主人,晚上再长途跋涉跑回来照顾它的孩子。母亲说学校自从出现学生被狗咬伤事件后就明文规定不让养猫狗宠物,小黑跑到学校也只是坐在门口不让进,在铁门缝隙远巴巴地遥望着主人,后来跑久了打动了师生很多人才放它入校陪伴。

  这样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月,有一天小小黑跟在母亲身后,一路尾随多时却不为小黑所知,结果半路上跟丢不知所踪。奶奶说那天晚上小黑大老远跑回来没看到小小黑,火急火燎地一顿好找,找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哀嚎数声迫不得已折回学校陪伴父母和凤冈,从此再不来回长途奔波。

  那时父亲在学校任教,母亲在厨房帮厨,凤冈读初中,凤栖则在省会上大二,也就是凤栖大二那年暑假的前几个月,小黑自然老死被弟弟埋在了山清水秀的老家礼溪。

  听完母亲娓娓道来的小黑故事,凤栖泪流满面,想起当年拒小黑于千里之外的傲慢态度惭愧不已,眼皮底下有这么丰富深厚的一条生命却熟视无睹不闻不问,小黑事件让凤栖受到了最好的爱的教育,此后她再也不嫌弃小猫小狗了,它们也是活生生有情感的一条生命,应该被温柔以待。

  凤栖还想起另外一条生龙活虎有恩于她的小狗,那条小狗全身乌黑,为了纪念已逝去的小黑她干脆就管它叫小黑。凤栖参加工作后的某年五一假期,孤身前往山西看古建筑。

  游到五台山那天是凌晨四点多,在青年旅舍办理好入住手续整顿好行李后,竟一点睡意也没有,住处虽离佛母洞很近但听说佛母洞要排好长的队才能参观,于是她决定四点多就去排队。出门左转走到底,凤栖沿着两边两排光亮的路灯开始爬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台阶。

  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呼呼风声吹得落叶沙沙作响,可谓草木惊心,凤栖心中升起胆怯之情,犹豫之际不知从哪窜出一条黑乎乎活力四射的小狗,蹦哒到七八米远的台阶上回首等她,就这么一条陌生小狗竟让凤栖瞬间产生了安全感,于是毫不犹豫跟着小黑上路了。

  爬了估摸半小时,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小黑从上面爬下来在她身边转圈圈,然后又跑到路边野地里把老鼠追得吱吱乱叫四散溃逃,这个调皮蛋追了一会见凤栖起身便继续爬到前头带路。

  除了路灯留下的有限光明,周围一片漆黑,只有风吹叶动声和虫声野生动物声,荒山野岭的如果没有小黑一路陪伴,凤栖估计会中途打退堂鼓。

  大概又走了半小时,前方出现岔路口,犹豫不决时小黑从后面窜到右边路上,凤栖随即跟进,很快就和小黑一块登顶了。山上风更大,凤栖披了件厚外套坐在凳子上就着微弱的灯光看起随身携带的经书,等待太阳升起找个好视野观日出。

  小黑一直陪伴在她附近,东跳跳西找找的没一刻消停,天快亮时小黑又陪着凤栖爬到最高峰去等日出。当第一屡阳光射出,点亮群巅时,小黑已经不知所踪,独留凤栖一人欣赏这人间胜境。

  远处青峰叠嶂,古寺掩映,万丈光芒投射下的山峦壮阔无边。据说能来五台山,要修七辈子的福报,佛经说纵然百返生于兜率天,也不如一日去到五台山。凤栖心想也许小黑前世便和自己都曾在五台山修行过,不然怎会有如此奇缘,需要的时候出现,功成的当儿身退。

  凤栖是在回忆生命里出现过的两条小狗时渐渐靠着车窗睡着的,她太累了。高宇本打算再聊一聊犹太这个神奇的民族文化的,见一边的沈凤栖渐渐睡去也开始酝酿睡意打发这漫漫旅途。

  凤栖一觉醒来,车已经停在了出发时所在的位置,想不到舟车劳顿中自己居然能睡着,而且还睡了这么久,这对于常年失眠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安慰!

