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群英荟萃
“靖安王不是唯一，你若想靠他走上最终的那个位置，倒是让老夫小看你了。”
“…………”李从嘉没有答话，他只是在细细地琢磨安国朝说的这句话，总觉得这句话里面藏着一些其他的含义。
再之后，安国朝没有再提拿什么换阿娣的话题，而是一个劲地和李从嘉讨论哪里的酒好些。
再再之后，连之前进去的皇后安凉瑶，也重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她还沏了一壶茶。
三人说说笑笑，拉些家常，倒也和睦。
……
……
当黑暗开始笼罩金陵的时候，国宴的重头戏晚宴开始了，兴庆宫上下宾客大人，高朋满座，皇帝还没有露面，燕王李景遂在外主持局面。
在每个人的脸上，李从嘉都看见了相似的神情，尤其是那些刚班师回朝的各位将领脸上，这神情尤为相似，那是一种憧憬，喜悦，安心的心情。
于那些将领而言，他们是国家的功臣，是他们在外为国开拓疆土，此次回京受赏，他们也知道，自己多多少少会擢升一些，然后继续为国效力。
他们互相接头说话，推杯换盏之间，脸庞微醺了些，有人豪言壮语，说自己在战场上多么多么神勇，多么多么厉害，这次封赏，肯定少不了自己的份。也有人不禁惋惜，说自己在这次国战当中，只做些后勤的工作，没立太大的战功，同伴听了，也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励他下次一定会立大功。
这次国战胜利，其实不管封赏怎么样，每个人都是值得喜悦的，因为南唐自此多了几州之地。
那些将领坐在远处，李从嘉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今日国宴之上，座次分明，整个兴庆宫大殿也被这座次分成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高高在上的龙椅，视野也是极好，一览众山小，现如今，李景遂没往上坐，而是在旁搬了一张椅子，想来那唯一的龙椅是留给不久要露面的老皇帝的。
这二部分，是李氏皇族和对面的几位军方大佬还有中书内阁的几人。
李氏皇族这边，李从嘉坐在席间，身边还留有几个空位，到场的只有楚王李从善和燕王世子李丛岱，以及其他叫不上名号的皇族。这李丛岱和其他皇族子弟还坐在李从嘉身后位置，想来这前面一排都是皇帝的儿子，只是这李从嘉身边还留有两个空位，旁人只知有一个位置坐着的会是李从固，但那还有一个位置是谁？他们实在摸不着头脑。
李氏皇族对面的几排，几位军方大佬坐在席间，也不说话，倒是那内阁的几位老大人，交头接耳说话，尤以那韩熙载，左右碰杯，看起来高兴极了，就是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好事？
这第三部分，坐在最下首的位置，是群臣和要被嘉奖的低阶将领。
“瞧那些人，坐在最黑暗之处，最远之处，为何能如此高兴？”楚王李从善还如走的那一日所见，未曾有很大的变化，说起话来，还是吊儿郎当，只是不曾那么嚣张了。
李从嘉偏头听着自己这八弟对自己说话，也顺着他所指，看向了离皇位最远处的各位将领，其实李从善说的没错，那些将领的位置不太好，都快靠近大殿门口了，那里的烛光暗淡了一些，以至于那一片区域看起来和前面的位置有着天壤之别。
可就是这殿中最次的位置，他们为何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几个胆大的将领兴许时刻醉了，已经站了起来，手舞足蹈的。
“远离最耀眼，最纷争之处，其实挺好的，你看他们，官衔都不高，看起来也都是粗糙汉子，可对于他们而言，这次国战胜了，他们就是高兴，没别的……你再瞧瞧我们对面的几人，像是丢了钱似的！”
和那些将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李从嘉对面的几位军方大佬，尤其是那安国朝和陈秉烛，安国朝还好些，面色平静，闲时吃两口菜，可那陈国公陈秉烛也不知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双拳紧握，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嘴巴紧紧地抿着。
李从善看了，有些无奈，叹道：“午后我与外祖父去母后宫中吊唁，外祖父回来时，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怎么劝都没用！”
李从嘉伸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安慰道：“宽心些，事发偶然，倒也不必太纠结，国公爷或是年龄大了，触景生情，给他些时间，一切都会好的，你这段时间也好好陪陪他！”
李从善点了点头：“我知道，六哥！”
