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圆圆望着飞奔的马车,已经很远了,春草还探着头张望着:燕城到底是她自幼生活的地方,尽管从幼年时生活得很苦,突然要离开还是有太多的不舍。

        “小姐,你真舍得,一出手就给了二百两,加上婚礼花销的,他们身上就有三百两了吧?”“快够普通人家生活二十几年了?”

        碧波有些不满,听小翠说过圆圆的出手大方,她以前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银子就是给人用的,与其留着不如花得其所。或许这就是她认为的花得其所,都城虽有三家锦庄,可这红利一半得上交朝廷,剩下的一半还得与四驸马平分秋色,待到她手里时已经不多了。

        “小姐,我和忽来的事……”碧波嘟着小嘴,又拖了许久,旁人的喜事倒办得舒畅。

        “你们把日子订下来,其他的我和琉璃替你张罗。”

        “真的?”碧波高兴起来,她才不是心血来潮,再不成亲,她可等不及,天天偷偷相约,跟做贼似的,“我不要小帐篷,我要一顶又大又华丽的大帐篷,小姐得亲手替我设计嫁衣,最美的那种……”

        圆圆巧笑不语,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碧波在自己身边两载,自然该给她最华丽的婚礼。大皇子能在新婚之夜劫辱春草,碧波会不会是第二个女子。

        五月粽香。

        西金人不过端午节,但他们有自己的火舞节,大堆的人围在一起,在中央点上柴火,围着火堆唱呀跳呀。

        圆圆与琉璃正在替碧波缝制嫁衣,这丫头竟然有些坐不住,每日必去会忽来。

        “王妃,我去去就来!”琉璃神情紧张地张望着帐篷外。

        “哼——”她轻声应承,这丫头近来也变得神秘起来,来军营几个月,只怕也相中了什么人物,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调皮的孩子在腹中拳打脚踢。

        “王妃……”阿罗抱着一只食盒,笑意盈盈地凝望着:“这是……是三爷让小的关来的。”

        “什么?”圆圆看着食盒,今日是端午节,不会是南木国的粽香,明儿就是火舞节,西金人都在忙碌,几位皇子还特意弄了数百只羊,只等着明晚火舞节时食用。

        “打开就知道了!”阿罗道。

        粽香飘来,红枣的、豆沙的、果点的……数种香味交于一处。眼泪在眶中打转,她总是太容易感动,因为区区的十几只粽子,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啊——”她捧着腹部。

        “王妃……”阿罗紧张地放下食盒来搀她:“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三爷过来……”

        圆圆摆手:“孩子刚才又踢我了。”

        “他会踢人了?”阿罗凝视着突起的腹部,虽然她的衣衫宽大,可是这肚子也很明显。

        “你摸摸看!”圆圆温和地说着,这些天碧波、琉璃都爱摸她的肚子。

        阿罗激动地问:“真的可以?”确认圆圆没有反对,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她的腹部,肚上像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又一下:“他真的在动,还挺调皮,或许是个小皇孙……”

        皇孙?让他和乙杰一样吗?孤独地长大,性情孤僻,把爱当成折磨来发泄,即便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喜欢用另类的方式来刁难。她不要孩子那样长大,她要给他最好的生活,倾注全身心的爱。

        “哈——哈——”“真的很好玩……”阿罗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时,小家伙在母亲的肚子里正快活着呢。

        乙烈揭开帐篷,落入帐篷的脚快速退出去。

        “二殿下,你进来!”圆圆腼着大肚子,手撑在腰部,缓缓坐定:他也拧着一只食盒。

        “这是我让李嫂亲自给你做的粽子,还热着呢。”乙烈揭开食盒,抓着一只,像捧宝贝般摘去粽叶,递送到圆圆的唇边。

        感激地凝望着乙烈,启口贝齿咬了一口:“真香!”

