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恙

南唐方面当初对吴越的图谋，一步一步地将其引入早已经布置好的樊笼，所计划的每一步都是能预料得到的，南唐高层也相信，这些手段会一一应证，最后达成目的。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唯一不能确定的因素就是西都城内使团的变数，南唐方面不敢肯定吴越会不会拿使团开刀，又或者被使团所吓唬住！

　　这是两个极端，如果吴越方面真的杀了使团一干人等，南唐也根本无计可施。还有另一个结果就是：鸿胪寺寺卿辛集和楚王李从善用巧言利嘴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

　　……

　　这一次吴越归降的唯一条件是：楚王李从善十年之内生活在西都，不得回金陵！

　　因为吴越钱氏害怕，南唐方面说话不算数，他们害怕自己归降以后，钱氏依旧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自己手上无兵，难道要拿大义和那些强盗们去斗嘛？

　　将楚王，也就是李璟的小儿子留在西都，相信南唐方面会顾及楚王的性命，不至于做的太过分！

　　质子，质子，质子，永远都不落时的手段！

　　那次在一合居与辛集的交锋，钱元瓘输得丢盔卸甲，虽是极不愿以后从别人嘴里听到“吴越州”这三个字，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归降，西都会完，城内百姓会死，钱氏更会一人不存！

　　吴越朝廷经过几日的商议，最终决定归降，但要求就只有一个，留下楚王李从善为质！保住钱氏宗庙！

　　“我南唐二十万的兵马，你吴越拿什么跟我们斗！”陈秉烛也是历经沙场，杀人不眨眼的狠人，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但那份血性依旧藏在他那一双凶狠的眸子里。

　　快走几步，陈秉烛不高的身材，一把抓住瘦弱的钱元瓘，将其从座位上提了起来，再次吼道：“立即释放楚王！”

　　耳朵被震得生疼，钱元瓘有些不适，他更害怕的是这位老将军突然发疯，会不顾后果，一剑劈了自己，那自己可就是有嘴说不出了！

　　钱元瓘被威胁，他没有做出丝毫的反抗，因为他知道，有人会来救自己，拦下失控的老将军。

　　果然，下一刻，身形挺拔高大的二皇子李从固急急忙忙将二人分开，并抱住了暴怒的陈秉烛。

　　“陈国公看样子不太适合参议了，要不然下去先休息一会？”安国朝有些玩笑的口吻，抬眼问道。

　　“不必！”陈秉烛蛮力地甩开李从固的禁锢，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临坐下时，还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陈国公陈秉烛一生无子，只有一女，年轻的时候，迫不得已，陈秉烛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进宫去，换取李氏朝廷的信任，现在，唯一的女儿死在了齐王造反那场阴谋当中，陈秉烛看重的就只有自己的外孙楚王了。

　　想要把自己的外孙留在西都，门都没有！

　　已过花甲之年的陈秉烛决定任性一回，就算这次朝廷答应了吴越的要求，自己也不答应，手里还有些兵，攻下西都不在话下，就算被处置，也一定要救自己的外孙平安归国。

　　见到死对头陈秉烛如此失态动怒，安国朝就很高兴了，就差站起来拍手叫好了，可作为此次谈判的首要人物，安国朝践行着自己的职责，可心中总也忍不住要高兴一会儿！

　　“楚王不可能留在西都，他是我国年纪最小的皇子，也是我朝皇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质子，他不太合适！”安国朝步子沉稳地走下首位，来到钱元瓘面前，还伸手替钱元瓘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领。

　　听着面前这个老人轻描淡写的言语，钱元瓘感到无比压抑，不同于暴怒的陈秉烛给自己的威胁，安国朝给的压力几乎让钱元瓘喘不过气来。

　　打了比方，陈秉烛是吃人的大虫的话，那安国朝就是藏在黑暗里吐着信子的毒蛇，谁也不知道，它何时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安国朝虽然和陈秉烛不对付，但也不会放任楚王留在西都，这是皇帝前几日发过来的密信：务必将使团一干人等和楚王安全带回，如果不然，大军破城！

　　协议不协议的，已经不重要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吴越有什么谈判的资本？

　　“不合适？那谁合适？”钱元瓘鬼使神差地接了这么一嘴，可话刚说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他也感觉到面前的这个老者身子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又是一笑，鬓间藏着的仅有的几根黑发，喻示着安国朝这些年将养的很好，并没有太多的烦心事围着他，反观陈秉烛就不一样了，满头白发，一看就是操劳心。