  天色向晚中她和同事们走进公司把该放的东西都放下,然后背着大包小包愉快地回到了绍兴路住处。

  屋子里的绿植活得好好的,栀子花萎黄了几朵,花香尚在满屋子萦绕,她整理完行李就出去吃晚饭。

  绍兴路比起一般的马路要安静很多,路边两排高大茂密的法国梧桐给这条不到五百米长的小路屏蔽了不少喧嚣嘈杂,巴掌大的绍兴公园只去过一次,那是老头老太太下棋遛鸟打发晚年生活的据点。

  沈凤栖信步踱到汉源书店门口,推开挂着铃铛的玻璃门,叮铃铃的几声悦耳清脆声传来,她向服务员要了杯咖啡,选了几本书靠窗入座,比起欧式风情的汉源书店她倒更青睐福州路上的那家门可罗雀的古籍店。

  普陀区回来的当晚以及之后的三个晚上,凤栖还是没有好睡眠,怎么努力都白费,苦撑多时总不见好转,周四下午她熬不住请了半天假撤出写字楼,奔向百米开外的瑞金医院。

  在瑞金医院排长队无聊之际,朋友传来微信说瑞金医院正对面有个中医文献馆,不用排队。凤栖于是果断舍弃眼前的长龙,出门左寻右找,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抬头望见一块小小的木板上刻着“中医文献馆”几个大字。

  人稀车少,穿过小巷子是个不大的幽静庭院,预约好的坐诊大夫给沈凤栖把了一会脉又细问了一些不适之症,开出了一长串的中草药让她去药房抓药,在一棵高高直直不知名的树下寻找到了药房,树上正开着细碎的花,花瓣被风吹落了一地,轻盈多姿,让人见了直欢喜。

  凤栖手持着药单,那些个名字读来真是好听,有黄连、知母、首乌腾、合欢皮、朱灯芯、黄苓、白芍、当归、淡附子和柴胡等,药房里的中草药味好闻极了,医生说医院可以代煎草药但凤栖想自己亲自熬药,她说煎制过程中草药会散发出大自然的味道。

  提着麻绳扎的牛皮纸中药包回到住处,按处方大火小火地来回煎熬,厨房里充溢着草药味,她干脆把房门敞开着,让厨房的药香充入内室。都说良药苦口,可那醇厚的苦味倒叫沈姑娘暗喜不已。

  沈凤栖平生第一次喝中药,这个大部分人都排斥的苦郁口味,她甘之如饴,一口气把熬制好的药汤全喝光,更为神奇的是,当晚果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是日早上醒来,心情大好,凤栖吃完早餐轻快地上班去了。晨会后沈凤栖又去找高宇帮忙翻译西语,高宇闻到她身上的草药味,叹了口气,说自己前几年被失眠折磨也喝了不少中药但不见成效,劝凤栖别费那时间熬药,心病还需心药医。

  心理医生高宇开出的药方是:沈凤栖纯粹是执念太深,要学会宽心、放下,执念深思虑重才是症结所在。凤栖撇撇嘴说知道了高大夫,还请博学多才的高大夫不要忘记本职工作,果断做翻译。

  公司除了高宇外赵总经理其实也是个细心之人,就在凤栖请病假递给他审批时,他说早该去医院看看了,还说看凤栖长时间心绪不宁情绪低落,嘱咐她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可以多批几天假给她调整,但凤栖说眼下展会一个接一个,没有时间休假,赵总从容地大笔一挥,签字放人。

  下班后凤栖又继续熬她的特效中药,但是今晚却不灵了,还是整夜辗转难眠,无奈只好起身抄写《金刚经》,抄完又在地板上打坐到天亮。

  周五下班后,同事们都早早离开,凤栖像往常一样延长了半小时工作,等到她关好电脑走出一楼大厅,见一辆红色超跑横在门口,她上前打量了跑车好一会,这款车型设计是如此的抓人眼球。

