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知晓

　　因为儿子完婚，杨鉴获得了三日假期，今天是第二天。

　　其实杨鉴早就起来了，只是听说儿子一大早又去了东园，到底没忍住，笑骂了几句，却还是特意在内书房看了快一个时辰的书，直到儿女们都来全了，方才带着宋氏来到正堂。

　　杨琛林黛玉夫妇与众人一起先拜见杨鉴宋氏之后才开始敬茶。杨家老太爷老太太在杨鉴当初贬谪之前就没了，因此需要林黛玉跪着奉茶的，也只有杨鉴宋氏夫妇而已，至于同辈，林黛玉只要小托盘举到眉头的高度就可以，无需下跪。

　　接了林黛玉的茶，杨鉴宋氏夫妇各有礼物，杨鉴是一套文房，宋氏是一套头面。

　　大嫂慎氏给的是一支金簪，二哥杨璟给的是一方砚台，二嫂给的是一对镯子，三哥杨瑢给的是一块墨。

　　下面的小叔子小姑子侄子侄女，自然是由林黛玉给见面礼。男孩儿都是葫芦洗，只是颜色各不相同，女孩儿都是首饰，用极精致的荷包装着。

　　三个小姑子杨明珠杨明瓛杨明琎和最小的小叔子杨璇，林黛玉昨日已经见过，而今日她第一次见同辈包括大嫂慎氏，二哥杨璟二嫂姚氏，三哥杨瑢、五弟杨瑆、六弟杨璘，至于两个小辈，自然是指慎氏的女儿年方三岁的乐姐儿和姚氏的儿子才十七个月大的保哥儿。

　　乐姐儿已经开始认人，说了声谢谢婶娘就往母亲身上扑，保哥儿也跟着姐姐说了一声谢谢婶娘，然后就坐在哪里笑。

　　就在这和乐融融的档儿，大管家柳英急急忙忙地进来，给杨鉴磕了个头，高声道：“回老爷，太爷请老爷往族里去。”

　　林黛玉心里咯噔一声，杨鉴却很平静地起身，对宋氏道：“果然来了，我去去就来。”

　　宋氏带着众儿女儿媳妇亲自送到门口，看着杨鉴从侧门出去了，这才回来。

　　回到正堂上，林黛玉迟疑了一下，道：“太太，请问，可是因为我？”

　　贾家的奴才素来没规矩，什么话都敢往外传。贾宝玉疯魔的事儿，连同薛宝钗顶着她的名头嫁给贾宝玉的事儿，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到杨家来了。

　　林黛玉知道，很多人家都忌讳这个。就是那无事的都要被编排出话来，更何况那几年她的确跟贾宝玉情投意合。

　　宋氏微笑道：“老四媳妇，放心，没事儿。”又道：“有道是树大要分枝。虽然我们太爷当年没少仰仗那边的太爷，可我们太爷是我们太爷，那边是那边。其实老爷在南面的时候已经有了这个意思了，原本想着过两年再说。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杨璟道：“母亲，如此说来，我们家也要预备起来了？”

　　如果分了宗，那他们这边也要开祠堂置祭田，这可不是小事。

　　“先议分宗。且看着吧，这事儿有得磨呢。”

　　虽然说如果太尉已经成了虚衔，可能被封为太尉，跟杨太尉武将出身又急流勇退分不开。

　　其实杨家就跟贾家一样，属于武将转型人家，只是贾家前面两代家主都奔着爵位去的，而杨太尉没要爵位，更求实惠。

　　只是杨太尉自己的两个儿子没出头，倒是隔房的杨鉴成了吏部侍郎。

　　对于杨氏一族来说，杨太尉是老一辈，又已经退下来。虽然年年宫里记挂着，可也只是记挂着，杨鉴才是中流砥柱，杨鉴想分宗杨氏族人还不想呢。

　　这可是吏部侍郎！

　　可要宋氏说，杨鉴分出来了，他再抬举杨家儿郎，才不会有人说他举贤不避亲。

　　只是这些话，宋氏不好在这里说。杨璟还好，下面几个却小，哪天到外头说漏了嘴就不好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众人便散了。

　　宋氏也没叫儿媳妇们立规矩，而是说自己累了，直接让儿媳妇们回房去了。

　　就是要立规矩，也要过了祠堂才会开始呢。

　　只是林黛玉素来心思重，今儿个好好的敬茶都差一点被搅和了，这回屋的路上都闷闷的。

　　杨琛见状，取过了书童手里的油纸伞，自己打了，又拉过林黛玉的手夹在胳膊肘里，两个人挨着，慢慢地往前走去。

　　杨琛道：“今儿个天热，妹妹是不是被晒得难受？不如我们赶几步？我那里学西洋人设了西洋画陈列室，妹妹可有兴趣？”

　　林黛玉愣愣地看着他，忽然道：“你就不问吗？”

　　“我相信，妹妹行事，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于礼，断不会忘了岳父大人的教诲。”

　　林黛玉一听，眼睛发酸，连忙拭了去。

　　女子多艰。

　　她道：“你就不怕众口铄金吗？”

　　杨琛道：“嘴巴长在别人的嘴上，我们哪管得那许多。横竖我们才新婚，年纪也小，过两年，别人自然淡忘了。而且那府里金玉良缘都传了不知道六七年了，与我们可不相干。”

　　虽然贾母中意林黛玉，贾政也偏着她，但是林黛玉非常清楚，王夫人不喜欢她，坚定地拒绝着她，甚至变着方儿通知贾元春她林黛玉的身体不好。

　　跟贾宝玉的姻缘迟迟不能成，王夫人是主因。

　　林黛玉道：“舅母二儿一女，只剩了表哥一个在跟前，偏生表哥又……于舅母，怕是又一场煎熬。”

　　杨琛道：“妹妹是想听我的意见？”

　　林黛玉点了点头，道：“是。”

　　“虽然这样说有些无情，可我却要说，那贾家实在是太不会阳孩子了。对下面的孩子，要么宠溺非常，要么不理不睬。就拿妹妹的那位表哥来说吧。既然他就爱精致的淘气，那就跟他说好，功课到了什么什么水平，跟前放一个丫头，功课到了什么什么水平，跟前放两个丫头，平日里读多少多少书写多少多少字，可以跟姐妹们说上一刻钟话。你看着好了，只要坚决执行，他就是再厌恶仕途经济，他也能学点东西出来。”

　　林黛玉早撑不住笑了。

　　这不是掐着贾宝玉的死穴吗？

　　可再一想，怕是自己在大观园里的桩桩件件，对方都知道了，包括半夜同李纨三春薛宝钗史湘云几个去怡红院给贾宝玉庆生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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