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永嘉
“如何？”
“公主她并无大碍，只是呛了水……”
金启明少有地出现在皇帝面前，作为起居郎佥事，暖阁自有他的位置，可那是屋子里极为偏僻的地方，还要用屏风给挡住，皇帝轻易看不见他的面。
作为记录皇帝日常起居的官员，金启明可算是这些日最熟悉皇帝的人了。李璟今日吃了什么，什么时辰睡了，看了什么书，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金启明知道的可谓是一清二楚。
“怎会无缘无故地落了水？朕记得永嘉府上那个池塘，水深也不过膝盖，怎会呛水？”李璟皱眉，心生疑惑。
金启明满脸苦相，跪在皇帝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回陛下，公主落水并非在公主府，而是在摄山！”
想来，永嘉去摄山，皇帝李璟并不知情，想当然地以为公主落水是在公主府内。可公主府里的那个池塘，水甚是浅，要说落水，水不过腿，更不要说呛水了。
皇帝听罢，右手抬起，捏了捏自己颌下的胡须，依旧疑惑：“永嘉去摄山做什么？”
金启明伏地再答：“近些日子，摄山风景独好，公主约臣到摄山看红叶。”
其实，到摄山看红叶也是皇帝的主意，当日，皇帝找金启明说话，要他暗地里投靠皇室，但明面上还是要向韩家投诚。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口头上应允了要将七公主永嘉许配给金启明，前些日子，皇帝问金启明：和永嘉关系进展如何?金启明说:尚未见得公主一面。
当时李璟以为是永嘉的小性子又犯了，不肯服从自己的安排，于是连夜下了一道圣旨，让林华亲自到公主府颁布。圣旨的大概意思是：公主丧夫许久，该择一位驸马了。
当日，金启明随林华一起去的公主府，永嘉拿到那道圣旨，猜也能猜得出哪位是李璟给自己选的新驸马。
那日不久，永嘉便打定主意让李璟难堪，于是趁着李从嘉山摄山之际，也约金启明到摄山看红叶，后来的事情，就是吴王和永嘉双双落水。
“哦......”李璟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又说：“公主有恙，你应当时常去瞧瞧才是，但切忌莫让某些人知晓了。”
这里的某些人指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金启明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皇帝要选自己当双面间谍？
难道仅仅是因为韩家不够重视自己？只是口头上应允了一些好处，自己这般的人好策反一些？
金启明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会想这些问题，连带着他这些日一直在质疑：自己千辛万苦地离开家乡，到南唐金陵来谋生活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金启明是闽国人，那个在南唐铁蹄下被蹂躏的弹丸之国，现已成了南唐西南的五州之地，金启明对闽国的印象大概只停留在，每年夏季时分，海上风浪滔天，沿海地区家户十不存一。
金启明十几岁的时候逃离了家乡，离开闽国来到了南唐，因读了几年书，机缘巧合之下给大家府邸贵少爷们当个书童，但中举之后，金启明也是金陵有名有姓的才子，之后应朋友所邀，前去安国公府做个幕僚活计，倒也是比什么书童强的多。
但安小公爷忒不是东西些，骗了姑娘，害得金启明受罚，金启明就此不再是幕僚，转而投靠了当时仍是质子的闽国二皇子。潜心读书几月，金启明一举中第，竟成了十月恩科状元，一时令人啧啧称奇。
世人皆道：金启明运气好了些，赶上了舞弊一案事发，当时状元最热门的人选江州刘锦城，意外卷入其中，无缘中第。而王谢发挥时常，会元李煜干脆没来参加殿试，这才让他捡了个漏。
一跃成了恩科状元，金启明原以为自己会飞黄腾达，一路坦途，可没想着，当日便被韩家给抢进府去，被姓韩的那伙人大棒加甜言蜜语地伺候着，以至于恩科状元去做了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起居郎佥事！
金启明知道，自己是韩家安排在宫里的一颗棋子，充当眼线。
也不知是韩家蠢，还是韩家人觉得世人都瞎了眼，看不出来自己是韩家的人？
一个恩科状元前一夜进了韩府，后几日放着翰林院的职位不去，偏要去躲在帘后，记录皇帝的日常起居？
金启明也知道，一旦韩家倒台，自己跟着也会倒霉，但他没有办法，谁让他运气好到头了呢！
当间谍就当间谍，金启明也没话说，人总得活着不是？
可意外出现在那一日，金启明清楚的记得，那是国宴前三天，太子李从睿走后，老皇帝露出了真实面目。