  凤栖静静打量着眼前的这款新式工业设计,不知何时高宇走到车边笑着对凤栖说:“别光看着呀,上车吧。”凤栖白了高宇一眼没搭理他,继续立在原地看跑车流畅的线型。高宇无奈又戏谑地笑了声,背倚着车前发动机的位置,用火柴点了根精致细巧的烟若无其事地抽了起来。

  沈凤栖只当高宇又在耍酷,笑了笑对抽了半根烟的高宇说:“诶,你说这跑车不错呀,就是这颜色太张扬了点,设计这块太完美了。”高宇一言不发继续抽他的烟。凤栖狐疑地说:“咦,平时下了班你不都是一分钟不多留的嘛,这都半小时了怎么还在这磨唧不回家?”

  高宇戴上墨镜拉开车门对沈凤栖说:“快上车,告诉我你住哪?”凤栖这才明白这货就是车主!说实话凤栖长这么大都没坐过跑车,倒真想上去体验一番,但她的住处离公司实在太近了,而且都是单行道,开回住处是要绕来绕去的嫌麻烦,结果打发了高宇作罢,自己走路回家。

  坐在屋子靠窗的古琴桌前用棉布拂去琴弦上的积尘,弹了曲《关山月》,想起高宇的跑车和她的古琴,一个是现代产物一个却好比古代文物,本风马牛不相及,却偏偏现身于同一个频道空间。

  她此前要是没有交过男朋友更不曾经历过分手之痛,一定会很容易喜欢上高宇,高宇和她前任一样不仅视野广阔,聪慧有见地,而且品位好又细心绅士。

  和前男友曾经聊起天来也是这么的志同道合酒逢知己千杯少,相处几年下来她才明白,喜欢和爱是两码事,有的喜欢可以过渡转化成爱,有的却一辈子都难以扭转进化,当然还有不进反退的。

  周六上午沈凤栖坐地铁去了福州路的古籍书店看了一上午书,下午一点多回到住处忍不住又踱步去看文化广场里那棵唯一的青桐树。

  一进公园侧门,远远望见梧桐树下有位白裙姑娘驻立在微风中,凤栖立马脑补古诗「碧梧桐下美人过」的情形。

  白衣姑娘蹲下身翻弄着落下的梧桐叶,乌黑的长发直披到腰,一回头瞧见了款款而来的沈凤栖,两人相视一笑,白衣姑娘说:“你也是来看青桐的吗?”

  凤栖点点头说:“我见过你的。”

  白衣姑娘惊喜道:“在我的茶舍里吗?”

  “你的茶舍?在哪里?”

  “离这很近,嘉善路上。”

  “没有去过,我是在一个古琴雅集上见过你。”

  “噢,我很少去古琴雅集的,比起现代人弹的琴,还是更喜欢听老八张那个味。”

  “我叫沈凤栖,幸会!”

  “我叫张桐竹。”

  “你的名字也和梧桐有关么?”

  “我母亲喜欢青桐。”

  “这么巧?我的名字也来自凤栖梧桐。”

  “而今我们还都在一棵梧桐树下结缘。”桐竹笑着说。

  “你会弹古琴吗?”凤栖问。

  “略懂皮毛,未及深入。”

  “同样名叫梧桐,法国梧桐铺天盖地遍布街道,中国梧桐却仅此一棵。”

  “上海这个大都市的传统文化气息逐渐被洋气淹没。”

  “是啊,每年学钢琴的不计其数,听过古琴的却屈指可数。”

  “可不是,咖啡馆大行其道,茶舍前门可罗雀。”

  “你手里拿的什么书?”

  “关于中国梧桐树的一些诗。”

  “听说五行之精只坠落在梧桐树上。”

  “传闻梧桐树可上达天听,是沟通天地的神树。”

  “关于梧桐的诗你最喜欢哪一首?”