        欲接过粽子,乙烈却坚持要喂她吃。不但是做给乙杰看,更要他明白,当圆圆搬出三皇子帐篷时,她便重新获得了自由,近两个月来,圆圆对众兄弟的照顾有目共睹,连不谙世事的九弟都时常来探望。

        乙烈扫视帐篷:里面不大,东西却不少,桌案上摆放着果点盘,杏、李、樱桃,红红绿绿黄黄甚是醒目。

        “这是老九送来的,还有一些是其他将士送过来的。”圆圆轻声说到:“这半个多月,我被众人捧成宝了,每天都有人送东西过来。”都说她现在是两个人,不能饿着。

        阿罗识趣地退出帐篷:还没告诉她,这些粽子全是三爷跟珞娘学包的,个个都是他做的。还指望着这些粽子能打动王妃的心,令他们夫妻重归于好。唉……二爷怎么也来了,还送了热着的粽子,深情款款地喂王妃吃。

        “来……让爹听听!”乙烈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圆圆的肚子上:“小家伙真够调皮的,不知道你娘很辛苦吗?等你出来,看我不打你的小屁股……”

        圆圆轻柔地抚摸着肚子:老九最喜欢抚她的肚子,感觉孩子在肚子里动时的感觉。老九出生不久,母亲感染月寒病就死了。虽然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可是因为女人怀孕他便远远的避开,直到孩子出世。不曾想,女人怀孩子竟也是件有趣的事儿。

        乙杰迎上阿罗:“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阿罗扁着嘴:“我刚过去,二爷就来送粽子。王妃帐篷里的东西不少,山果糕点都堆满了。”看主子的脸色俱变,换了口气:“三爷,王妃肚里的孩子会动了。刚才王妃还让我摸她的肚子,好有意思……”

        他当然知道会动了,已经五个月了,他与她已经僵持了两个多月,虽然她说会看他的行动,可依旧保持着若即若离。前天,他在河岸上,还看几个年轻的士兵贴在她肚子里听声呢?叽叽喳喳,她肚里的孩子,好像成为所有人的孩子,而他这个真正的父亲却连她的身都近不得。

        二人正说着,老九搀扶着圆圆出了小帐篷。

        真是邪门,自从老九大病一场后,竟与圆圆特别亲近。香姐姐长,香姐姐短的叫着。

        “香姐姐,再让我摸摸……”老九不待圆圆同意,已经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什么感觉?”

        “小宝在说,九爹爹再过四个月我就能见到你了……”圆圆学着小孩子说话的语调。

        老九轻柔地抚摸着,孩子动了一下:“他动了,动了!”

        圆圆灿烂地笑着:“老九,想云珠了吗?要不让她带孩子来看你?”

        老九摇头:“我不喜欢她!”

        一个不喜欢就是所有的理由,相爱都能生怨结恨,何况是不喜欢呢。或许不见面才是最好,在彼此的心中保留一份幻想。

        “香姐姐,等忽来与碧波的婚事结束,你就要回都城了?”老九竟有些莫名的不舍。

        上次自己病中,身怀有孕的她竟然衣不解带在帐篷里照顾了整整两个日夜,亲自煎药、熬汤,害她自己形容憔悴,这些日子才刚好些,可近来又听说竟有妊娠反应,别的女人不是两三个月时有反应,可她竟然是四五个月反应强烈。

        圆圆望着前方碧翠的草原:“还有半个月就要回去,这几日乌嬷嬷就该到了。”

        “香姐姐,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回都城陪你。”老九有感而发。

        众兄弟们都很照顾她,许多人在私下里也议论她与二哥、三哥的事儿,肚里了孩子是谁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定是西金国皇孙,正宗的皇族。

        圆圆苦笑着,或许这样与乙杰若即若离也很不错,他不在身边相陪,她不是照样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怀。回眸间,看到远处的乙杰,他的身后站着艳丽打扮的珞娘,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可笑。珞娘身材婀娜,高仰着头,像看怪物般凝望着自己。

