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燕王的计划
“因为皇兄近些年太过仁慈！所以臣弟不得不瞒着皇兄，若皇兄早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臣弟相信，局面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大权在握，皇权集中，李氏皇族也不可能到了如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李景遂有绝对的自信，在自己的带领下，李氏会更好，南唐也会更好，但前提是李璟收起他的仁慈。
李璟默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
……
李景遂做的是对的，至少在他自己眼里看来，这几个月的辛苦筹谋，获得的效益和付出是成正比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璟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问道。
“三月十六！”李景遂脱口而出，“三月十六，军报自建州传来，李从固驻守武夷山脚已有月余，当日午后，中书令韩熙载当众包庇兵部尚书陈觉，力保陈觉在京，晚些时候，臣弟到皇兄这里，说与皇兄听，皇兄以玉簪告诉臣弟一个浅显的道理：只有靠自己，去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才能镇压得住那些权臣！”
李璟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着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那个时候，李景遂像往常一样，来暖阁自己这里用晚膳，期间，李景遂发着牢骚，说出了午后在太极殿发生的事情。
而那个时候，李璟也只是斜倚在软榻上，喝着碗里的甜汤，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值得在意的事情，只当是中书令韩熙载又在和稀泥罢了。
可李景遂脸上露出的畏惧，让李璟不得不重新审视监国这个位置，李景遂能不能做的稳？那个时候，李景遂若是有了畏惧之心，接下来吞并两国的计划可能要被迫延缓，所以，李璟用玉簪警示李景遂，告诉他怎样才能震慑朝臣，压得住那些老狐狸们。
中书内阁的韩熙载是两朝元老，摸透了李璟的脾性，任职中书令的这些年头里，丝毫没有把这位越来越仁慈的帝王放在眼里，因此，金陵韩系一派的势力越来越大，几乎到了无人可以企及的地步。如果燕王一派是明面上的恩宠，势力庞大，那么韩系一派就是这几十年间的积蓄，暗地里的力量足以颠覆一个王朝，谁也不敢惹他们，包括皇室。
为了在将来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大江北岸蛮子建立的王朝，南唐当权者相继实施了“荆门计划”和“覆灭计划”，而这两个计划，也只有内阁和李氏兄弟两个知晓全盘罢了，按理，兵部尚书陈觉前往建州督促二皇子进军，是“覆灭计划”中的一部分，但在三月十六日，中书令韩熙载公然包庇兵部尚书陈觉在京，违背了朝廷早就拟定好的计划，这让李景遂十分地愤怒，并与其争辩，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夹着尾巴回到暖阁，找李璟诉说。
李璟只是用一根玉簪形容，形容皇帝手里至高无上的权力，李景遂未上位之前，这权力在帝王李璟手里，而为了南唐新气象，李璟需要扶持更年轻，更有抱负的燕王上位，并将手中权力一步步地移交。
但在移交的过程中，中书令韩熙载已经表露出了不满的意思，面对韩熙载，李璟没有办法把这只老狐狸降服，最后也只是给了李景遂一个得不到验证的办法：靠你自己，你必须去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镇压权臣的大事来！
只有这件大事完成了，帝王的权力才会移交到年轻的燕王殿下手里！
李景遂做的没有错，相反，他斩杀齐王这件事，足够震慑韩熙载，一个连皇帝儿子都敢杀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齐王逼宫造反，是他自己撞上了霉运，还是你设计引诱的？”良久，李璟才问了这么一句。
“都有！”李景遂坦然。
致使齐王逼宫造反，李景遂在里面只是扮演了顺水推舟的角色。若是换做旁人来回答李璟这个问题，可能就不会承认自己有参与了，毕竟，设计皇帝儿子进入死局，这份罪责，旁人可担当不起。
但李景遂不是旁人，他是燕王，是李璟的亲弟弟，他年轻时候嚣张跋扈，现在大权在握，他根本就不怕任何人，包括李璟。
面对李璟，李景遂懒得说谎，“齐王不堪重用，当初要在他和楚王之间选一位人选去吴越的时候，他就百般推脱，先是以母族羸弱，不宜远行为借口，而后又假装称病，说什么自己掉进了自家府里的池塘里，撞到了脑袋，患了痴傻之症！本来臣弟与内阁已然商量好了，让齐王出使吴越，但途中，齐王的百般推脱让臣弟改变了主意，臣弟当时改变了主意，更属意善儿去吴越历练一番！”