其实老皇帝一早就知道金启明是韩家的棋子，李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将金启明策反，当然，最重要的是，成为公主驸马总比成为韩家赘婿要强得多！
胳膊还能扭过大腿不成？
就这样，金启明成了双面间谍，一方面要给韩家那边传递消息，当然，这些消息是经过李璟加工过的，另一方面，又要给皇帝汇报韩府的动作。
金启明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以至于年纪轻轻的金启明眼角多了皱纹，脑后还能寻出不少的白发来，就是那唯一隆起的肚腩始终不见下降。
“臣遵旨！”
既然老皇帝吩咐了，金启明没有拒绝的理由。
“永嘉性子执拗又年纪尚小，难免疏于管教，以前朕给她安排的婚姻，她百般推脱，只是这一次，还未曾见她进宫来闹，这是个好兆头。趁着他落水惊吓之余，你去多瞧瞧她，顺便代朕看望一下她。”
老皇帝给永嘉新安排的这一桩婚事，算起来有些时日了，以往永嘉时常来宫里闹，只是这一次，这么长时间她都未进宫，而且还约金启明到摄山看景，也不怪李璟会这么想。
永嘉是李璟最小的女儿，小的时候，是心头宝，可这越大之后，李璟就愈发觉得，这是老天给自己的惩罚。
三段婚姻不幸，永嘉性子变得愈发阴郁，近年来竟在自己府里养了几个小白脸玩乐，这公主名声她是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李璟心疼这个孩子，硬是忍着世人对公主的无端说辞，对她不再赐婚，而是放任她潇洒了几年。
可公主府那驸马的职位不能老是空缺，李璟思前想后，做了个折中办法，不再寻那些出身大家族的男子，而是找了金启明这么一位，毫无背景的，说出去也甚是好听的恩科状元。
既然永嘉要快活，那就赐给她一个逆来顺受的驸马，想来她之后玩乐的时候，驸马也不会多嘴。
“永嘉她……总之，你多担待！”李璟看向金启明，多了些可惜之意。
一个恩科状元，堂堂正正的男子，日后怕是要被世人耻笑，李璟想想都可惜。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女儿，这些都不重要。
“臣遵旨！”
前前后后，金启明也就这么一句，老皇帝的恩许自己既答应了下来，之后无论何种结果，金启明都要承受。
……
……
院子里的对峙还在继续，这兄妹两个一时谁都不服谁，但外人瞧，是这做哥哥的吴王殿下把握住了局势。
虽然永嘉这个妹妹一直抛出些大胆，露骨，又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李从嘉对这些问题丝毫不回避，而且回答的时候比永嘉还要大胆。
茶凉了。
李从嘉拿起稍稍抿了一口，又说：“考虑的怎么样了，你六哥我可没多少时间留给你在这思考？”
目前看来，李从嘉自认为大概掌握了永嘉的一些事情，不就是婚姻不幸，想要抗争嘛！但反观永嘉抗争的手段，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了，那就是：蠢！
永嘉还在气头上，对一个女人最大的侮辱就是对她样貌的贬低，永嘉自认为自己长得还行，模样身段放在金陵那也是一等一的，怎么到了李从嘉的口中，就只剩下脸蛋能看了？
“不答应，两条路我一条都不选！”永嘉叉腰，腮帮子鼓得高高的。
“那你自请去找别人实施你的计划吧！我可没闲工夫陪你身败名裂！”
李从嘉笑了笑，下了逐客令。
“本公主今日来，不是来与你商量的，而是来告知你一声的。”
“啊哈？”李从嘉惊奇地看着永嘉，心中的好奇驱使李从嘉又问道：“那我倒是想看一看，你是怎么实施这一计划的？难道现在脱光衣服，跑出我的院门，对大街上的人说，我凌辱于你？”
永嘉的计划，目前来看，损己不利人，无非就是打着顶高的名号，向世人彰显，皇家李氏出了这么一对离经叛道兄妹！
只是李从嘉不明白的是：永嘉为什么要选这么一条下下策？
不想活了？
这大概能解释永嘉这么做的缘由，但还不够。
李从嘉的大胆，永嘉先前就已经见识过了，所以从李从嘉口中说出什么话，永嘉都不稀奇，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一早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本公主改主意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好玩的办法，不过得等几日，六哥且等着，我还告诉六哥了，除非你一辈子都躲在这间小院子里，要不然，嘿嘿……”
(https://www.23xsww.net/book/86829/86829526/4236416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