  “白居易的《云居寺孤桐》:

  一株青玉立,千叶绿云委。

  亭亭五丈余,高意犹未已。

  山僧年九十,清静老不死。

  自云手种时,一棵青桐子。

  直从萌芽拔,高自毫末始。

  四面无附枝,中心有通理。

  寄言立身者,孤直当如此。”

  “ 我喜欢晏殊的《梧桐》:苍苍梧桐,悠悠古风,叶若碧云,伟仪出众。根在清源,天开紫英,星宿其上,美禽来鸣。世有嘉木,心自通灵,可以为琴,春秋和声。卧听夜雨,起看雪晴,独立正直,巍巍德荣。”

  “晏殊有「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也讨人喜欢的。”

  “「一叶梧桐落半庭」也很有意境。”

  “亭亭南轩外,贞干修且直。广叶结青阴,繁花连素色。”桐竹翻开书读了其中一句。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前滴到明。”沈凤栖背诵了一首相和。

  “须臾残照上梧桐,一时弹泪与东风。”

  “檐际高桐凝宿雾,卷帘双鹊惊飞去。”



  “我母亲正因读到这句诗才为妹妹取名韩双鹊。”桐竹听凤栖的诗里有妹妹的名字顺口一说。

  “你的妹妹不和你同姓张,却是为何?”

  “我随父亲姓,双鹊随母亲姓。”

  “你今天是专程来青桐树下读诗的吗?”

  “不,书已经读完,正要还回图书馆,顺便来看看它。”

  “书能否不急着归还,先借我读几天?”

  “当然!好书遇对人也算全了它的价值。”

  桐竹提议两人先去附近的瑞金宾馆走走再徒步去她的淳风茶舍喝茶,于是双双并肩踱出文化广场向梧桐深处走去。

  路过的永嘉路被两旁法梧的浓绿与清凉遮挡,像个天然氧吧,桐竹说她为了区分中国梧桐就称法国梧桐别名悬铃木,她还说其实法国梧桐的老家是英国,所以应该称为英国梧桐,凤栖说法梧是种在法租界的缘故而得名的。

  两人在瑞金宾馆裁修有致的花园别墅里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虽初次相遇却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还没有认识前就经常在这个对外开放的宾馆里散步,这里的建筑典雅高贵,古朴自然,花草树木被打理得层次分明,整齐美观,每年紫藤、玉兰、蔷薇和腊梅吐露芬芳的时候,她们谁也不想白白错过。

  游完园两人从瑞金宾馆小门出来走到复兴中路上,一路取道往嘉善路路口走去。

  在复兴中路一条小巷子里两人因贪爱爬壁蔷薇,意外发现了一家隐秘的古琴馆,门楣用一块杉木老料刻着“万壑山馆”四个大大方方的汉隶,右下方刻着四个小字:「古琴教学」。

  两扇古朴的老榆木门透着典雅内敛的气质,加上频频出墙的庭院绿植令两位不速之客动了造访之心。

  凤栖按下门铃,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略小她们一些的温和姑娘,个头却和她们平齐,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皮肤白皙透润。她自我介绍是琴馆的卢教务,卢姑娘上身着赭石细麻斜襟汉服,下身着黑色苎麻七分裤,文静优雅。

  入得门来是一个大小80平米左右的露天院子,地上有一些被风吹送来的悬铃木叶,青黄不接的。院子中间水池边有座孤高温润的太湖假山石,池里几尾红鲤鱼自由摇摆着,几盆石菖蒲随意停摆在侧。

  苍松翠盖,修竹茂林,入门便觉高雅绝俗。

  庭院四周打理着各色花木,三棵被修剪成圆球状的冬青正满树白花,绣球和栀子开的也正旺盛,飘来阵阵芳香,靠墙一排俢竹玉树临风。

  墙角边一小片喜林草开出纯净之蓝的美丽花朵,凤栖在辰山植物园里认识了四种国外引进的喜林草品种:纯蓝色的喜林草、紫色斑点的紫点喜林草、纯黑色花的'黑便士'还有白色带黑色斑纹的'暴雪,院子里开着的正是纯蓝色的喜林草。

