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娣还是那个阿娣

吃完饭，李从嘉躺在藤椅上，正晒太阳的时候，那“丫头”来了，来得及快，快到李双双还没来得及收拾出一间空屋子。

　　齐王妃阿娣打扮的像是哪一家未出阁的小姐一样，整个人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只站在门口，环视着院子里的情况。

　　“这就是少爷口中的朋友？丫头？”李双双凑到李从嘉身边，不可置信地问道。

　　也不怪她不信，实在是那一日齐王夫妇来送请柬的时候，李双双对阿娣是有印象的，当日，阿娣问两只猫儿叫什么名字，看起来特别喜欢猫，临走时，还特意朝大白招了招手。

　　“朋友，暂住，你还不快去收拾屋子！”李从嘉轻轻地拍了拍李双双的脑袋，赶紧让她干活去。

　　这个小姑娘“哦”了一声后，便去收拾屋子了，毕竟少爷的朋友还是要尽心招待的。

　　环视了一圈院子的阿娣来到李从嘉近前，附身说道:“我们依殿下所请，还请殿下几日后，助我家王爷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王妃随便坐！”李从嘉笑了笑，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自己午后的时光。

　　李从嘉在想，若自己是齐王，会不会也狠得下心来叫自己的妻子去一个仇人家里暂住，虽然这个仇人并不会对自己妻子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更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大抵是不会的，就算要去吴越当说客，自己也不会让李双双去别人家。

　　觉得身边藤椅一沉，李从嘉笑了笑，暗自地摇了摇头，也没睁眼，问道:“他怎的舍得你来？”

　　阿娣一顿，颔首笑道：“王爷自然不舍，是我自己要来！”

　　李从嘉又一笑，只觉身边这个女子不简单，想了一会儿，随意问了一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您一直是这个样子吗？”阿娣撩了撩发梢，抬眼问道。

　　李从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爽朗一笑:“每日得空晒晒太阳有何不好？午后小憩有何不好？吃饱喝足睡上一觉又有何不好？”

　　“甚好……比起我家王爷，殿下更懂得珍惜！”阿娣听说过现下的这个男人，也见过这个男人，只是当时，李从嘉可不似这般，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那个时候，李从嘉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模样，更让阿娣记忆深刻，反而现在这个样子，阿娣觉得不那么真实了。

　　李从嘉听罢，长出一口气，挠了挠脑袋，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根本不用装模作样，因为李从嘉相信，阿娣这个女子比她夫君，齐王殿下更有脑子些。

　　自己装模作样，更累，而且也瞒不过面前这个女子的眼睛，索性，懒得装了，一个女子罢了，难道还能害自己不成，除非她想让齐王去吴越当说客。

　　“你走之前，你家老太君对你说了些什么？”李从嘉大大方方地问道。

　　阿娣稍稍坐直了些身子，也不掩饰什么，因为她也知道，在李从嘉面前掩饰，只会令他发笑罢了，其他的，什么作用也不起。

　　“阿姥要我盯着你，直到你助我家王爷胜过八皇子，还有，如果可能得话，搞清楚朝中哪些是你的人？你回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没等着李从嘉回答什么，不远处洗碗的方九儿找了个借口，拉着李念出门去了，因为这个边地女子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是自己该听的，方九儿有自知之明，所以她走了。

　　至此，李从嘉还是没睁开眼睛，面上的笑容一直存在，想了一会后，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如实说吗？”

　　“会，因为您是吴王殿下！”

　　“那好吧，我就说说看，你也认真记住，我也不想为难你，回去之后，也好交差！”

　　阿娣一怔，身子僵在原地，缓缓地偏头瞄了一眼李从嘉，看到他依旧躺着，笑着，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这人好难对付？

　　“为了搞清楚当年的一些真相，我会助你家王爷的，至于朝中哪些是我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可能你住在我院子里的这段时日，看到的人，皆是我的人吧！还有，我回来的真是目的，其实报仇是一方面，我这人比较俗，另一方面就是努力去做一个富贵闲王！”

　　“果真？”

　　“果真！”

　　然后，院子里长时间的沉默，只听李双双进进出出，在收拾一间屋子，收拾给今日就要住在这里的齐王妃。

　　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弱点，阿娣心里想到，他果真如阿姥所言，是个难缠的对手，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难缠的对手现在和自己是在同一条战线上，以前，是敌人，安国公府已经受到了巨大的损失，现在，不知道他能为王爷带来多大的助益？

