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府（上）

救护车飞速驰骋在马路上，刺耳的鸣笛声，提醒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为和死神抗争的医者让出宝贵的通道。北方的仲夏，最高温度将近40，与清凉衣着的行人不同，顾易身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好似感受不到热浪的袭击，悠闲的坐在咖啡厅，喝着咖啡。此时坐在这家咖啡厅的阴界使者，并不只有顾易一位，其他几位只是施法隐去了自己，凡人看不到他们。咖啡店里人不多的时候，他们会坐在角落里，时而会和同事聊聊人事的八卦，时而接到任务悄然离去。

        此时正在喝咖啡的顾易眼前浮现出一串文字：

        姓名：赵明德

        性别：男

        年龄：四十五岁

        死因：车祸

        顾易知道，自己这一天的第一份工作来了。放下咖啡，顾易站起身。一旁的服务员见状，急忙走过来，微笑着说：“先生，你好。”

        顾易简短地说：“你好结账。”

        “好的先生。”

        走出咖啡厅，顾易看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下意识伸出胳膊去挡。虽说已在人世工作了几千年，但身为地府的使者，多多少少还是会对日光感到抵触。拐进无人的小道，顾易隐去身，瞬移到车祸现场。此时赵明德还有生命体征，救护车刚到，医生和护士从救护车上飞奔下来，跑向伤者，周围簇拥着行人，夹杂着一个女人的痛哭声。

        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她叫木陵。木陵在回家的路上恰巧碰到车祸，就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听说车子侧翻严重，但奇怪的是车子里有两个人，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却没什么伤势，反而是驾驶位上的那个男人伤势很重。以前听说副驾驶的位置最不安全，木陵心想，这也不完全准确嘛。内心记挂着年迈的爷爷，木陵动身回家，顺便在心里为不幸的伤者祈祷，希望他平安。

        顾易在心中默默守着倒计时，随着计时结束，赵明德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顾易知道，时间到了，亡魂该从身体里分离出来了。

        此时，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惊慌地看着四周，他看见自己的妻子瘫坐在地面上，嚎啕大哭，声音嘶哑。刚抬起手去抓妻子的胳膊，赵明德发现自己的手相像是变成透明的一般，竟直接穿过妻子的胳膊。嘴里的那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赵明德突然想起惊悚的一面：自己开着车和妻子争吵，怒气之下自己伸出手打了妻子，车辆也因此失控，冲向了路边。此刻自己怎会毫发无伤一般。赵明德很慌，急忙叫着妻子，但妻子没有任何回应。这时，他看见不远处躺在地面上的自己，满脸是血，医生和护士正在拼命抢救。赵明德瘫坐在地上，内心闪过一个很害怕的念头：我，死了吗？

        直面死亡的那一刻是很恐惧的，赵明德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双目赤红，冲着医生和护士咆哮：快抢救，救救我，救救我！

        顾易走到赵明德身前，低着头的赵明德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缓缓抬起头，赵明德看着顾易，顾易取下墨镜，看着地上的男人，平淡的开口：“赵明德，四十五岁，死于车祸。”

        赵明德看着眼前如死神一般的男人，颤抖着开口：“我已经死了吗？”

        顾易依旧是不轻不重的语气，“只有亡者才能看到我。”

        赵明德像是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弱弱的开口：“你是鬼吗？”

        顾易已经记不得回答过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有这一个回答，“你可以这么理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顾易低头看着赵明德，“该上路了。”

        张明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的一抬头，“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去你该去的地方。”

        赵明德恐惧的爬起来，跑向自己的尸体，嘴里大叫着：“我不能死，我还有家人，他们还需要我。”

        在从业的3000年间，顾易不知遇到过多少亡魂不肯离世的情况。按照地府的使者准则，阴界使者摆渡亡灵时，不能轻易使用使者的异能，除非万不得已。而这个万不得已的程度，准则上并没有详细的说明，顾易

        只记得培训那天，自己的上司只说过一句话：自由发挥。

        顾易缓缓开口：“生前出轨，和小三一起辱骂自己的发妻，生意发达后，不顾卧病在床的老母。就连这次发生车祸，也是因为你的妻子提到小三，引起你的不满，你暴打妻子时，没有控制好方向盘，车辆侧翻。像你这样的人，有没有你，对你家人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吧。或者说，没有你，他们过的会更幸福。”

        赵明德呆在地面，颤抖着说：“我会下地狱吗？”

        “到时你就知道了。”

        “好，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赵明德发现自己已不在发生车祸的马路上。刚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周围昏昏暗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在自己前面一丈远处。赵明德内心哆嗦，练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此地乃是人世和地府的交界之处，叫做彼岸，历来只有亡灵和地府之人能到达。生者来到这里，顾易还不清楚会发生什么。在顾易记忆中的3000年里，生者来到彼岸的情况，只有三次。但顾易并不像其他八卦的同事那样消息灵通，所以他并不清楚那三个生者的结局是怎样的。

        越往前走，周围渐渐明亮起来，准确的说是红亮。周围开满了艳红的花，红的惊心，赵明德看着这一片血红，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这是什么花？”

        在顾易摆渡的无数个亡魂里，基本上都会问到这个问题，“彼岸花。”

        穿过这一片花海，四周又恢复成死一般地寂静。其实在这彼岸，每天摆渡的亡魂，数以千计，但每一个亡魂只能看见摆渡自己的那一个阴界使者，而阴界使者，却能看见所有的亡魂。好多时候，在路上相遇的阴界使者，尤其是碰到自己熟悉的同事，便会结伴而行。在赵明德身边，无数的亡灵跟着阴界使者前进。而顾易，一向不喜热闹，几千年来，总是一个人引着亡魂赶路。

        二人来到一个河边，说是河，赵明德缺觉得像是一河的墨汁，水的颜色是黑色的。岸边停靠着一艘艘小船，顾易站在岸边，看着乘船表，自己前面还有四组。赵明德看不到这个表，看着四周的景象，忍不住紧靠顾易站着，“我们要乘船过去吗？”

        “嗯。”

        “那怎么还不走？”

        “未到时机。”

        待前面四组渡过河，顾易对赵明德说：“上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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