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章：帝君隐怒

空旷的房中，厚实的四壁遮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巨大古朴的框架伫立其中，本是空空如也的框面正中，有微微风在搅动，那是三界之境。

        一人站在框前，白玄衣袍，青绸带着粉色，犹如仙鹤与莲花交相辉映，正是仙界的丞相古鹤。

        风自他手里缓缓收回，框面之上忽而微微一颤，有什么东西被风卷出，继而恢复了平时的虚无平静。

        古鹤抬手，风将那物带进了他的掌心。回手看时，那物仍在轻轻跳动——一颗暗红色的心脏。

        无声冷笑，古鹤微微收拢五指，跳动的心在他指下艰难地鼓动着。捏了片刻，古鹤才松开手，低声道：“没用的东西。”罢了，再留一些时日，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手一收，衣袍一翻，古鹤负过手去，看着那空无的框架似是沉思了什么，这才转身离去。

        凡间，蜀山灵域却不太平静。

        霄云正殿之外，水重凛面色凝重站于丹樨之上，一侧是蜀山几位长老，另一侧是凌华与镇南王妃和锦霜公主。

        蜀山弟子在殿下排列而开，毕恭毕敬地默头不语。

        水重凛看一眼凌华，挥了挥手，一众弟子便依次离开。转身拱手道：“帝君，我蜀山不论何门的弟子都已经全部来过了，帝君既找不到线索，那凌姑娘与小王子失踪一事应是与我蜀山无关了。”

        凌华没有立时回应，只是再次看了看四周，却是冷云雅不满道：“云昭与月儿又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不是对来人毫无警觉，就是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你蜀山灵域可是有上古阵法保护，哪里是外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我不信，云昭与月儿的失踪，一定有古怪。”

        水重凛道：“王妃切莫心急，小王子与凌姑娘是在我蜀山灵域中失踪的，不论是何人所为，老夫定当全力寻找他二人。”

        冷云雅似是不满，正要开口再言，肘间被人一扯，转目看去，是锦霜对着她微微摇头。冷云雅住了口，面色上分毫不见松霁。

        水重凛无声而叹，正想着要不要再多说几句时，帝君的气息在此时微微一沉。水重凛转目看去，帝君亦是淡眼看来：“玄经长老在何处？”

        水重凛一愣，立时转身看去——六门长老，果真独缺觅师叔祖一人。觅云诗之辈的长者们已然独剩他一人了，且其人一向冷寡，除了他的弟子乐寻文，一般也不与旁人过多接触。是以蜀山众人只知其修为颇高，却也不知已是何等境界。

        但觅云诗一向不会与掌门作对，今日分明是六门长老同请，他不可能不会来。想起这玄经长老唯独对青丘狐族一直芥蒂匪浅，水重凛忽觉有些不妙。

        见水重凛不语，凌华又道：“若是玄经长老不来，那本君就去见他好了。”说罢，微微拂袖便要离开。

        “帝君！”水重凛侧步上前，道，“觅师叔祖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老夫再差人去请就是了，帝君不如再稍等片刻吧。”

        凌华看他一眼，忽听殿下有人道：“不必了，老夫来了。”

        广场一侧，觅云诗踏步而来，站在丹樨之下，仰视而来，道：“掌门有请，老夫不敢不来，不过没想到，却是为了无关我蜀山的事，这是不是有点太大费周章了？”

        觅云诗语气极冷，听得冷云雅无名火起，一踏半步上前，便欲喝声。然而还未出声，却见身边白影一闪！

        帝君身形若虹，掌风烈烈袭向觅云诗。

        突然而袭，显然出乎觅云诗的意料，下意识间，便是出招防御。左手相迎，侧身化开他的攻势。

        然而凌华顺势再上，招招刁钻，将觅云诗步步逼退。

        丹樨之上，众人焦急观望，然则两人看似普通过招，实则却毫无空隙可入。若是贸然出手，反而会伤到自己。

        水重凛看着帝君，心中亦是百感纠集——洪荒上古，这蜀山灵域中，不知有多少修真人在此羽化登仙，虽然到如今飞升之人鲜少有之，但以他们的修为，也不比仙界那些人差上许多，就是他的修为也可高于一些仙者。本以为觅云诗也该是与上仙媲美之修，没想到此时却处处被帝君压制，与平时的风范截然不同。

        看得出两人皆未尽全力，然而觅云诗却一直没有用右手，水重凛很清楚他不是左撇子，越发感觉不妙。

        觅云诗此时冷汗淋漓，眼光亦是隐隐阴翳——他还是低估了事态的发展，本以为这人怎么也得顾及蜀山的颜面，只会口头质疑，只要没有证据，定是不会有事。万不料他为了那小半妖，竟然做出这等无礼之事！当真可恨！