　　替钱元瓘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领，安国朝又拍了拍钱元瓘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谁都不合适……不如这样吧？既然你们怕我们不讲信用，那我们干脆一了白了，即刻出兵踏平西都，你们以后也不用担心我们再来了，太子殿下，您看怎么样？”

　　“不！”

　　钱元瓘僵硬的身子不听使唤，被安国朝硬给压弯了身子，重新坐在位置上。

　　“太子殿下要想清楚，你们吴越没有谈判的资本，所谓的请降行为，不是我南唐强逼的，而是你们自愿的，因为吴越钱氏不希望看见吴越的百姓再有伤亡了……你们钱氏是十分仁慈的，有人会记得你们的好！相反，吴越归降以后，西都还在，西都权贵还在，钱氏还在，我们是不是每日都要担忧这些早该死了的人，哪一天会突然蹦出来捅我们一刀？”

　　“不会的！”

　　“那就好！”安国朝语重心长的一叹，转而回到了自己的首位，双手交叉地放在面前的案桌上，认真说道：“吴越方面，明日请降，钱氏皇帝亲自出城迎接我军进城，仪式完毕之后，使团，楚王共计一百五十二人，随我军回国……为了防止西都再乱，各权贵世家每家都得派遣一名嫡系子孙随我军回金陵，是为质子！”

　　……

　　第二日，吴越皇帝赤裸上身，口含壁，手捧国玺，一人独出西都，在南唐诸位将领的见证下，正式归降南唐，吴越皇帝是继后蜀新皇孟旭，第二个主动归降的一国之君！

　　南唐方面二十万大军在见证了这场仪式后，陆续撤军，至此，吴越国灭亡！

　　持续大半年的东南战争，在未至九月的时候结束了！

　　使团没事，楚王安然无恙，当日晚些时候，跟随着西都各权贵世家的质子出了城，启程往金陵方向去了！

　　夜幕降临，中军帐中，辛集和李从善见到了许多来自南唐的人物！

　　先是陈秉烛好生拉着李从善说了一会儿话，毕竟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这祖孙两个或许就天人永隔了，陈秉烛也就断了血脉了！

　　“将军辛苦了！”辛集现如今的模样，比离开金陵时胖了好几圈，若是相熟的人见面，大概也不敢上前相认，毕竟这变化实在太大了些。或许是每日大鱼大肉，流连奢靡之地所致，原本黝黑消瘦的面孔现在变得圆润了很多，看模样很有福气！

　　辛集清楚地知道外边的大军给了吴越方面很大的压力，只有内外都保持相对强硬的态度，吴越才会相信，南唐真的不在乎，南唐也不管西都城内使团和楚王的生死，就算是死，也要派军灭了吴越。

　　而在此之前，西都城内使团的动向和态度，外边大军可能要靠猜，猜城内的使团向吴越方面透露了什么意思，按照使团的意思再行向吴越施压。幸运的是，辛集足够强硬地向吴越表示了南唐的决心，也表示了使团和楚王并不畏死，而外边大军也如同辛集一样，展示了强硬的态度，这就让吴越方面很难办。

　　原本想押着楚王不还，做个质子，可南唐方面根本就不同意，本着最坏的玉石俱焚结果，即使使团和楚王身死，也要攻占吴越，绝了钱氏的种。

　　不要命的东西，你和他讲理，不是白费口舌吗？

　　看着辛集和楚王良好，安国朝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他怕吴越脑子抽抽了，真的杀了人，可还好，吴越胆小了一些。

　　“嗯……瞧着你们安好，此行的目的就达到了！”安国朝有些随意地答道。

　　不同于辛集和安国朝官面上不痛不痒的问候，谁也不带着感情，另一边，楚王和陈秉烛就显得有人情味了。

　　祖孙两个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七八年的光景了，那时候，是陈氏带着李从善回建州省亲的时候，只不过，这一次见面，莫名多了伤感，因为陈氏不在了。

　　二人躲在帐里小角落里，说些悄悄话。

　　“跟阿翁回去吧？回建州！”陈秉烛苍老的面容，有些佝偻地背在这一刻彻底弯了下去，他紧紧地拽住李从善的手，不舍得放开。

　　“阿翁，我不回去，金陵还有些事情要做，等做完之后，善儿就回建州看您！”李从善比走时多了几分成熟，他不再是那个胡闹的孩子了。

　　“你一个人，会很危险的，听话，听阿翁的话！”陈秉烛不觉得李从善一个人能对付得了金陵的那些贼人。

　　李从善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抱了抱面前的这个老人，说道：“阿翁，相信我！”


　　(https://www.23xsww.net/book/86829/86829526/42584344.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xsww.net。手机版阅读网址：wap.23xsww.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