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列车国度（12）

杨思海捂住满布红血丝的半只眼睛，语气凝重起来：“我们……在火堆里看到了过去。”

        每个人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看到了自己从不对人说起的过去。

        杨思海看到了他和他的双胞胎哥哥杨启明。哥哥是学神，是天子骄子，光芒势不可挡，是人人目光的中心，他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但每个人都分得出他们的不同，而杨思海永远被叫做杨启明的弟弟。

        宋俞看到了一只被开水烫死的黑猫。黑猫每天都会在宋俞放学后来她家开的小饭馆门口等她。宋俞就这样喂了它一年零两个月。爸爸再婚那天，黑猫被人用开水烫死了。宋俞蹲在关着卷闸门的饭馆前吐了一下午。

        潘向阳看到了他最风光无两的时候，开了三家子公司，人人都奉承巴结他。他在前妻饭菜里下慢性毒药，前妻死后他假惺惺哭了一场，收回前妻的股份后又把刚满二十岁的情妇扶正。谁料报应来得太快，新娶的老婆不仅给他戴绿帽子，还在他喝醉后哄着他签了字，让他的公司一夜破产。

        李邵看到了他十几岁的时候。调皮捣蛋，有一点可笑的自尊心。和家里吵架闹翻以后离家出走。他睡过桥洞，翻过垃圾，被其他流浪汉打过。后来跟了个大哥，有人看他有天赋，教了他一手偷龙转凤的手艺。他学得快，胆子大，火车站那一片人的钱包和手机没有他偷不到的。有一次他偷了一叠厚厚的用信封包着的钱，信封里还一同放着一张死亡通知单。他把那叠钱放回去的时候却被人抓个正着。

        他们在火光中的过去都是一段往事。

        但杨思海转头看向褚越泽和老奶奶时，他看到他们在火光中倒映出的，是两具残缺不全的冻尸。

        褚越泽和老奶奶突然一齐抬头朝着杨思海看过来。

        那并不是一种和善的看同类的表情。

        “……”

        “褚哥，奶奶，你俩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杨思海心里一毛，结结巴巴地说。

        宋俞看着火光中倒映的冻尸，顿时心头一凉。她心里涌出强烈的不安，求生的欲望让她马上站了起来。

        见她站起来，潘向阳和李邵虽然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

        杨思海本来还生气宋俞这群人偷铁盒还打开了纸团，看到这种情况，有一瞬间犹豫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站起来。

        他刚坐了个起身的动作，就被褚越泽一把按住了，力气用得很大，全然不像被列车员用鞭子打过的样子。杨思海直接被褚越泽按得双腿跪地，发出“dong”的一声响。。

        杨思海和褚越泽的目光对上。只见褚越泽目光冰冷，以瞳孔为原点整个眼睛开始泛起赤红色。

        在仅有的意识中，杨思海发觉宋俞他们几个也跪了下来。

        但原本压制杨思海的褚越泽竟然也跪了下来。

        四人围绕着火堆跪地，只有老奶奶迎着火光站了起来。

        她的身形和影子逐渐拉长变大，却变得惧怕火光。异变的老奶奶逐渐远离了火堆中心，却在即将走进阴影中时伸出鬼爪随机拉走了李邵。在这个过程中，杨思海只觉得呼吸停滞，紧张得能听到心脏打鼓的声音。

        随后余下的他们三个便跪在原地，神情木然地开始重复“我有罪”……浑然不觉身体冰冷，寒霜覆盖，赤红色一点点涌入眼中。

        林星落不耐烦地打断了杨思海的描述：“语文课代表都没你修饰词多，你能不能说重点？”

        杨思海咳嗽两声，在头发上摸了摸，摸出来一个小发卡。小发卡上有一朵纯白色的山茶花装饰。

        “我是靠着它摆脱的。”

        【一朵山茶花】：奶茶店为增加销量随奶茶附赠的少女头饰。普通的塑料制品。少女亲吻后佩戴可增加桃花运，反之迷惑持有者心神。

        杨思海被老奶奶控制的心神和山茶花道具的迷惑属性相冲，这才导致他异化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异化到一半的副作用就是他现在虽然还是个人，却对同类产生了“吃”的欲望。不知道这个副作用什么时候才能消除。

        林星落从杨思海手上拿过这枚小发卡，听过它的能力后有些无语：“那你为什么不戴在老奶□□上？”

        杨思海感受到林星落话语中的鄙视，当即气着解释：“那种危急时刻？我冲过去给她别发卡，万一起效太慢她先把我拖过去吃了，我不是gameover了。”

        “那他们几个现在要gameover了。”林星落把山茶花还给杨思海，看了一眼褚越泽他们。

        他们脸上的血色越来越白，眼底的红色却越来越深。显然他们不像杨思海一样刚好有能自救的道具。

        “那现在怎么办？”杨思海揉着发红的眼睛问道。

        “必须要完成任务了。”林星落把目光投向了黑暗深处。

        那是老奶奶的位置。而解锁“百人祭”任务最后进度的铁盒子就在老奶奶手里。

        把盒子拿回来，开启第三个纸团就是林星落的计划。既然现在他俩救不了他们，不如赌一把，早点完成这个不明所以的主线任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就算真的救不了他们，那她和杨思海至少也要活下去。

        “你不会要我去吧？”杨思海用手指着自己，蹬着林星落不可置信地问。

        林星落拿出三颗金瓜子：“三个坐标位可互相传送到位置，刚才救你我用了一个坐标位，现在还可以用两次。这颗给你。”

        一颗金瓜子代表一个坐标位。

        “真的要我去啊？”杨思海心里发毛，嘴上也有点抗拒。

        “我去。”林星落却朝着黑暗的方向走了一步。

        “啊？”

        “我带着手电筒过去，拿到盒子后我会使用金瓜子和你进行传送互换。到时候站在老奶奶身边的就会是你。但你现在异化了一半，半人半怪，她一定会把你当做同类。这时候你再跑回来，一定来得及。”林星落连说了两个一定。

        杨思海狐疑：“你这个一定有几分把握？”

        “5分。”

        “噢，5分那还挺……”杨思海点点头，马上又想骂人，“那不就是一半一半，蒙我呢？”

        林星落却没有再回答她。

        她捏紧手电筒，像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一样摸进了火光照映不到的黑暗中。

        杨思海这才发觉，林星落要走过去的路有这么远这么长。

        他低下头捏紧了手里还有林星落体温的金瓜子，默念道，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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