        “老九,陪我去河边走走。”

        原以为过了几个月,不会心痛,看他与珞娘站在一块儿,还是会隐隐作痛。手轻柔地拂过腹部: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出世,有你陪着我,我才不会难过,日子才有意义。

        “公主……”一位厨娘捧着刚出锅的羊肉:“大皇子说,倘若好了给你送些……”

        “啊——呕——”圆圆将头转向一边,四个月时直到现在她一看到油腻的东西就想吐,闻到羊肉味胃里翻腾。“快拿走!”低着头,干呕了许久,硬是没吐出任何东西。

        老九大怒:“死奴才,没听到吗?快拿走!拿走!”拍着圆圆的后背:她近来越来越憔悴,人也瘦得不成样子,鼻子两翼都出现片片斑点,让人看了疼惜,“碧波说,你都有三日没吃东西了……”

        圆圆拍着胸口:“不碍事,过几日就好了。”

        “你还是早回都城,那里什么东西都有,不用在这儿受罪。”老九道。

        她已经决定了离开的日期,不会太久了。

        “九爷,大爷、四爷请你过去。”一名卫兵禀报着。

        她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三哥还真是,到这关口还不理不睬,到底是他的妻子,竟把她推开众家兄弟。“香姐姐,有事招呼一声,老九随传随到。”

        “你去吧!”圆圆浅笑着。

        悠闲地漫步在河边,几位厨娘正河边淘菜,还有的正在灌制西金人爱吃的血羊肠。

        “公主……”

        圆圆点头算是回应。

        “公主,几个月了?”

        “五个月。”

        “五个月?不像,怎么看怎么像三个月。”胖厨娘道。

        圆圆无语,每个怀孩子都不同,胎位高的自然就不显,胎位低肚子就显得特别大。自己四个多月才能反应,这又与常人不同。没走几步,眼前显得朦胧,身子晃了几下,倒在河边。

        “公主——”胖厨娘惊叫,飞奔过去,扶起圆圆,额前竟被河石磕破,鲜血直淌:“不好了,公主昏倒了……”

        乙杰一直在远远地凝望,如今她正需要人照顾,可自己却只能远远看着。内心深处,早已经懊悔了千百回,是他自己亲自毁了幸福,伤了她的心。

        “圆圆……”他推开人群,从地上抱起就跑,额上的鲜血直淌:你不要出事,千万别出事,她是他的一切,是他所有快乐的源泉,近在咫尺却无法亲近,按捺了多少苦楚。将她抱回自己的帐篷,认真的诊脉:她的身子极度虚弱,气血不足。她已经连自己都无法照顾了,还在替碧波、忽来张罗婚事。这是她的妻,他最心爱的女人,却看着她一次次沉陷在失望与痛苦之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倘若她再有什么不测,他该如何?

        “小姐,小姐……”碧波听说此事抛开忽来就来了,揭开小帐篷竟未看到人影。

        “圆圆……”乙杰看着昏迷中的她,像朵风中的花,娇弱地对抗着,顽强地生活着。

        碧波看着圆圆额上缠着的白绫:“都是你,都是你——”“小姐为你吃了多少苦,这一个月来,她吃了吐,吐了吃……让军中那些铁石心肠的士兵都为之疼惜,可你倒好,居然像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快活、逍遥,与赛罕亲热,与珞娘往来……”“你永远没有机会了,二爷说,等小姐回都城就娶小姐过门……”

        乙杰茫然地抬起头:“她……要嫁乙烈?”

        “为什么不能?你既然可以收赛罕、珞娘,小姐为什么不能嫁二爷。这些日子二爷对小姐关怀体贴,温柔有加,你又做什么了?”碧波怒问。

        这世界真的不公平,老天要女人遵守太多的规矩,而男人们则可以任意妄为,爱谁就娶谁,不爱谁就抛开谁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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