　　以前，总是不大理外边的这些事情的，可身外王府，做得主母，这些事情似乎跑不脱的……去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就像还在爹爹书塾里帮忙的那时候，似乎那段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

　　……

　　西边天空红霞散尽的时候，金陵皇宫还像往常一样，各宫掌灯，宫人们端着食盒，进进出出，伺候各家主子进膳。

　　尤以暖阁一处，宫人们最多，能最终入得了皇帝口的菜肴，不知用银针试了多少遍，三五个小内官来回尝菜，等待一切无恙后，才能得了林华的准许，端进殿去。

　　这几个月来，燕王殿下用膳也在此处，所以，林华格外小心了些，毕竟南唐的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在同一处用膳，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那么南唐距离灭亡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李景遂看起来很是劳累的样子，短短数月，鬓间也生出许多白发来，先盛了一碗鱼汤，递给榻上看书的皇帝，李景遂这才起筷吃起矮几上的美味佳肴来。

　　不得不说，皇宫中的御膳还是比燕王府上的强上三分，李景遂每次都颇有食欲，惹得老皇帝一阵白眼，说:若是旁人瞧了，还以为燕王府整日以米麸糠麦果腹呢？

　　李景遂不以为然，自顾自地吃着，谁叫自己劳累了一日，体力精神力都甚乏，可管不着老皇帝的教训，依旧大口大口地吃着，大碗大碗地喝着。

　　李璟放下手中书卷，摆了摆手，边上服侍的林华瞧了，自有眼力见，这么多年的总管也不是白当的，识趣地躬身缓缓退出屋外，末了，还关上了门。

　　李璟先是喝了口汤，只觉甚鲜，咂了咂嘴后，瞧了一眼对面狼吞虎咽的李景遂，不由得摇了摇头，随意道：“暗侍传来消息，说老六今日去了安国公府，齐王陪着！”

　　“嗯，唔唔，哦……”李景遂嘴里发出一阵响声来，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再吃一口莲藕，李景遂抬头使劲嚼了嚼嘴里未咽进肚子的菜，看着老皇帝，过了半晌，喉咙才蠕动一下，重新说道:“他们两个不是不和吗？”

　　“所以奇怪？”李璟皱了一些眉头，虽然现在李璟并不理外边朝政，全有李景遂把持着，但过段时间，手底下从不见光的暗侍卫总是报上一些事情，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就比如今日吴王去了安国公府，并且未和齐王起冲突。

　　“你说是谁邀老六去的？”李璟又问了一嘴，对于自己手底下的几位儿子，李璟还是颇为关注的，毕竟有朝一日，他们中的一个总要继承皇位，李璟可不希望在这之前，就出了什么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事情。

　　李景遂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在此之前，李景遂已经喝了两碗鱼汤，吃了一碗米饭了。小饮一口，李景遂捏了捏耳垂，一条胳膊撑在矮几上，半个身子的力全部卸在矮几上，这样，或许轻松些。

　　做完这一切，李景遂才说道:“那个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婆？想来也是她了！”

　　李璟听罢，轻轻地点了点头，认同李景遂的这个观点。

　　“她找老六做什么？”

　　李景遂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答道:“应该是为了和解吧！也可能是因为告诫一番？”

　　“不太可能，那老太婆这么蠢，也没这个必要……依朕所看，可能是因为齐王，那老太婆不想齐王去吴越。”

　　“嗯，大概是吧！老太婆一向护短，金陵局势微妙，齐王此刻若是离开，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老太婆觉察到了其中的凶险，想为她的外孙搏一搏！”

　　安国公府的老太君一向护短，不止是金陵权贵，就算是贩夫走卒也是知晓的，安国公府的安锦州还在时，每次在外惹了祸事，总是这当祖母的老太君最为着急，生怕安锦州受了欺负，安道海处罚安锦州重了些后，也是这老太君发话，处处依着安锦州，所以安锦州才能在金陵为害了这么久，这个护短的祖母可是功不可没。

　　如今安锦州没了，老太君自然把护短的对象打到了齐王身上，虽是外戚，但疼爱甚至比过了李家宗贵耆老们，活的时间久了些，见识自然也远了些，得了一些风声，便赶紧维护着自己的这个外孙，可不能让他去吴越。

　　想到这，李璟的眉不禁皱得更深了些，护短，旁人说不出那个老太婆的不好来，可一旦这份护短涉及到了某个她不该碰的领域，比如夺嫡，再比如排挤其他皇子，那就是李璟忍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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