这声六哥，李从嘉听在耳朵里，心中却不是滋味。
尤想起半年前的那个夜晚，是自己，一力促成这个刚成年的人前往吴越，那个时候，李从嘉确实有自己的私心，若不是因此，李从嘉绝不会让这个无辜的弟弟在西都担惊受怕。
其实现在想想，当初自己的行为和十几年前的李璟又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为了达成自己暂时的目标，把一个不亲近的人送进了未知的虎狼窝。
那个时候，李从嘉是害怕的，就是不知，李从善在西都是不是也每日担惊受怕？
而李从嘉却用什么“为国效力，建功立业”的借口，骗一个孩子去吴越。
“你会怪我吗？”李从嘉有些失神地问出了口。
李从善一愣，有些不懂李从嘉的意思，有些疑惑：“六哥你怎么了？为何说这样的话？”
李从善这一问，让李从嘉回了回神，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感受着身边人关切的目光，李从嘉不禁苦笑一声：“没什么，最近没休息好，脑子有些混沌，看来今晚不能陪你尽兴了！”
李从嘉觉得，还是永远把这件事烂进肚子里为好，以后都不会再开口提了。
“没事，改日我前去六哥家里，到时我们好好喝几杯，在这里，我也不太适应！”李从善盘腿最好，举杯小嘬了一口。
李从嘉笑笑，点了点头。
“某听说，昭华宫新住进了一位贵人？”安国朝吃了一口菜，将筷子整齐地摆放在盘子边缘，开口不动神色地问道。甚至连头也没偏一分，也不知道在跟左手边的人说话，还是右手边的。
“至少昭华宫还在，但北苑路那处宅子却充了国库！”陈秉烛偏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国朝。
昭华宫是前贵妃陈氏的住处，今日陈秉烛前去吊唁，却发现自己女儿的住处另住了他人，这让陈秉烛有些怒不可遏，当即便要去质问李璟，可身边李从善拉住了他。
北苑路的那处宅子指的是原安国公府，因为安国朝之子安道海参与了叛乱，事后，安国公府的家产全部充了国库。
“你的仇人就在上边，我想着陈国公不会能咽下这口气吧！”安国朝再次说话，把目光瞟向了龙椅身侧的李景遂身上。
世人皆知是齐王乱党杀了贵妃陈氏，可知情人都知道，燕王见死不救，实乃罪魁祸首。
陈秉烛听罢，冷哼了一声，拿起面前矮几上的酒杯，一口闷了，末了，才说话：“他也是你的仇人，你想要我当这愣头青，想得美？”
“话可不能这么说，家中子弟不安分，惹了大祸，不能怪别人，可陈怜儿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飞来横祸！”
安道海那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如果安国朝想着报仇，那么他自己都会搭进去，可贵妃陈怜儿就不一样了，那好端端地坐在自己宫中，突遭横祸，这找谁说理去。
“横祸？”陈秉烛再瞪了安国朝一眼，说：“那也是源自那个以下犯上的谋逆之人，齐王，没有他，我女儿也不会死，这个仇，我觉得，我应该找他报，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算起来，你也应该担点责！”
安国朝是齐王的外祖父，既然陈秉烛无法把火撒在那个已经死去的人身上，那么撒在这个尚在人世，和齐王有着血缘关系的人身上也未尝不可。
其实论起来，安国朝和陈秉烛的仇人都应该是龙椅旁侧的那人才对，如果不是那人设套让齐王上钩，齐王不死，安国公府仍在，贵妃陈怜儿现在也会好好地活在人世。
底下两位军方大佬，字里行间都和燕王李景遂息息相关，一下子惹了两个南唐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也就是搁在李景遂身上，若是旁人，现在怕是早已经提心吊胆，畏罪自杀了。
李景遂现在呢，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时不时偏向不远处的入口，那里，将会是皇帝李璟进来的地方。
今日李景遂有些不安，不安皇帝会以什么样的借口，将太子李从睿带到众朝臣面前？
太子李从睿现在依旧是罪人，是穿甲上殿，逼宫造反的罪人，这样的人，皇帝怎样让他脱罪？
其实“荆门计划”开始实施的时候，太子逼宫这一项并不在计划之中，当时太子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上殿质问燕王，这谁也没预料，皇帝和李景遂都没有预料。
当晚太子被羽林制服，暂且押入牢里的时候，李景遂才向太子透露了“荆门计划”，准他戴罪立功，要不然，谁会冒着造反的名义，只为了配合演一场戏？
就算戏演好了，太子身上原有的罪名怎么消除？
这才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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