        思绪一扰，觅云诗动作一顿，竟是露出空隙。心道不好，果真帝君一掌透入，正中肩头。

        觅云诗倒飞摔地，正要起身却见寒光一闪，一柄雪剑直指喉间。

        凌华垂眼看着，待他不敢妄动之时，这才蹲下身去，剑锋一转架在他的脖间。

        觅云诗微微喘气，不敢随意动弹——帝君的剑带着隐怒的气息，只要他动弹一下，它绝对会在瞬间切开他的喉咙。

        凌华伸出手，捏住觅云诗的右手，微微一提。觅云诗下意识地抵抗，却觉得他一捏脉门，手间的力气立时消散，只得任他提起。

        露出的右手缠着绷带，凌华目露冷意，拿着他的手在剑锋上轻轻一碰，绷带散落，焦黑的雷痕赫然出现。

        觅云诗只觉脖子上的剑锋又压近了半分，听得帝君冷声道：“说，她在哪儿？”

        所有人都在此时默了声，冷云雅心口狠狠起伏，克制着自己不要冲出去。水重凛更是震惊又觉沉郁——那道伤痕，分明就是被某种仙印所伤，若是处理不当，蜀山怕是也要被卷入其中！

        玄经长老一向以蜀山为重，这次怎么就在仙界帝君和镇南王府都在的时候，做出这种事了？

        不等水重凛想完，那一厢觅云诗已然冷冷回道：“堂堂仙界帝君之尊，为了一只小小半妖做出这等失节之事，传将出去，仙界的颜面怕是要被你丢尽了！”

        凌华漠视着觅云诗，面上神色不见半分浮动，再道：“她在哪儿？”

        虽然神色不变，但气息已然越发低沉，丹樨之上，蜀山一众人已然察觉到了威压的蔓延。水重凛已然无法再去阻止，帝君的修为，不是他们可以正面对抗的。

        觅云诗的右手在颤抖，不是因为那伤，而是他直接地感受到了他的威压。雪剑就在他的眼下低怒，只需帝君的一个动念，他便会立刻身首异处。

        惊楞之时，凌华再次冷声道：“本君再问你一次，月儿、在哪儿！”

        觅云诗的心抖了抖，一咬牙道：“锁妖塔。”

        凌华双目一怔，气息猛地狂暴许多，剑锋立刻压下。

        水重凛见势不妙，果断出声道：“帝君！”

        凌华动作一顿，剑锋之上血迹顺流而下——它，已然切破了觅云诗的皮肉，只需再用力一些，便可让他血染当场。

        水重凛急急道：“帝君息怒！觅师叔祖既是将凌姑娘送进了锁妖塔，便是说凌姑娘性命尚且无忧，老夫愿竭尽所能、找到凌姑娘，救她出塔，还请帝君手下留情。”话虽如此，可这锁妖塔哪里是说救就能救的地方，况且蜀山只有一处古老法阵可以送妖入塔，可从来都不知道如何救一只妖出来。但看帝君的模样怕是不能和气解决，只有先暂时稳住他、再想对策。

        “无忧？”凌华默默应了一声，听得水重凛一时无法接话。锁妖塔内危机重重，凌姑娘失踪的时间越久，生还的希望便是越渺茫。

        帝君显然比他们更清楚这一点，但他似乎也打算暂时不追究此事。见凌华的剑慢慢离开了觅云诗，水重凛微微松了口气。

        凌华松了觅云诗的手，站起身来，对着水重凛道：“不劳掌门费心，本君自会带月儿回来。”

        水重凛微微起手，正欲拒绝他的意思，于情于理蜀山也该出些力气。却听帝君转口便道：“不过，若月儿有什么闪失，本君也不会轻易饶了蜀山。”

        一言说罢，不顾蜀山众人错愕的神色，凌华转眼看了看冷云雅，微微一颔首，便是一转身。

        冷云雅自是明白他的意思，这才一松气，按下了心中隐隐的恐惧。

        觅云诗起身，站在凌华身侧，阴翳地看着他，道：“帝君！你乃仙界正道，莫不是要为了一只小半妖，要毁了我蜀山仙派不成！”

        凌华目不斜视，道：“道心不正，留汝何用？”

        觅云诗道：“帝君的道心，恐怕早已被蒙蔽了吧，就不怕堕入魔道，遭人唾弃吗？”

        “为善者，魔亦同道，为恶者，虽仙不如魔。即便本君因此成了魔，又有何妨？”凌华一言说罢，举步行至广场沿处，衣袍轻动，已是踏上了云端。

        觅云诗愤恨看着，脖上鲜血润了一片，却不及右手的残伤、刺骨疼痛。

        接近灵域结界之时，凌华微微一停——一人凌空看着他，一旁的蜀山弟子微微一施礼，赶紧御剑离去。

        “知许见过帝君。”她轻声礼道。

        凌华看了看她手中的莲花包，知道是灵泉掌宫送来的药种，便道：“你且送去吧。”说着就越过了她。

        知许转身，唤道：“帝君！”

        凌华步下一顿，知许道：“帝君，为了她，不值得……”

        凌华未转身，只道：“你既听见，便知本君之意。本君所言，从不玩笑。”

        白衣翩翩而动，知许慌忙道：“帝君！”

        声音未落，凌华已消失在结界之外。知许怔眼看着，手里的花包被捏起了褶皱。

        不知过了多久，知许这才一咬牙，转身朝着蜀山飞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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