  临近大厅门右侧两棵高大笔直的松树下有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弹琴喝茶最为相宜,石桌上放着开紫色繁花的远志,远志是株药草,把药草当盆景,还挺得闲趣。

  古人有言:「山园日静,花径风甜,即一草一木,莫不怡人心,爽人目」。这句古话是眼前这方庭院最好的写照。

  三人穿过院子入了内室,萱草帘后是块实木屏风,屏风前的平头案上放着盆墨兰,叶阔而韧。上方垂下的行书挂轴是白居易的《晚秋闲居》:“地僻门深少送迎,披衣闲坐养幽情。秋庭不扫携藤杖,闲蹋梧桐黄叶行。”

  凤栖和桐竹于墙边茶桌入座,桌上的竹节香附正开着白色的小花,凤栖见案头所供清物还是药草,不禁问起卢姑娘:“你们馆长偏好药草吗?”

  “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中医出身,她喜欢草药。”

  “主人不是你们馆长吗?”桐竹问。

  “是馆长的母亲。”卢教务回答说。

  凤栖把眼望了望主台前的古琴桌,桌上的吴定石凤尾竹盆景,用的是古汉砖盆,背景墙上因黄光照射下的几个大字“万壑山馆”镀了层金般熠熠生辉,左右窗棂皆有绿色掩映。

  卢教务娴熟地泡了款白牡丹并问她们怎么知道“万壑山馆”的?凤栖说本不经意逛进来的,却生了在这学琴的念头。

  万壑山馆共包括有卢教务在内的三位古琴教师,其中一位是馆长弘老师,另一位是安远老师,卢教务只兼职教些入门基础和试听体验课,眼下两位老师正闭门上课。

  卢教务介绍说琴馆共有三间大小不一的教室,还有一间对外开放的书房可以写字。张桐竹说她妹妹韩双鹊大学期间学过两期初级课,正想上中级班,于是为妹妹报了名,和沈凤栖凑了一个一对二的中级班,每周六上午的课安排给了安远老师。

  卢教务接了几通电话起身到门口迎接预约前来拜访的爱琴人士,七八个人围坐在茶桌边闲聊,教务忙于招待,凤栖则起身静静观看对面墙上临摹的《调琴啜茗图》。

  瞥见玻璃门后有一方内置阳台便推门步入,原来这就是开放式书房,35平米左右,两边靠墙放着书架,左边放古琴琴谱及字帖书画,右边是经史子集二十四史,中间横放一张书法桌,案上陈列着笔架、墨水、宣纸、砚台、镇纸、笔筒、水洗等,还有草药制作的小盆景南岭荛花,黄绿色的花正静静放着芳香,凤栖记得小时候每逢过年她爷爷就会用南岭荛花的黏胶贴对联。

  门正对面的墙上裱着四个颜体大字“梧凤之鸣”,对面墙上挂有北宋李成的《晴峦萧寺图》,角落花架上放着冠幅精美的小榆榉,掩起的两扇木格子玻璃门腾出了一处安静独立的空间,隔离掉大厅的数度谈笑声。

  凤栖踱步到书案的另一边,见展开的宣纸上写着“凤随天风下”五个大字。字如其人,观字便知作者心胸开阔,潇洒俊逸。凤栖一时兴起,提笔便续接了后五字“暮栖梧桐枝”。她正纳闷这个写书法的人为什么只写了前半句时,张桐竹轻声推门走了进来并随手取了本书看着。

  不多久三三两两的进来几人,一波走了又接着一波进来,虽都不言语,但安静的气氛已然被干扰,沈凤栖和张桐竹两人不约而同从书房走出,见一间教室门被打开,出来一位面目温和的老师,教务招呼说安老师辛苦了来喝杯茶,安老师温厚的笑笑坐了下来。

  凤栖见茶桌已座无虚席便向卢教务告辞,和桐竹一前一后出了门。

  步入嘉善路后桐竹问凤栖觉得安老师怎么样?凤栖说观这神情眉目应是位温和涵养之人。桐竹说性子好就好,双鹊学东西不快需要位有耐心的古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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