“之后，臣弟以前线战事不顺为借口，亲领西山三营驰援建州，制造出我军要败的假象，本来的目的是揪出朝中畏战者，欲退缩逃离金陵的朝臣们，然后把他们抓住，斩首示众，震慑韩系一派，但期间，齐王府夜夜议事，臣弟有所察觉，所以就将计就计，果然，七月初，齐王反了！”李景遂又说道。
李景遂这话说的轻松，但李璟听在耳朵里却不是什么滋味，手里的书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自己腿上，他将一臂搁在矮几上撑着脑袋，眼中无神，静静地听着李景遂所言。
“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反？”李璟茫然，问了一句。
李景遂试着答道：“不受重用？可他本来就不堪重用！那个时候日日抱着什么怨怼之心，怨天尤人的，实属是他自己的过错，与皇室无关，若他真的有本事，何须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李景遂一阵阵惋惜，在他这位皇叔心里，李从恪走到造反那种地步，全是他自己找的，可没人逼他。
李璟听罢，眉间多了几丝苦意，尤然地想起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儿子和一个父亲的争吵。
他不是想反？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想让他的父亲看看，儿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一直是个孝子呢！
李璟忽然鼻头酸了一下，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儿子，他一直是个孝子，这样的人，怎么会造反？又怎么会违背他的父皇呢？
那个雨夜，李璟一直记得，雨夜之中说了什么，李璟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唯一的，李璟记得，那个孝子只是想还他母亲一个公道罢了！
他想讨一道旨意，讨一道彻查正阳宫皇后中毒的旨意，他手上应该有十全的证据吧！可为了孝，他没有动手，他来求他的父皇，讨一道旨意！
什么不受重用而造反？
那是骗世人的借口罢了！真正让他反的，是因为他想为他母亲讨回公道！
而就是那么一道得罪陈国公的旨意，李璟没有决心给他，所以，他反了，那个孝子反了。
“你不懂他，以后就不要妄加议论了！”李璟摆了摆手，苦笑道。
“他是咎由自取，无法无天……”李景遂是个急性子，话张口即来，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失态的李璟打断。
“闭嘴！”李璟猛地站起身子，喝道。
头上束发的玉簪被李璟猛的站起，而甩掉在地，花白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随窗外灌进的微风轻轻地舞着，他的眼睛里有不少血丝，倔强的眼泪还是眼眶里打着转，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只是有些心疼那个孝子，心疼自己的孩子罢了！
李璟的突然咆哮把李景遂吓了一激灵，往后退了半步，他住了嘴，有些呆呆地看着李璟。
“以后不要在议论他，你是他皇叔，是他的亲叔叔，更不要再言语他！”李璟沉声道。
这个时候，就算李景遂再想反驳什么，也会看李璟的脸色行事，如今，李璟有些生气，李景遂也不开口说话了，只当是李璟思念起了自己的儿子。
就算李从恪再有错，那也是李璟的儿子。
……
“你既然早知道恪儿有了反意，也做出了相对应的应对措施，那为什么他下令去赐死贵妃的时候，你却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陈氏死去！”李璟披头散发，慢走了几步，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背对着李景遂问道。
李景遂规规矩矩地站在李璟身后，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见李璟又有了动作问话，李景遂深思片刻，答道：“本来是能将陈氏救下的，不过当时转念一想，陈氏死后，东南陈国公必心生怨怼，往后得到消息，定会想尽办法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他若因为陈氏的缘故，有了丝毫的反意，那臣弟就有足够的理由，清剿陈国公一族，铲除这些年朝廷的疥藓之患！实在是一举两得！”
李景遂站在长远角度考虑，东南陈国公一族，自南唐建立以来，就在东南几州活动，明面上，暗地里不知积蓄了多少力量，天高皇帝远，最近十几年，陈国公一族在东南愈发放肆，朝廷不得已派了皇子去东南和陈国公对峙，可效果并不太好！
若是此次，陈国公陈秉烛因为自己女儿的缘故，果真有了反意，那么朝廷就有足够名正言顺的理由，打着清剿叛贼的旗号，彻底铲除陈国公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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